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巷 第17节

  陈阳真没想到她能这么回答,“回去干什么?一块儿去玩呗。”
  沈离突然站定着没动了,眼神严肃起来,“……玩?”
  所以陆长鹤说的有事,就是去玩吗?
  陈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还要陆长鹤给拍了下脑门,给沈离纠正,“就是去吃个饭,你饿了吗?一块儿去也行。”
  沈离将信将疑,“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吃个饭而已,吃完就走。”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他好像有意留住她,并且要她一起去,“我送你一块儿回去。”
  “……”
  说一句劝一句,倒还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陈阳都看呆了几秒,陆长鹤还从来没有这样,邀请了一次不成反倒继续劝,在他眼里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脑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过头来,陈阳一把拉住陆长鹤的肩膀往一边拽,刻意拉低了声调确保沈离听不见,“你是想快点儿脱身才拉着沈美女吧,心思颇深啊陆哥。”
  “把你的鬼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过。”陆长鹤面无表情把他推开,即便确实如他所言,不过不可否认那就是目前唯一又直接的办法。
  他可不想在那场做样子的聚会上浪费多少时间。
  推开的那一秒,陈阳还有意斜视了一眼沈离,点头朝陆长鹤摆摆手,“行行行。”
  路上沈离还挣扎了几句,如果顺路的话就把她到差不多地方放下车,无疑都被驳回了,如果只是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什么。
  最终这样劝服了自己,沈离跟着他们到了一栋亮着炫彩字号的帝都大厦,其外观壮观无比。
  沈离去过各种聚会或者宴会场所吃饭,但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陆长鹤看样子是来得频繁了,进了大门,工作人员都对他毕恭毕敬,招待高级贵宾般事事俱到,该有的称呼一个没落下,带着他们一路到了一间大包厢。
  “今天包厢的所有消费算我卡里。”陆长鹤如往常一般随口交代。
  因为经常有场子聚会,这里来的多了,干脆办了张贵宾卡,他只记得之前喝多了往里投了不少钱,每次来都是巨额消费,结果用到现在里面余下的还是不少。
  “好的,您这边请。”
  电梯门打开,负责带领的前台人员毕恭毕敬作出一个请得手势。
  出了电梯就是一面辉煌设计感满满的双开门,那人帮他们把门推开,这间包厢整整占了一层楼的面积,里面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桌球,棋牌,游戏厅,ktv,骰子桌,目不暇接。
  她看见高叠成排的名酒排列在中央环绕式沙发座前的水晶桌前,打碟台上着衣暴露的女人挤着两颗丰满的胸乳,深情极致享受且沉溺地操作dj音乐,各种颜色的灯光以不同的形状照射在包厢里,晃得人眼疼。
  一个极尽奢华的娱乐场所。
  沈离脑子里只冒出这么一句话,她紧跟在陆长鹤后面,在他要继续往里走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从进到这栋楼开始,沈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绝不是她一个学生可以踏足的地方。
  “骗子。”沈离压着怒意,沙哑着也是软软的。
  陆长鹤脑袋一动,偏过侧脸去看她,眼神却在无声安慰。
  但只觉得他还在做戏,“我现在就要走,你自己玩吧。”
  小兔子才转过头,陆长鹤就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乖点,就一会儿,应付完就走。”
  “……”
  ……乖?
  这人又抽什么风。
  不过很成功地把沈离搞懵了,被他拉着往里走。
  众人看见他,在玩什么的都听下了活,调侃的调侃,起哄的起哄。
  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是刚还躺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的罗森,直奔陆长鹤,还很客气地递了一根烟给他,“主角迟到了啊。”
  “上学呢。”陆长鹤接过他的烟,环视一圈,灯光晃动间,他预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脸,眉头肉眼可见皱下去,“你组的什么局。”
  “熟人局呗。”罗森仿佛无意,摊开双手自信地向他展示今夜的聚会场,“队友那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玩玩。”
  他佩服的还是罗森的组局能力,这些人既不是罗森的队友,也算不上他的队友,居然还能单方面把他们凑过来,就连陈阳在旁边都默默给他竖大拇指。
  “早退了。”这三个字他压小了音量,可以确保在嘈杂的音乐下,所谓的熟人是听不见了。
  自从去年在freca锦标赛夺冠后退出卡纳mat车队,他就再也没有跟队里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陆长鹤初中那会儿就开始接触方程式赛车,签约之后,他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以及周转于世界各地的各种f4锦标赛,学校那时候对他来说当真就是实实在在的摆设。
  他在签约后的首个赛季就拿下了adac f4的冠军,之后就跟开挂一般驰骋于各国赛场,夺冠无数,在圈内打响了黑马名号。
  在卡纳mat的最后一年,他甚至直接越级进入二级方程式赛车,各大f2赛区的知名车队开始疯狂挖人,他的存在已经是一个新的奇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颗冉冉升起前途无限的新星。
  没人想到他转头就下了赛场,去当一个闲散自在,朴实无华的爱车人士。
  “哟,好久不见啊。”
  “大少爷现在是上哪混去了?这么久也不联系。”
  ……
  四面八方的问候一股脑涌过来,陆长鹤没答应,只是自如地朝门口负责接待的人员招了招手:“开几瓶cognac过来。”
  “大手笔啊。”罗森连连拍掌,还不忘向身后的人张扬,“少爷下了赛场还是少爷,上哪混都起飞啊。”
  不过陆长鹤这一身校服倒是和他这样挥金如土的作态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场面的气氛一下就起来了,注意点分散之后,罗森才注意到缩在陆长鹤身后的沈离,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一般亮了眼睛:“哟哟哟,这谁啊这,哪来的小娇花?难怪给你那么多性感大姐姐都不要呢,喜欢这挂啊,早说嘛。”
  陆长鹤白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这里一眼望过去就没有什么正经人,而沈离这朵白山茶进来,就好像踏进了淤泥地,陆长鹤感知到她会不太适应,特意把她拉到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着。
  陆长鹤临走前还弯下腰,细声细语提醒她:“有人搭话不要理,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随后就自己一个人应付所谓的场面了,沈离在后面看得很迷糊,陆长鹤似乎不大有交流的兴致,或者准确点,他不太喜欢提起之前一起比赛的事情,只跟着那些人碰杯酒抽根烟聊几句话不着边际的话。
  某个环节他还被拉去了后面的桌球台,他好像除了学习什么都会,很顺手地接过了球杆,非常标准的姿势握杆俯身。
  室内温度均衡,他脱了外套,短袖下紧绷出手臂肌肉,宽厚的脊背展露出来,他额前的碎发几乎快要遮住他的眼睛,连着白皙无暇的皮肤在灯光映衬下似乎更漂亮了几分。
  他只是做这个动作,就已经成了一副景色。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勾勒出完美下颌线,精准找好角度,控制力度一杆击出,彩球四散,零零散散好几个纷纷落入袋中。
  他在学习上从没这么专注过,沈离内心感慨,不过说了也是,谁会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专注。
  “沈家那个小姐是吧。”邻座的沙发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罗森饶有趣味的目光在身侧打量着她,“我们见过。”
  “……”沈离忍着想发笑的心情,他好意思提见过,说出那么不尊重人的话,最后道歉也是跟开玩笑似的,这种人恐怕才最不正经。
  “怎么不理人呀。”越是得不到关注,像罗森这样的花花公子就更誓不罢休,“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了,陆长鹤不是不待见你吗?怎么把你带这儿来了?不会真跟我说的一样吧。”
  又是造谣一张嘴。
  沈离这才舍得跟他开口:“没有,司机请假了,我是坐他的车回去的。”
  罗森脑袋往后仰了仰,“哦,你意思是他顺路把你带这里来了?”
  “……”
  她总是一言不合就沉默。
  任罗森这样撩妹话术一套一套的人,真面对一座冰山也难下手了。
  苦恼地往后一躺,“好嘛好嘛,不喜欢讲话。”
  她只是不说话,但从进来到现在,能听的话都听的七七八八,“队友”两个字在不同的人口中提到过不止一次,且箭头基本指向了陆长鹤。
  沈离恍然着猜测:“我刚刚听到你们说队友,陆长鹤他是……”
  罗森眼皮抬起来,“天赋异禀的赛车手,他没跟你说吗?”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他可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最后还撂碗筷不吃了,怎么……”罗森抓着沈离那边的沙发扶手直起身来,上半身往她那边倾,玩味地欣赏她娇嫩漂亮的脸蛋,“你想打听他啊?”
  “罗森。”
  近在眼前处,陆长鹤直直站立,额前因为汗水打湿的碎发被他一手捋到了后面去,整个人一下就显得精神又肆意张扬。
  他盯在罗森脸上的眼神仿佛透着似有若无的警告,或是提醒,语调却随性自然:“你自己没有女人吗?凑她那么近干什么?”
  第17章 春风渡
  “护起来了这是。”罗森摇头感叹, “我还真以为你脑子里只有那几辆车。”
  “收一收你的想象力。”陆长鹤迈着松散的步子走到沈离身旁,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话是对罗森说的, “我得先带这位好学生回去做作业了,你慢慢收场,账都记我这。”
  罗森咋舌:“真没劲,就走了?”
  陆长鹤耸耸肩故作无奈,顺手把外套套上, “好学生又不会跟你同流合污, 她得早点儿回去, 不然我妈又要训我。”
  “行行行, 走呗走呗。”罗森敷衍应着, 摆摆手目送他们两个走出去。
  而这种话罗森相信,沈离却看得真切,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被带来利用的。
  “所以这才是你带我过来的目的?”沈离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在电梯口停住脚,眸色暗深。
  陆长鹤僵了僵,转过身, 舌尖顶了下腮帮, 低头掩去神色,低声一笑, “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难怪是学霸。”
  她只是他尽快脱身的理由。
  他甚至不惜哄她过来,把她蒙了一路, 最后当头一棒,仿佛赤裸裸地告诉她:只是借你用用。
  沈离不了解这种聚会对陆长鹤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无法拒绝,只能应付完再找理离开,包括他赛车手的身份,沈离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他利用了她,在此之前都没有和她事先说明。
  她原本也是实打实的千金,礼数道德最是看重,即便身份没了,刻在骨子里的注重依旧没减,她很在意他不提前打招呼就把她带到这种场所,再利用她作为理由脱身的行为。
  沈离品味他这个笑品味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坚决与泛起的忿忿不屑掩饰,“陆长鹤,我不会再教你了。”
  “……”他怔愣了下,稍稍讶异对上她的视线,“生气了?”
  她确实生气,但让她生气的远不止这个,她很少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对上陆长鹤,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你的心思其实没放多少在学习上,我教十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去三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样你还要每天都坚持过来,你明明不喜欢学,假装自己很努力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把部分时间分给你,我可以刷更多的测试题,可以把充裕的时间都用来让自己进步,而正是你一天又一天的,让我以为你很努力,所以我也坚持来教你。”
  “但现在我看来不是这样,你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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