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人家_分卷阅读_260

  她也是把府里的用度都减了下来,以前再如何,家里的膳桌上再少也是要摆十二道菜的,她现在是减到了八道菜,仆人们的话,也是从三菜一汤减到了二菜。
  这个主子自个儿都减了,下人们对自己只减了一菜一汤也无话可说,这年景,平常人家能桌上有一个菜都不错了。
  现在大雪,来往非常不便,各庄子里的情况也不清楚,谢慧齐也是知道国公府的产业估计是大半都受影响了,但这时候也不能坐在家中不管,等到雪融再去处置,所以她也是跟齐君昀商量着把家里的管事派出去几个,先去最近的庄子把情况打听清楚了再说。
  至少,管事们坐着雪橇出去,也是能教会庄子里的人做雪橇。
  庄子不比国公府护卫多,是养了不少狗看庄子的,所以还真是能做成不少雪橇出来,不像国公府,所家里所有养的狗都加起来,也不过做了三辆雪橇出来了,挺不够用的。
  谢慧齐以往做的那些应急措施总算在这时候显出用处来了,之前因国公府有那财力和人力,她的很多小办法也有实施的可能性,所以她出的那些小主意做出来也都算是有用,垒得整齐的柴火和备足了的黑炭,还有放在地窖里储存得当的冬白菜冬萝卜,还有挂满了三间大屋的腊肉,玉米棒和诸多干菜等,就是庄子里不送菜过来,也足以养活国公府一大群人一年了。
  国公府的雪橇被齐君昀赶到宫里出没过一次后,满京城都是狗拉的雪橇了,齐君昀这日进宫,皇帝阴恻恻地看着他问起此事的时候,齐国公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家里一个养狗的下人想的法子。
  皇帝也只是随嘴一问,没想多说,这时候他提起了问,就又问起了齐君昀,“现在西北想来也是无法打仗了,你说,朕叫太子回来如何?”
  齐君昀看向他,不问他叫太子回来做甚,只是淡道,“能回得来?”
  这种天气回来,这是让本就不康健的太子病死在路上不成?
  皇帝被堵住了话,心口一阵窒胀。
  宫变之昔,齐君昀令了自己身边的人去护东宫的皇长孙,但去的时候到底是晚了一步,若桑重伤,被她护在怀里的皇长孙也是胸中了一剑,皇长孙到底是救了过来了,可若桑已是不行了。
  齐君昀也是知道皇长孙肯定求到了皇帝面前,想让父亲回来看不知何时会走的母亲一眼。
  皇帝倒是想当个好人,但他开口说这话,难道不知太子回来,十有八九会跟东宫的若桑成为一对泉下的苦命鸳鸯,这恶人他自己不在皇长孙面前做,是想让他来做了不成?
  ☆、第199章
  皇帝看着刺他眼的齐国公,半晌无话,挥退了他下去。
  宫里已经杀了一半的人了,十几个重臣,国之脊梁已是没了,再办齐国公,朝廷就要彻底乱了。
  他不能办他。
  齐国公走后,皇帝叫来了皇长孙,把他立到跟前,扶着他的肩膀与他道,“朕不能叫你的父王回来。”
  他只能让他这个现在还在他身边的皇长孙伤心。
  皇帝现下已经彻底明白,为何从古至今,当皇帝的只能成为孤家寡人。
  当皇帝的,不论怎么做,在人的眼里都是错的。
  到了最后,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
  温尊听了之后,在他皇祖父的注视下,默默地闭上了眼,把所有的失望都掩在了眼底。
  他听母亲说,他是在齐国公府出生的,那个时候,他们的父王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只能把他们放在齐国公府。
  后来,等他父王离开皇宫,他们终于有安全的地方,他皇祖父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可以去了,他方才回到了他父王的身边,有过上了有父有母的日子。
  后来,等再回到皇宫,不幸就又降临。
  温尊很想尊敬眼前的这个老人,但他的生母要死了,他的父王远在他站得再高也看不到的地方,他天天站在城墙上盼,也从没盼到他回来过。
  他没办法觉得自己是眼前这个江山之祖的亲孙子。
  如果真的是亲人,怎么会把所有不幸都给了他们一家?
  他那对他父王念念不忘的母亲,就要死了啊,而她怕是连最后一眼都不能看到他了。
  他便是伤心,连眼泪也不能掉,因为宫里的公公说,不能在圣上爷面前哭,给他找晦气。
  在这宫里,即便他是所谓的皇长孙,却没几样是他能做的事情。
  这就是皇家。
  “尊儿……”老皇帝摸着孙儿的脸,在皇长孙满脸的忍耐的表情下,他最终慢慢地放下了手,渐渐地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来。
  他的小皇后说得对,他这样的人,没有人会爱他。
  他从来不想承认,事到如今,怕是只能承认了。
  正月初九的雪还在下,国公府主院门前的雪早上刚刚扫完,用不了一个上午又是厚厚的一层。
  国公府离京不远的庄子已经有消息报回来了,国公府庄子里的温棚和谢慧齐想得差不多,有一半被雪压垮了,但有一半建在长亭下的温棚还存活着,只是里面的菜大多已是冻死了。
  所幸庄子里的人还是好的,吃喝因去年存的粮够,暂时不成问题。
  准备充分的国公府尚且如此,周遭的庄子和百姓家的情况更是惨烈,他们的棚子早已被大雪压垮,就是人也冻死了不少。
  这时候,即便是京中有存粮,床上有厚被的许多百姓家,不少老人也在这场雪灾中无声无息地过了。
  朝廷上下,一片惨淡。
  国公府里,谢慧齐已不再去更多的了,她初九就把国公府现在在国公府备着的东西清点得差不多,初十就开始给那些家中办丧事的各府送了些柴火与炭。
  米粮这些,各府都是准备了的,应该不缺,就是柴火与炭用得快,送去一点也是心意。
  谷府那边,谷舅父也是几次从鬼门关被大夫拉了过来,谢慧齐听说表姐也差一点跟着去后,整个人都无法言语。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悲痛都有词可说的。
  齐君昀这几天不在家,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去了死去那十几家重臣家吊唁,送上了妻子给他们准备的东西。
  等到正月十一这天,他就准备不出去了,但到中午,宫里又来了人,说若桑夫人想见国公夫人最后一眼。
  谢慧齐听了泪如雨下。
  她根本不能动。
  这最后一眼,怕是见不成了。
  齐君昀进了宫,见了若桑。
  若桑从齐国公嘴里知道谢慧齐受伤,现在根本不能动后,她渴望地看着齐国公,“国公爷,那我能去见她吗?”
  她就要死了,可她没有办法就这样死去。
  她必须再去求那个心软的夫人一次,为儿子,为太子,要不,她无法安心地走。
  皇长孙一直站在母亲的床边不语,这时候看到齐国公沉默着不说话,他一把就跪到了齐国公的面前,不发一言,狠狠地给齐国公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后,他抬起眼来,坚锐狠决地看着齐国公--齐君昀直到很多年后,当已是皇帝的温尊再用这种眼神跟他说他临终的决定时,他才彻底明白,在当年尊皇生母死去的那天,他对于温室皇族的憎恨已然深深烙在了他的骨子里,至今他死,他都不放过温家皇族,乃至流着温家皇族血液的他自己。
  齐国公这时候却是没再多想,太子走之前,已经恳请他照顾这母子俩,到这份上,他不能再推托,当下就转身去了皇帝处。
  “为何要见你的夫人?”皇帝疲惫地窝在龙椅的深处,倦惫地看着底下的齐国公。
  “许是求她事罢。”
  “求她什么事?”
  “照顾皇长孙?”齐君昀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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