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念的 第56节

  她觉得好累,默默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忽然一声巨响,沈令仪睁开眼,看见茶几翻倒在地上的茶几。
  周光彦笑了,摇着头看她:“以前哪次吵架,你不是锅碗瓢盆摔个遍,怎么这回这么冷静?”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往嘴里塞,侧头点燃,转脸看向别处,喷出一口白雾,又扭过头来看着她。
  “这么护着林然,有感情基础了呗?”
  “周光彦,你是不是疯了?”
  沈令仪知道他要发疯,没想到会疯成这样。
  他倒不气,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点点头,冷笑:“对,疯了,我他妈就一疯子,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逼你跟我在一起那会儿,你就该从楼上跳下去。”
  “是不是要我死你才满意?”沈令仪眼睛红得不像话,脸上挂满泪水却浑然不知。
  周光彦坐回沙发,后背仰靠着,抬脚踹开旁边的脚凳,烟塞嘴里,猛吸一口,吐出烟圈来。
  “你死了谁也别想好过。我头一个拉林然给你陪葬。”
  简直不可理喻。沈令仪心痛得像是快裂开:“周光彦,我骗你是我的事,你别伤及无辜!”
  他仍是笑,目光冷得令人发指:“那就跟林然保持距离。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沈令仪低头,垂下眼眸,好半天不作声。
  良久,她轻轻开口:“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说过么,让我‘爱滚滚,别后悔’?我自己滚,行了么?”
  她转身往外走,男人猛地起身追上来,攥着她腕子不撒手。
  “别碰我。”沈令仪用力想甩开,怎么也甩不掉。
  她扭头,恨恨看着他:“别碰我,我恶心!”
  周光彦不放手,任她怎么骂怎么挣扎也不肯放。
  有一阵她挣扎得实在太凶,他想起她小产至今还不到两个月,怕她伤着,拼命抱住她,不许她有大动作。
  闹了太久,她像是累了,无力地被他抱着,身体找不到重心,他感觉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昏倒在地。
  周光彦这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打横抱起她,疾步上楼,将她轻放在床上,俯身握住她的手:“哪里不舒服?”
  沈令仪只觉天旋地转,许久才缓过神来,双目仍是无法聚焦,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角滚落两行清泪。
  “你们这些京圈公子哥,从来没把女人当人看,对么?白星绮怎么不明不白跟了梁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那晚谁给她下的药。”
  沈令仪缓缓转过脸,面色惨白,拧着眉却笑了:“还有你,周光彦,咱俩第一次睡的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录像,对不对?你骗我说拍了照录了像,其实压根没有,对不对?我年轻,单纯,脑子笨,随便吓唬一下就当真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骗自己,不断自我催眠:跟着你其实没什么不好。你有钱,有势,有地位,人还长得那么好看,家里背景也硬,这么看来,其实是我配不上你。能入得了小周爷的眼,我真该谢天谢地。
  “可是周光彦,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十八岁跟了你,到现在,心早已经被你伤透了,孩子也没了,拖着虚弱破败的身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活下去……
  “你们这些京圈贵公子呀,一个个的,吃人不吐骨头。”
  她声音一句比一句轻,却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砸在周光彦心上。
  这些话,他没法反驳。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提起女人,用得最多的字眼,不是“泡”,就是“玩”。
  他垂首沉默,避开她哀怨凄楚的视线,正想着要怎么回应她这番话,她忽地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沈令仪已经跑出了卧室,跑向楼下。
  她拼了命地跑,像是身后有恶鬼,纵使前方万丈深渊,她也宁愿纵身一跃。
  周光彦差几步就追上了,却见她把檀木架上的古董花瓶推倒在地。
  花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沈令仪捡起一块瓷片,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划过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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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他终于失去。
  锋利的瓷片划过沈令仪白皙如雪的皮肤, 殷红鲜血瞬间涌出。
  她垂眼,看着手腕血红蜿蜒,瞳孔聚焦在破裂的伤口和不断往外涌的血液上。
  铁腥味钻进鼻腔。
  时间仿佛凝固, 此刻命运被按下暂停键。
  她就这样盯着自己亲手划破的伤口,血滴坠落,像是坠进了她心里头。
  她在这一刻,发现自己的心, 其实早已经空了。
  那些来自于外界的安慰,鼓励,赞扬,只是短暂的止痛药,无法治愈她从十八岁起就已经溃烂成泥青春。
  她想起来,周光彦总说, 他喜欢看她哭, 看她双眼迷蒙睫毛湿润地哭着求他。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竟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躺在床上控诉他那番罪行时,沈令仪终于明白了。
  他就是喜欢操控美好的东西, 然后一点一点将之摧毁。
  她年轻, 漂亮, 家世普通,头脑简单, 纯洁如白纸, 对周光彦来说,是个极好把握的操控对象。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什么都晚了。
  将近四年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冲下楼的过程中, 她拼命跑拼命跑, 心里只想着, 前面就算是火坑她也跳——只要没有周光彦就好。
  可前面没有火坑,她知道周光彦很快会追上来,然后把她抱回去,冷着脸让她别再作,别再闹。
  再然后,是无尽的过往循环,历史复制。
  她累了,陪他玩不动了。
  他要是有耐心,就会哄哄她,稳住她;要是没耐心,就会把她关起来。
  她只能变成翅膀被折断的金丝雀。
  而他娇妻在侧,子女成群。
  往后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她推倒了他花几百万买的古董花瓶。
  当初买回来时,他笑着告诉她,这是一位皇帝送给宠妃的。
  沈令仪不喜欢这个花瓶,但周光彦喜欢。
  她今晚终于做了这件以前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摔烂这个破花瓶。
  这花瓶完好无损在一天,她心里就堵一天。
  沈令仪老早就想把这东西摔个稀巴烂。
  摔碎周光彦心里那点自私的见不得光的念想——把她困住,让她一辈子当他的“宠妃”。
  捡起瓷片时,她忽然笑了,看着瓷片锋利的边沿,心里想,不是只有周光彦会发疯。
  把人逼急了,谁都豁得出去疯一场。
  瓷片划过肌肤,她以为会很痛,不成想痛感竟微不足道。
  兴许身体已经麻木了吧,她想。
  再疼也疼不过心里的疼。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一眨眼,泪滴在伤口上,融进血里。
  沈令仪昏了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在倒地前,她被冲过来的周光彦接住。
  他检查一眼她腕处的伤口,将她放在地上,迅速找来纱布缠住止血。
  血很快将纱布浸透染红。
  周光彦打横抱起她,箭步走出去。门大大敞开着,他来不及关。
  几乎是飙车去的医院。
  医生说,万幸他送来得及时。
  沈令仪割的是动脉。他想,那时候,看来她是一心想死。
  医生见他一脸颓丧,安慰道:“你妻子昏迷应该是因为晕血和过度紧张、害怕,你送来得很及时,她没有过多失血,放心吧。”
  周光彦淡淡道了声谢,坐在走廊长椅上,俯下上半身,双肘撑在腿上,脸埋进手心,痛苦地搓了搓脸,往后仰去,乏力地靠着冰凉的钢质椅背,闭上眼睛,满脸疲惫与颓废。
  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他和沈令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不是人,他丧良心。
  缓了一会儿,他恢复了点精力,上微信给周闻笙发定位,让她过来陪陪沈令仪。
  半小时后,周闻笙气喘吁吁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见着弟弟,抬手就是一巴掌。
  “周光彦,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没躲,被打也没吭声,头被扇向一边,侧着半边脸,垂头沉默。
  “我好不容易给人小姑娘劝好,你呢?半夜跑过去发疯,逼得人家自杀,周光彦啊周光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周闻笙攥紧拳头,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你跟你那拨狐朋狗友,一点儿没把女人当回事儿是吧?”她气得只想揍人,咬着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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