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21节

  “我知道她心里有明德帝,抹杀不掉,只有认命。我捧出了太子妃的位子,捧出了自己的真心,想换她回头,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储妃之位,皇后之尊,多少人豁出性命去争抢,凭什么在她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还比不上一个已经死了的明德帝!”
  赵璟抬袖指向虚空,神色癫狂:“那是个死人啊,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去与一个死了的人争?”
  宁殊静静看着他,慈目满是疼惜,像看从前那个被丢到金陵为质,孤弱无依的稚子。
  良久良久,他叹息:“有思,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
  赵璟一瞬茫然,月光落到他的身上,暗昧中光影交错,凤眸中燃起残忍的光焰:“我不放,明明是我先遇上她,她中途变心,屡屡戏耍我的真心,就是罪恶不赦。我要留着她,一点点折磨她,看她痛苦,痛不欲生,却又不敢死。”
  他泠泠笑起来:“今日我掐她的脖子,看着她恐惧伤心的模样,我的头突然就不疼了。哈哈……这等良药,我怎能放过?”
  宁殊怔怔看着他,他笑得前仰后摆,入鬓的剑眉轻翘,嗓音诡异:“老师有一句话说对了,她可怜,对啊,她多可怜,如今还做着能跑出去和那些逆贼团聚的梦。那个颜思秀,呵呵,真把孤当傻子。”
  赵璟笑笑止止,如同疯子,宁殊干守在一旁,插不进半句话,待回过神来,才觉掌心里尽是冷汗。
  暗夜将逝,天欲破晓,苍穹深处透出稀薄的晨光,耀向殿宇上的琉璃瓦,折射出奇异的玄光。
  崔春良匆匆赶来,禀道:“殿下,姑娘动了胎气,身.下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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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殿下,萧姑娘不见了。
  昨夜自赵璟走后,鱼郦和颜思秀争论了半宿,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特别是当颜思秀看见赵璟如何残暴地对待鱼郦,甚至出言要糟蹋先主遗骨时,恨不得啖其血肉。
  鱼郦深感疲惫,先行睡下。
  颜思秀则取了符令,罩上披风悄悄出门。
  鱼郦睡了几个时辰,是被身上疼醒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肩疼,还是腹部更疼。
  赵璟赶来,云藻宫的宫人们吓得抖若筛糠,小宫女抽抽噎噎地说:“姑娘出血,却一直合着被子不说,直到奴闻到血腥味才发现。”
  还没说完,就被合蕊搡了一下。
  赵璟歪头看向床上的鱼郦,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唇上更是血色都没有,白得像纸,御医诊完脉,都忍不住喟叹:“这孩子好生命大。”
  宫女们将一盆血水端出去,赵璟掠了一眼,想起昨夜为她敷药时自己那沾血的手,想不通,那么一个纤纤瘦弱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可流。
  他坐在床边,鱼郦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轻声说:“我太疼了,我也不知道出血了。”
  这话太假,连她自己都不信,心虚地垂下眼睫,不敢看赵璟的脸。
  宫女端来药,赵璟揽袖接过,他一勺一勺耐心吹凉,才喂给鱼郦。
  她乖乖地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赵璟只冷眼看着,一直等到她喝完,才冷淡地问:“哭什么?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让你好好地躺在这里,十几个宫人伺候,还不满足吗?莫非你嫌这里是冷宫,配不上你萧姑娘的排场。那么你又想搬去哪里呢?东宫?还是紫宸殿?”
  鱼郦抹干净泪,摇头。
  赵璟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腹部,神情幽深莫测,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那张冶艳的脸上一会儿出现孩童般清澈的困惑,一会儿隐隐透出些期冀,一会儿又薄唇紧抿像是要发狠做什么。
  鱼郦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下一刻要下令把她的肚子剖开看看。
  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赵璟什么都没说,站起身要走,鱼郦却握住他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换了身暗花绫袍,细密刺绣的金线蹭得鱼郦面颊生疼,但她不敢松手,紧抱着他,哀求:“有思,我不喜欢这里的宫人,能不能换了他们?”
  赵璟任由她抱着,在她看不见的脸上,浮现出阴鸷的笑:“不喜欢,那何必要换,直接都杀了就是。”
  满室宫人立即跪地哀求,鱼郦脸色惨白地仰头看他,“那不换了,不换。”
  赵璟捏住鱼郦的下颌,目中溢出些贪恋情愫:“窈窈,我刚刚在赶来的路上,突然发现,其实我心里还是挂念你的。我可以予你尊荣富贵,但是,你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坐享其成,你得付出。”
  鱼郦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仓惶不安地问:“付出什么?”
  “玄翦卫和昭鸾台一日不清除,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你帮我,把这些人都引出来,剩下的事无需你费心,我自会做。这件事情做完,你我之间干干净净,再无旁人。”
  赵璟的手指抚过她的颊边,冲她温柔地笑:“如何?”
  鱼郦垂眸不语。
  赵璟还是不死心:“我再与你说件事,父皇将要禅位,我很快就要登基了。你最清楚那玄翦卫是做什么的,父皇在位时日夜提防他们的刺杀,如今换成了我。若不尽早清除,还等着将来一日他们来杀我吗?”
  鱼郦嘴唇翕动,顾虑重重,仍旧不语。
  赵璟松开她,轻轻一笑。
  宁殊说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哪里会过去?往后每一回需要她在前周旧人和他之间做抉择的契机里,她都不会选择他。
  哪怕性命攸关,她也会先选他们的命。
  赵璟说不清这是何种滋味,像是心被破开了一道口子,透着凉丝丝的风,将心底残存的那一点恻隐怜惜尽数吹净。
  他摸了摸鱼郦的脸颊,负有薄茧的指腹轻轻剐蹭那细嫩的肌肤,像是在纵容自己荒唐的贪恋,他慢慢收回手,恢复了正常:“好好养胎,你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要你的命。”
  赵璟这一走,半月没有再来。
  颜思秀不再与鱼郦争论,安安静静地给她沐浴,伺候她用膳,到了晚间,慕华澜竟然来了。
  慕华澜是以尚衣局掌制的身份光明正大来的,正值宫里裁春衫的日子,各殿早已裁制妥当,考虑到鱼郦身份特殊,尚衣局不敢怠慢,便派人来了。
  这是不怎么好的差事,宫里的人都迷信,觉得冷宫晦气,轻易不肯涉足。
  慕华澜乐得接下。
  寝阁的门开着,她给鱼郦量身,颜思秀则在一旁伺候茶水。
  鱼郦瞧她们两个虽然都不说话,但眉间眼底总似藏着什么辛秘,目光稍有碰触,仿佛怕鱼郦多思,默契地各自移开。
  量完腰身,鱼郦再沉不住气,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慕华澜灵秀的面上闪过一丝狡黠,打着哈哈:“什么干什么?给你量身做衣裳啊,尚衣局早备好了绣着紫鸾鹊的妆花缎,一匹百金,姐姐,你好大的面子啊。”
  寝阁外有值夜的宫女走过,颜思秀敏锐地瞟了一眼。
  慕华澜同她们不一样,她年纪小,资历浅,还未经过什么风浪,也正因此,当年赵氏入主禁宫,大肆排查两司旧人,她能躲过。
  鱼郦觉得这样十分危险,多次提出让慕华澜离开,可她就和颜思秀一样固执,逼得急了,还会说生是昭鸾台的人,死是昭鸾台的鬼。
  明明鱼郦才是昭鸾台的尚宫,哪里需要她以命去捍卫什么。
  但如今,话也不能多说。
  合蕊端了晚上的安胎药来,盯着鱼郦喝完,她就去整理床铺。
  她是司寝女官,不让她做,把她支出去,会引来疑窦。
  鱼郦坐在太师椅上,听慕华澜清脆利落地描述各种织锦缎子的纹饰,心思飘忽。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些姑娘不对,赵璟也不对,可是说不上来。
  东宫里的一场动乱耗尽了她的力气,她重伤难愈,艰难怀着孩子,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特别是当喝完安胎药,困倦总是急涌而来。
  她打了个呵欠,直接伏在桌上睡着了。
  合蕊碎步来晃她:“姑娘,不要在这睡,会着凉……”
  声音猝然而止,颜思秀快步绕到她身后,劈手打晕,而几乎同时,慕华澜灵敏地将门合上。
  ***
  刚过子时。
  崇政殿里灯火如昼,龙案上堆叠了好几摞奏疏,赵璟一边批阅,一边听嵇其羽禀报。
  “陈留局势安稳,曹将军让殿下放心。”
  “皇城司的内鬼全部清理,一切尽在谭正使的掌握。”
  “监天司已推算出了登基的吉日,就在两个月后,礼部呈上礼册,龙袍已在赶制。”
  “官家和皇后贵体安康,皇后听闻官家禅位给殿下,总说要见您,皇后说您是她的儿子,您是天子,她就是太后,请殿下勿忘仁孝,早日迎她入主慈安殿。”
  “今日相国寺的僧人入宫为越王超度,宿在百寿堂。”
  赵璟笔尖微顿,抬手撩了撩绿鲵铜香炉里飘出的龙涎香雾,手上的白玉扳指在烛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
  他神色微恍,半天才道:“其羽,若你是玄翦卫都统蒙晔,想要朕的命,合适的时机是什么?”
  嵇其羽敛目思索,赵璟代他答:“就是现在。”
  “我已将权柄尽揽于手,王朝权力更迭将要完成,只待我登基为帝,与戎狄正式议和,从此四海皆平,社稷根基稳定,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嵇其羽一阵心慌:“这不可能,皇城固若金汤……”
  话音将落,他的耳廓颤了颤,仿佛听见了刀枪相撞的厮杀声。
  嵇其羽慌忙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不甚确定地说:“是……是百寿堂的声音,那些僧人……”
  赵璟道:“相国寺乃国寺,不光是大魏的国寺,也是大周的国寺。”
  百寿堂距崇政殿甚远,这厮杀声显得飘摇,愈发衬得这里宁谧。
  嵇其羽觉得荒谬:“这么点动静,这么点人,根本伤不到殿下,不过蚍蜉撼树。”
  赵璟问:“那依你之见,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嵇其羽隐隐有个猜测,可他不敢说,再三觑看赵璟的神色。
  赵璟脸上有凉彻入骨的锐利杀意,他稍稍用力就掰断了手中的毫笔,恰在此时,崔春良匆匆进来,禀道:“殿下,云藻宫的宫人全部被迷晕,萧姑娘不见了。”
  声东击西。
  赵璟冷笑,她以为她跑得掉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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