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不了的反派 第34节

  唤出绛辰。
  银丝细如发丝盘踞在掌中、从指缝间流出, 但没有人敢当它是银丝。
  银丝所到之处, 割破皮肉, 露出深红色的肌理。
  殷长衍手掌很快被割成鱼鳞片状。
  这幅丑陋的模样, 怎么能叫她看到。她娇气得很, 会吓到。
  “殷长衍。”
  殷长衍抬头,王唯一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你手怎么回事儿?”
  瞒不住啊。
  他收起绛辰,受伤的手背在身后,“看完了?剑怎么样?你喜欢吗?”
  眼睛里有没有星星。
  “手拿出来,怎么回事儿。”
  “夜深风大,回屋,我慢慢跟你说。”
  红蜡积了厚厚一层油,静静地流下,在灯盘里堆积冷凝。烛火跳动,偶尔发出“哔波”声。
  王唯一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面带可惜看着绛辰,“你这剑拿了跟没拿一样,没法儿用。”
  “绛辰的百千杀相是天生天养,除非你找到一个同样至阴至邪的剑柄,否则你没法握住剑。”
  殷长衍笑了一下,“你懂得好多。”
  “多看多听,你也可以。”王唯一翻出箱子里的药,“手过来,我给你涂点儿药,好得快。”
  殷长衍没动。
  “你怕疼吗?那我轻一些。”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怕疼,王唯一催促道,“好歹是个大男人,别娇气。”
  看清他的手,王唯一头皮发麻,细细密密的口子像绽开的鱼鳞。
  殷长衍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她一副快要吐了的模样。
  刚要动,手腕被按住,王唯一一边上药一边龇牙咧嘴,宛如受伤的那个人是她。
  “我轻轻的,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她对着烛火上药。烛火在她眼里跳动,很像小星星。
  他还是想见一次她眼里的星星。
  第二日。
  阴天。
  风很大,掀起冯印宗服衣角,衣袂翻飞。墨色长发线一样荡在脑后。
  鸟儿爪子停在他手上,轻啄指尖的馒头。
  殷长衍上前两步,鸟儿受惊,振翅离开。
  “冯师兄,你知道哪里有至阴至邪的物件吗。我缺一个剑柄。”
  冯印有点儿懵,“什么意思。”
  殷长衍说了绛辰的事儿,“握不住剑的剑修,配留在剑堂么。”
  冯印犹豫了一会儿,回到屋子在钥匙墙上取下一把陈旧的钥匙,“都长得差不多,差点儿取错了。你跟我来。”
  冯印、殷长衍一前一后走在坟包一样的剑冢之中。
  “你知道明炎宗有多少个剑冢吗?”
  殷长衍环视四周,“十横十纵,末尾缺一,九十九个。”
  “错了,一百个。明炎宗第二十六号剑冢常年封存。”
  “招不到引导人吗?”毕竟周靖那样不靠谱的都上了。
  “哈哈哈哈,你一直这样冷着脸说笑话吗。”冯印领着殷长衍到了第二十六号剑冢,“剑是沾血剑,剑冢是沾血剑的坟墓、至阴至邪的场所。每年新弟子选剑时都有突发状况。前些年就有一个弟子突然发疯,导致选剑一度进行不下去。”
  “那怎么办?”
  “叫一个人自愿跳进剑坑,然后阴土封存。就什么突发状况都没了。”
  殷长衍看向冯印,“说什么自愿,这不是杀人么。”
  “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是谋人性命......诶呦喂......”第二十六号剑冢中很暗,冯印脚下不稳踩了个空,差点儿滑倒。
  他摸了摸腰间,“殷长衍,我钥匙掉了。”
  殷长衍眼睛很好,钥匙掉进路边的一个深坑里,在土上泛着淡淡的铜色光泽。“在那儿。”
  “你帮我捡一下。”
  “行。”
  殷长衍跳下深坑,走两步就捡到了钥匙。揪起衣袖仔细擦干净,准备给冯印送回去。
  “没坏,也没什么磕碰痕迹......”殷长衍声音越来越浅。
  冯印腿部隐在黑暗里,由于光线问题,半张脸都带着阴影。殷长衍没错过他嘴角上扬的一丝诡异的笑。
  殷长衍:“你骗我下来。”
  “每年选剑的时候,都有新弟子失足落入剑冢,死在第二十六号剑冢。这叫生人祭,祭完一切都正常了。”
  “宗门不会放过你。”
  “宗门不会知道。而且这只是一个意外。你家里人只道是你是失足落入剑冢身亡,伤心过后,这件事就淡了。偶尔再提起来,便会说你没福气,走在金子铺的路上都能崴脚。”冯印扬了一下手,阴土扑簌簌地往下落。
  殷长衍左右闪避。可不能把新衣服弄脏了。
  一些软的、浅的土被踩开,头盖白布的死人骨骸纷纷露了出来。
  阴土保存尸体比较好,去年死的还没完全化骨。尸体半张脸上唇角勾起,带着诡异的笑容。枯骨五指中握着一把钥匙。
  他们似乎在对殷长衍说,‘快来吧,我们等你好久了。’
  “谢邀,我不可能久留。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吃饭,过大半年孩子就要出生。”殷长衍环视四周,坑壁上是石块垒出来的,十分光滑,人没法儿上去。
  看起来要被困死在这儿。
  等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殷长衍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利落刨土。
  挖出一颗头,“不对。”
  再挖一颗头,“不是你。”
  ......
  挖到了!
  殷长衍捧起头颅,与冯印视线交接,“冯师兄,这是你的头吗?”
  冯印五官变得割裂,狭长的丹凤眼突然变成两个黑窟窿,看一眼就觉得汗毛直立。声音沙哑,带了一丝腐朽气息,“你怎么看出来的。”
  “昨天的钥匙你都不知道挂哪儿,怎么会清楚地记得前些年事情的每一个细节。除非,你就是那个人。”殷长衍说,“每年你都像骗我一样骗新弟子去死。”
  “好一颗七窍玲珑心,你不简单。”冯印说。
  “骗你做生人祭的人,是李卿之对不对。能藏那么久,他才复杂。”
  冯印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与他之事,你如何能知道?”
  “死人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但因果之人可以见到。”殷长衍说,“比如,杀你的李卿之,你想杀的我,我们三个见过面。”
  “师兄,你也是被骗来的。你原本有光明灿烂的大好前途却葬送在这里,你原本可以成为家族荣耀却沦为亲人嘴里‘没福气的’,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怨恨吗?”
  殷长衍单手撑地,声音不大,却传至剑冢的角角落落,“死人骨头们,不想报仇吗?不想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第二十六号剑冢吗?不想落叶归根回家吗?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我身上有你们的希望。”
  埋到颈项的阴土停了下来。殷长衍知道他说服成功了,唤出绛辰。
  第二十六号剑冢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阴风。
  阴风裹挟着无数人的恨意围上绛辰,绛辰多了一个漆黑、触之森寒的剑柄。
  夕阳西下。
  殷长衍回到家里。
  吴锁和王唯一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脚边一堆瓜子壳儿。
  王唯一瞠目结舌,“你是去刨地了么,把自己搞成这幅脏兮兮的模样?!”
  殷长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我去清洗一下。”
  院子外就是临江。
  殷长衍在临建边上宽衣解带,仔细地清洗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后回家。
  “吴锁,别磕了。瓜子皮儿掉进草丛里很难清理。”
  吴锁说,“王唯一也磕了,你怎么不说她。”
  “我不喜欢嗑瓜子乱吐皮的人,但是她可以。”
  王唯一害羞了一下。不好意思继续磕下去,收摊收摊。
  吴锁手中的瓜子尽数被收走。老无趣了。抖了抖衣摆,起身离开,“不待了,走了。”
  他走之后。
  “绛辰,来!”殷长衍唤出绛辰,眼底有着雀跃,放到王唯一面前,“你不是想看吗?”
  王唯一目瞪口呆。绛辰有剑柄了,他从哪里找到这种至阴至邪的东西?
  殷长衍皱了眉头,“你表情不对。眼睛要亮,有星星那种。”
  第25章 第 25 章
  ◎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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