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种田文) 第21节

  于是徐志买了五斤肉五斤面,叫罗小弟提回家,让罗家人包饺子美美吃上一顿过瘾,五斤面五斤肉可以包两三百个饺子,按照人头分一人足有二三十个,能装一大碗。
  不过,男人们要喝酒,光吃饺子可不行,得另备下酒菜。罗友贤照例提了鱼来,他家鱼最多,除了鱼之外,文桂芬去地里摘了新鲜的茄子、豆角、青菜来,还要了几块嫩豆腐,大鱼大肉的吃不起,素菜得管够。
  “春桃,别缝了,过来帮我剥花生,咱炸点花生米。”文桂芬对春桃说道。
  灶房里,吴秋华在剁肉馅,有日子没吃饺子了,她脸上露出洋洋喜气:“这肉买的真好,是前腿肉呢,又嫩又新鲜,肥瘦正合适。”
  罗大郎的媳妇江木兰在一边泡粉丝,嘴里应道:“是啊,前腿肉包饺子最好,徐兄弟会买。”
  江木兰生子已经三个半月,文桂芬照顾她坐月子很贴心,足足让她在屋里待了三个月,家里啥活都不用她干,每天吃的端手上,水提了搁屋里,连尿罐子文桂芬都是叫罗大郎去倒,确保大儿媳妇除了喂奶带孩子以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干。
  在这点上,江木兰感谢婆母一辈子。现在满了三个月,她才从屋里出来,帮着家里做些简单的活儿,儿子刚吃完奶睡着了,江木兰便出来帮着泡粉丝洗白菜和香菇,今晚上要包两种馅的饺子,分别是猪肉香菇白菜和猪肉韭菜,粉丝是泡了烫在鱼汤里头吃的。
  文桂芬把剥花生的活儿交给春桃,转身进屋拿了包米皮出来,待会将米皮用热油炸一遍,炸出来酥脆可口一股米香。等她取了米皮准备回到灶房和面的时候,徐志已经站在里头了,加水和面的样子很熟练,那架势活像饭馆里的白案师傅。
  “让我来吧。”文桂芬赶紧上前。
  “我会,我力气大。”揉面团可是力气活,徐志在营里的时候也常揉面,知道该怎么做。
  文桂芬满意的点着头:“行,你会的可真不少。”
  “他啥都会。”灶房外春条响亮的应和道。
  文桂芬皱鼻揶揄了一句:“就数你耳朵尖,隔这么大老远也能听见。”
  正剁肉的吴秋华抿抿嘴,用肩膀碰了下大嫂江木兰,小声地说:“瞧瞧,还没成亲就这么腻乎,咱们那时候哪敢这样呀。”
  江木兰微点头:“这样多好,感情和睦过日子自然舒心,四妹好福气。”
  吴秋华听了连忙点头赞同:“对,两口子就要感情好,像我和二郎感情就很好,别人家都是媳妇帮男人洗脚,二郎不一样,他愿意帮我洗脚哩,每天早上还帮我拧帕子,天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搂在一块,我说热他也不放手,欸,嫂子,你们是不是也……”
  “孩子好像醒了,我看看去。”江木兰侧耳听了听说道,临走前还对吴秋华抿嘴笑了笑,一派和气。
  吴秋华也细听了一会,纳闷道:“我咋什么都没听见。”
  这话恰好听在文桂芬的耳中,婆婆总是关心着新媳妇的肚子:“当娘的一心系在孩子身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见,等你当娘就知道啦。”
  吴秋华低头嗯了声,没再说话,她嫁过来几个月了,月月盼有孕月月落空,不知啥时候才能怀上。
  另外,她总觉得大嫂江木兰和气是和气,但总和她亲近不起来,说哪儿不对劲吧又说不上来,有一回吴秋华问罗二郎:“大嫂是不是不喜欢我?”
  罗二郎连连摇头,似乎她讲了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可能,大嫂人好心善,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见自家男人这么说,吴秋华安了心,但心里那层莫名的感觉还是消减不掉。
  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江木兰叹了口气,屋里娃娃睡得正香,根本没醒,床的对面还有一张石头和木板搭的简易小床,是夜里罗大郎睡的,生孩子以后罗大郎和江木兰一直分床睡。
  “新婚夫妻自然恩爱,等一年半载你再看,男人能帮你洗一辈子脚,拧一辈子帕子?等着看吧。”
  ……
  “嚯,真香啊,炸什么呢?”
  罗友贤提着一大壶酒来了,人还没进院子,就闻见一股馋人的香味儿,灶房里火旺油锅热,滋啦滋啦的正在炸东西,春桃拿着铲子筷子在锅前忙和,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回着话:“大伯,我在炸茄饼。”
  宽油、肉馅、面糊都是现成的,春桃便想到顺便炸些茄饼,茄子切片裹上肉泥沾上面糊,下热油锅炸上两遍,捞出来之后撒上点五香粉辣椒面,吃起来又香又脆。
  “会张罗。”罗友贤夸赞道。
  徐志帮着春桃一块在炸茄饼,夹了个刚出锅的递给罗友贤:“尝尝看。”
  “香!”罗友贤一口咬下声音酥脆,茄子软糯的甜混着肉的香在口齿间回荡,脆中带韧的面衣脆而不硬,香而不干,一切都刚刚好,且刚出锅的炸物,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油香,罗友贤除了一个香字无法找到其他形容,只能用行动表示——两口就吃完了一个茄饼。
  没一会儿,白衬绿清清爽爽的小葱拌豆腐、酸酸辣辣的粉丝水煮鱼、软糯甜的清炒南瓜、咸香的豆瓣酱熬豆角等菜也做好了,加上炸花生、炸米皮、炸茄饼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把桌子往外挪挪。”春桃道。
  话音才落,徐志就动手将桌子往外挪动,一点犹豫都没有,好像听春桃的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文桂芬瞧在眼中安在心里,是个好女婿呀。
  “你们先吃着,我去下饺子。”今晚的饺子才是重点,薄皮大馅的柳叶饺,管够。
  今晚罗友良家是开了荤,一阵又一阵的香味随风飘了很远,尤其苦了隔壁几户邻居,庄户人晚上爱吃稀的,稀稀的粥灌个水饱,不一会儿就饿了,闻见肉香菜香饺子香饿得更快。
  “孩他娘,给我摊煎饼去。”
  “咱下锅面吃吧。”
  邻居家的男人纷纷要求自己的婆娘煮夜宵吃,心里则暗想,刚收了粮,谁家吃不起啊,今晚就奢侈一顿。
  “娘,我饿了。”白凤霞叉着腰有气无力的说。
  王翠云摸摸肚子,她也饿啊,白四吞了吞口水,他都快饿死了。白四一家子不是穷的吃不起饭,是四处借碗耽误了时间,到夜幕降临还差一些,没法子,碗家家户户每日都要用,得让人吃了夜饭才能把碗搬走,一家借七八只十来个,要跑二十多家,白姓人叫白四借了个遍,还厚着脸皮问几个罗姓人借了。
  缺德的罗老二,不知在吃啥好东西,白四揉了揉肚子:“回家,咱明儿办酒席,什么好吃的没有。”
  “孩他爹,不行啊,这碗还差七八个呢,全差的大碗。”王翠云道。大碗是用来装硬菜的,席面上万万不能缺,可是大碗贵,一家最多买一两只,日子过的紧的一个都没有,但是罗老大罗老二家里日子富裕,一定有大碗。
  白四如何不懂他婆娘啥意思,这……咋开口?
  第30章 春桃
  ◎尝试做卤味◎
  白四不愿在罗友贤罗友良面前服软, 求他们,这兄弟俩还不乐死:“另外想法子吧。”
  说着白四就要撤。白凤霞不干了,明天的宴席关系着她的脸面, 连碗都不够用哪里来的体面。
  “爹, 你去问问, 爹, 快去呀。”白凤霞连声催促,越催白四越烦,真是活祖宗要了命了。
  王翠云杵了杵男人的后腰窝:“去问问,不掉皮不掉肉的, 能拿你咋地。”
  话是这么说, 可丢人的是自己。白四磨蹭了一会儿,蹲在罗友良家院门外足有一刻钟,隔着薄薄的一层篱笆院墙,闻着院子里传出的饭菜香味, 他忍不住地吞口水,怪了, 他家的饭怎么那么香呢。
  “爹,待会儿天就全黑了,咱回家还要准备其他东西呢。”白凤霞急的跳脚。
  白四拍拍屁股站起来, 估摸着罗友良家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干咳两声清嗓, 敲响院门。
  “进来吧, 门没锁。”文桂芬应声道, 院门只有夜里才锁, 邻里间串门都是招呼一声后自己往院里走。
  奇了怪了, 光听见敲门声咋不见人进来。文桂芬往院门方向跨了几步, 见白四站在门口。
  “有事儿?”昨日镇上发生的事情春桃和文桂芬说了,虽然最后白四罪有应得,但文桂芬并未原谅他,大人之间有矛盾跑去讹孩子,亏他还是个男人。
  白四搓着手,脸上带着硬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他婶子,我们凤霞明天的酒席,请你们一家过去吃席。”
  文桂芬挑眉,可真稀罕,白四请他们去吃酒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可不信白四突然转性变好,一定有什么事要求着他们,这是示好来了。
  果然,白四的下一句话就是:“办酒席还差一点碗筷,你看,能不能借我使使。”
  文桂芬叉着腰,心想白老四你想得美,你跪下求我也不会借给你,再有,谁稀罕吃你家那顿席呀,我自家好吃好喝的管够。她正想着该怎样把白四这臭不要脸的大骂一顿,听见动静的罗友良和徐志走了过来。
  除了徐志和罗友良,其他人都已经吃饱喝足,他俩因为喝酒到最后没来得及吃饺子,春桃刚帮他们煮好。
  此刻,一人端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朝门口走来。
  白四饿得慌,闻见香喷喷的饺子味后悄悄吞了两下口水,几乎在同时,他的肚子也发出咕嘟咕嘟的叫唤声,音量大的像青蛙鸣叫,在场的几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徐志一口一个饺子,吃得嘴角油汪汪,用漆黑的瞳仁盯着白四看,那眼神仿佛在驱赶他,让白四浑身不自在。
  徐志用眼神表露对白四的厌恶,那么罗友良用的则是语言。
  “饿了?没吃夜饭?”罗友良把一只猪肉韭菜的饺子塞到嘴里,然后呼呼呼的吹着热气,瞬间,韭菜香肉香飘荡在四周,饥肠辘辘的白四哪里受得了这个,罗友良吃得也太他妈香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嗝。”罗友良边吃边说:“实在不好意思,锅里没有了,不然我留你吃一碗。”
  说着转身往院内走,徐志围拢过来瞧是以为白四过来找茬,见他一脸乖像无事发生,也跟着转身走了。白四急忙在身后喊:“等等。”
  白四又把对文桂芬说过的话对罗友良说了一遍。
  “借碗?”罗友良把嘴角绷着,黑方脸上没多的表情,但看起来很严肃,看得白四内心忐忑。
  这个罗老二,到底借不借,一句话的事情半天不吭声,要急死他啊。白四拼命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其实心中已经在骂人了。
  终于,在吃完半碗饺子以后,罗友良开口了:“行啊。”
  白四大大松了口气:“借给我多少?”
  罗友良嚼着饺子,用筷子指向灶房:“你自己去瞧,有用得上的你都搬走去用,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磕着碰着你要照价赔我。”
  “那是那是当然。”白四连忙点头,罗友良不仅肯借,还这么好说话,大大在他意料之外。
  不过,一踏进灶房,白四又傻眼了,一只只碗丢在盆里,还没来得及清洗。
  “拿吧。”罗友良说。
  白四实在没脸要求罗家人把碗洗干净再借给他用,连忙去喊在不远处等着他的王翠云白凤霞进来洗碗,不过白凤霞宁死不愿来,说自己留在原地看东西,最后只有王翠云来了。
  这两口子不仅看上了大碗,还看上了罗家一口大铁锅,要借,那就要洗。
  恰好今晚罗家吃饭的人多菜色多,碗筷用了满满一盆,王翠云洗啊洗,只觉自己成了人家里的老妈子,那文桂芬和春桃也够不客气的,让她把碗洗完了不算,还使唤她擦灶台,清扫炉灰,几乎把罗家灶房清理了个遍,过年都没那么干净。
  但没办法,有求于人就得低声下气。
  ……
  “真不知道你爹咋想的,借碗借锅给白四家用,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虽然白四两口子把灶房打扫干净,而且毕恭毕敬一点废话都不敢说,瞅着很解气,可文桂芬从内心深处不乐意,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不想帮白四就是不想办,无奈罗友良答应了请求,文桂芬也就不好说啥,等到夜深人静时到春桃屋里说话,才抱怨了一句。
  春桃正在铺床,一边做边对她娘讲话:“爹做得对呢。”
  文桂芬走到角落的一口掉漆的红木箱子前,打开箱盖拿里面的被单,听见女儿的话后眉毛一抖说道:“他对?哪里对?”
  床铺好了,春桃握着一柄大蒲扇在床上盘腿坐下:“娘,帮我把窗推开点儿,你过来我再和你说。”
  文桂芬将窗开了一半,春桃这间屋南北通透,光线好又通风,夏夜里窗户一开,徐徐的夜风自窗口吹进来,让屋里凉快不少。文桂芬抱着床单坐到女儿身边,春桃向她娘的方向挪了挪,以保证扇扇子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吹到风。
  “爹借碗给白四,是借给全村人看的。”春桃说道:“罗姓人和白姓人虽然不对付,说到底是一个村的人,闹得太难看太不像话不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有不有求对方的一天呢,爹这样做事做给他们看的,两姓人之间闹归闹,真有困难还得彼此帮忙。”
  文桂芬有些诧异,这一点是她没想过的,更令她诧异的是这番话竟从春桃嘴里说出来,哪里是个二十岁没嫁人的姑娘能想到的,文桂芬一把将女儿搂在怀中:“乖乖,你想得可真长远,不过瞅那两口子我咋看咋不顺眼,咽不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文桂芬顿住了,她讨厌白四一家子,除了这几十年来的宿怨,最招恨的是当初春桃为流言所困时,这一家子搬弄是非嚼舌根最积极,多少无根的猜测和恶毒的议论从他家传出来。
  前面说过,这一年多文桂芬经常念叨,是她没眼色是她看错了人,害的女儿亲事名声都被耽误了,这是文桂芬的一块心病,在春桃面前说过不知道多少回。听那话头春桃就知道,她娘又要旧话重说,往事重提了。
  可这一次,文桂芬竟自己主动岔开了话。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找到了好姑爷,她的心病自然不治而愈。
  “春桃,婚期是十月,听着还远其实很快,也就三个来月,东西都该准备起来了,徐志家没个靠谱的长辈,那成亲的东西,怎么弄?”文桂芬问道。
  春桃用手顺着乌黑的长发,打个呵欠道:“交给媒婆刘春花去操持。”
  听完,文桂芬的表情一愣:“这咋行。”
  “怎么不行,她人很老实。”春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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