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今晚应该会下很大的雨吧?
  会浇灭他满怀热忱的爱吗?
  时玖凛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人,几乎是仓皇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只是潜意识在不断提醒着他,再不跑的话他真的会崩溃的。
  江池渊是被越来越大的雨生生浇醒的。
  身体上那些不断折磨神经的痛感他已经不在意了。
  唯一让他觉着疼的,是醒来后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沙砾彻底被水浸湿,血腥味弥漫。
  他干涩的眼眶忽的泛起一股湿意,咬着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找避雨的地方。
  江池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时玖凛的地方,也不想腆着脸去追他,求他原谅。
  他的心脏就摆在那,没什么好掩饰的。
  大不了就被当成垃圾扔了,也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被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影响,睫毛盖住大半瞳眸。
  实在是……太狼狈了。
  他站在建筑物下,望着触手可及的雨幕,只觉得冷。
  身上衣服被雨打湿,黏在身上,大片血渍刺眼至极……
  哪怕没有镜子,他也能猜见自己现在一定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什么区别。
  江池渊踩着黎明的光,凭借记忆回到那间时玖凛最初把他捞回去的屋子。
  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便再次感受到那阵不可控制的头晕目眩,没有一丝预兆便再次陷入昏死。
  办完事回来的时玖凛在看见有具跟尸体没两样的人躺在门口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他走近,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身体。
  奄奄一息的江池渊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时玖凛挑眉,本想直接把人拖走扔出去,可手在碰到他衣领时还是顿了顿,临时改变了方向。
  他需要这个合格的观众。
  ——
  床头暖粥还冒着白色热气。
  似乎是习惯了向死而生,他的腺体竟因为这场雨恢复了大半,身上伤口仅在一夜之间便结了厚痂。
  似乎只要不是一击致命或者永久性创伤,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倒是时玖凛多虑了。
  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被废掉腺体,钉在墙上十天半个月怕是也不一定死。
  只不过延长战线痛苦的之后是他自己而已。
  江池渊指尖轻颤,伸手去拿那碗热粥。
  很普通的味道,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样。
  但江池渊只要一想起那段他逼时玖凛学习这些东西时,他切个菜都能伤到手,炒个菜手臂上能被烫出好几个红色油点的笨拙模样,心底便泛起一股暖意。
  真奇怪,那双手在拿着尖刀时明明是那么游刃有余,怎么拿起菜刀的时候差别就那么大?
  他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屏住呼吸推开门。
  恰巧和刚从浴室走出的时玖凛撞了个满怀。
  江池渊心脏猛的漏了一拍,本想伸手扶他一把,脑海中却闪过他那个疏离至极的冰凉眼神,动作瞬间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时玖凛却及其自然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笑吟吟对他道:“早啊。”
  甚至仰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他一下。
  江池渊原本已经清醒的大脑再度陷入浑浊。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顺着时玖凛喉往下,看到了他被白色浴巾遮掩住大半欲露不露的肩膀。
  以及随着他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敞在他眼前的大片白净胸膛。
  白净的……胸膛。
  心脏的位置多了一块崭新的伤口。
  纹身不见了。
  那一刹那,江池渊耳边像是被炮轰了一般嗡鸣不断,好似整个世界都出现了裂缝。
  时玖凛眨了眨眼,笑容狡黠:“怎么了先生?是伤还没好吗?”
  江池渊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也好,也好……
  既然说了要开启新生活,那就理应把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都销毁掉了才对。
  就该让他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无法在时玖凛生活中占据半分位置,哪怕只是回忆才好……
  时玖凛看到了他平静面容下藏着的破碎,眼底总算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是故意的。
  果然,他手中握着最能刺伤江池渊的刀子,可以无所忌惮朝他最脆弱的地方进攻。
  “也好……也好。”
  江池渊忽的挣开时玖凛,什么也不说就往房间走,用力甩上门,甚至还上了锁。
  三分钟后,门内传来接连不断东西碎裂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类似撞击墙面的巨大闷响。
  江池渊找不到发泄的方法,也不可能前功尽弃再对时玖凛做一遍那些事,只得把所有情绪自虐一般的发泄出来,以此达到自我调控。
  时玖凛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只觉着索然无味。
  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爱反过来去伤害那个爱自己的人,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可他们心底都清楚,倘若不是这点爱意从中作祟,他可能早就被锁在三号房间折磨到毫无生气,更遑论这些所谓的复仇。
  可他不想就这么放过江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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