高天之上 第1041节
他的大脑接收到了信号，作出了反应，只是‘自我意识’不知道而已。
而安东－巴宾斯基综合征与盲视相反：他们因为某种脑损伤，事实上无法视物，但他们却认为自己能看见，因为大脑‘想象’出了各种光学信号，欺骗了患者自己。
‘意识’或许存在，但它并非是真正的控制者——人类的肉体本能拥有的智慧超乎很多人想象，能力也超过了自我意识本身。
‘自我意识’与‘智慧’并没有等号。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哲学僵尸’同样可以很聪明，祂可以模仿人类，看上去拥有感情，和人一样，但祂并没有感情和自我，只是祂的‘智慧’判断，模仿人类可以更好地生存。
这一点，人类其实早已意识到。
伊恩不禁回忆起当年希利亚德第一次教导自己‘升华之道’时所说的那句话。
【——人类，并不是能直接看见真理的物种，双目所视，正如隔镜视物，都是虚幻朦胧】
大脑是会欺骗人，是会只是为了‘舒服’而自我欺骗的器官，而自我意识的‘主体性’，或许正是大脑自我欺骗的结果。
所以，心光体便应运而生。
人类中的‘自我意识缺陷’和‘盲视’现象，已经被以太克服，到了第三能级，心光体就是自我意识的凝聚，它控制肉体没有任何延迟，是意识控制大脑和肉体，而并非反过来。
而心光体也代表人灵魂和肉体的统合，人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所有本能，以自己的意志推动神经反射，用纯粹的意志力驱动理论上无法行动的肉体行动。
这‘借假修真’，正是人类升华之道的根本。这条路走到极限，便是不朽性与星神。
但倘若，如果有一种生命，天生就是‘真’呢？
譬如说，宇宙终焉奇点，整个宇宙从诞生到终结出现过的所有信息凝聚中，出现了这么一种存在。
亦或是说，出现了一种规律的，可以自我复制，保护自我存在，不断繁衍的‘现象’。
一种‘生命’。
祂就是那蕴含了宇宙诞生至终结所有信息的引力波本身，由终焉黑洞产生，顺应着固定的空间轴弯曲，于时间轴上移动，需要‘无限多时间’才会坠入‘终焉起点’的引力信息生命体。
祂体内蕴含有一切，因为宇宙中的所有物质信息都随着‘大坍塌’回归终焉奇点，故而祂们可以直接触碰‘真理’‘大道’‘阿卡夏记录’亦或是一切用来形容这种‘无限真知’的概念。
——因为知晓一切，所以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疑惑与好奇，不会质疑，也不会认为这不完美。
——因为明了一切，所以既是一也是全，是力量也是智慧，是轮回也是超越，是终结也是创造。
——因为自身就是一切，所以不需要超越，不需要协调，不生也不死，存在且永远存在，延续且永远延续。
——因为一切都完满无缺，故而根本不需要去反应，去做任何事。
——故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样一种几近于‘全知’，天生就有‘无限潜质’的生命，当然不需要自我，也不需要做任何事，因为祂完美无缺的智慧便告诉祂，祂只需要‘等待’即可。
等待【奇迹】发生。
奇迹的确发生了。
因为诞生于宇宙源头的光，星神创造出的以太，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事件视界，超越了宇宙的历史，成为了‘环’。
大以太环流的力量，甚至贯穿了宇宙的‘终焉’。
真以太的力量，超越了时间，从遥远的过去，抵达了宇宙终焉的未来，并且刺穿了终焉黑洞的事件视界与时间线，将‘光’照彻了那凝聚了整个无限大宇宙所有物质信息的事件视界内部。
于是，‘完美’被打破了。
‘终焉’不再全知，不再完美，而祂所拥有的‘真理’也不再是真正的真理，而是一种‘有缺陷的真理’。
原因很简单。
因为‘星神’和‘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不会因为宇宙毁灭而毁没，沉入终焉黑洞。
即便宇宙毁灭了，星神和以太也不会毁灭。
即便宇宙坍塌归一，化作终焉，星神和以太也不会坍塌。
坍塌的无限大宇宙，其最终的结局‘终焉黑洞’并不是‘一切信息和真理的集合’，而是‘除却了星神和以太外的无限大宇宙的信息集合体’！
凭借大以太环流，星神可以带着全宇宙的智慧生命，从宇宙毁灭的前一瞬，直接穿越回‘无限大宇宙诞生之初’，带着整个以太宇宙文明圈，集体再活一世！
因为以太宇宙是无限大的，所以它总是有可以容纳无限多生命的空间，所以无数亿年后的后代可以和他们文明之初的先祖生活在同一个宇宙，只是他们之间距离无限远，毫无因果关系。
所谓的‘百纳被多重宇宙’就是形容这样宇宙的一种模型，而这种模型也不过是以太宇宙的一部分。
从时空的最末，轮转回时空的最初。
这也是‘环’。
超越时空，无限叠加，越来越庞大，不断自我增殖，每一瞬都比上一瞬要庞大无数倍……这才是大以太环流真正的力量！
这种超越时空的【穿越】，毫无疑问就是一种【奇迹】。
但这种奇迹也导致了一件事。
‘终焉’不再是真理。
原本的真理和大道，代表的就是‘所有’，而作为宇宙终末的集合体，终焉就是一切信息凝聚而出的生命——祂本以为如此，可在被以太照亮后，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祂的所有，不过是‘除却以太生命外的所有’，而在以太宇宙，‘以太生命的信息’才是大部分。
祂明明是真理，却还有许多‘未知’不知道——那些从未坠入过‘终焉黑洞’的以太生命，对祂来说就是一种‘不应该存在却又存在’，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之物。
就像是只有对称性破却的宇宙才有生命那样，只有不是真理的真理才会行动。
因为【奇迹】，【虚无】的终焉不再等待。
在以太没入终焉黑洞的瞬间，真正的‘终焉’诞生了。
——而祂开始行动。
但终焉是没有自我的。
祂的行动，本质上也只是‘宇宙终结’这一现象的一种体现。
‘宇宙终结’会坍塌所有物质信息，这一现象只局限于‘终焉奇点’周边，终焉黑洞的事件视界内，它无法超越时空，只存在于‘宇宙终结的那一瞬’。
但是，以太打破了事件视界，让‘终焉’这一‘宇宙终结’具现而成的‘活体真理’可以顺着以太，攀爬向其他时空。
就像是一棵树，还有阳光。
一颗扎根于宇宙终结时终焉黑洞的深渊之树，追逐着代表着阳光的‘以太’，衍生出无限条枝芽，从未来的终结蔓延至过去的开端，要‘拥抱所有的一切’。
然后，‘坍塌’——‘回归宇宙终结’。
也即是‘黑洞’。
——每当树向光明和高处更接近一些时，它的根就会向泥土、向黑暗更深地扎进去。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终焉会追随以太行动，将所有恒星都变成黑洞的‘行动逻辑’。
对终焉而言，每创造出一个‘黑洞’，都等于创造出了一个直接链接‘终焉大黑洞’孔洞，打破打破了因果时空的隔膜。
简单来说，当终焉用祂的力量，将一颗太阳变成黑洞后，哪怕是星神也没办法把这颗黑洞变回恒星了。
而这颗恒星曾经笼罩的时空领域，从它变成黑洞的时间段开始，一直到宇宙终结的这段时间，都属于‘终焉’，而不再是‘星神’了。
黑洞越多，这个‘时间段’就与‘宇宙终结’更近，简单来说，‘以太生命体’就越是无法生存，存在于这个时空的生命就会越少，亦或是被终焉‘坍塌’，归入奇点。
如果一个时间段内，所有的恒星都变成黑洞，那么从这个时间段开始，一直到宇宙终结的所有时间，都将彻底被终焉掌控，无法被星神和其他以太生物利用。
而对于没有超越时空认知的凡人来说，从这一时间段开始，所有的生物就都‘灭绝’了，宇宙已经走向了寂灭，走向了漫长的消亡。
这就是终焉的‘焦土战术’。
一种从未来逐渐占领过去，朝着‘创世之初’蔓延的‘时间线战斗’。
目前，星神和终焉的战斗，是终焉占据上风。
哪怕是星神和大以太环流携带其他以太生命穿梭时空，也没办法将生命放在全都是黑洞的时间段——祂们必须穿越回更早的宇宙，亦或是……
创造【摇篮】。
摇篮是独立于大宇宙的小宇宙，当大宇宙坍塌为‘终焉黑洞’时，摇篮仍然独立，且永远独立，它不会被终焉捕获，也不会被终焉发现——只要以太没有溢出，在终焉眼中，这些不会坍塌进终焉黑洞的事物，就是‘不存在’。
而且，因为摇篮内永动机的存在，每个摇篮都可以视作一个更大的‘环’，它具备无限力，可以永远存在。
被保护在摇篮中的族群，是永远安全的（除非摇篮破了）。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假如终焉继续占据优势，祂最终会攻入星神的起源，也即是创始之初的‘原初奇点’。
正如同‘终焉奇点’蕴含了宇宙所有的信息，‘原初奇点’也蕴含了宇宙所有的信息——甚至因为以太导致的‘超越时空’特性，原初奇点蕴含的信息和可能性比终焉奇点要大。
过去与未来，起源与终结，在那里是等价的。
那才是终焉真正的‘等待之地’。
倘若终焉真的打入了‘原初奇点’，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
宇宙的‘开端’与‘终结’，同时被不断蔓延，横跨了过去和未来的‘终焉之树’占据——这个原本就是‘无限’的‘活体真理’，将会构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环’，‘无限大的无限环’，由两颗无限大的‘黑洞’互相超时空旋转轮转，构筑出的……
【黑洞引擎】
一个真正的【无限要素】。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
“即便是星神，也只能承认败北吧。”
在以太海中漫游，伊恩不仅仅没有找到战胜终焉的可能性，反而得出了一个十分令人恐惧的结论：即便如今星神作出了种种应对，譬如说撤销以太，创造摇篮，让‘追逐阳光的树’失去方向，无法继续成长。
但只要‘星神’还存在，以太还存在，那么不断回溯时光的终焉就必然会回溯到‘创世之初’，继而学会星神最本质的力量，将自己变成无限宇宙级的‘无限之环’。
一种和大以太环流同级，甚至超越了大以太环流的‘无限力引擎’，黑洞引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伊恩又没打算打赢终焉——至少没打算在最近几百万年内打败终焉。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离开摇篮，前往大宇宙。
听上去，似乎很奇怪。
【摇篮】明明是星神为了保护诸多生命，创造出的小宇宙雏形，只要在摇篮中，就不用担心终焉的入侵——哪怕泰拉这边的摇篮有缺口，伊恩也不应该总是想着出去啊。
但实则不然。
在伊恩看来，星神的本质，其实正是‘超越既定宿命的未知可能性’。
宇宙终结，正是【既定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