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知道牧长觉那天去海棠家,可能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但他绝不知道他的病。
  因为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在吃药的人,只有林医生夫妇和他自己。
  哪怕无法用保险支付高昂的医药费,燕知仍然始终选择用金钱来填埋秘密。
  他不能冒险。
  他以为两个人能回去,其实事到如今他仍然认为是能回去的。
  只要他按时服药,他能瞒住牧长觉。
  他能把一切带回去。
  燕知冷静地想。
  只要我不让他知道我疯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燕知看到王征在门口等。
  他们开会的时候见过面,只是现在燕知眼睛看不清,大概能看出王征偏高的发际线和偏老式的黑框眼镜。
  “燕老师!”王征看见他来,大步迎上来,“久仰了,一直没机会拜访,您都太忙。”
  燕知稍握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王老师,您好。”
  进了办公室,燕知把包放下,掏出来眼镜戴上。
  王征在一边等着,“燕老师也近视?”
  “不算近视,”燕知笑了一下,“不说我了,说您的事儿。”
  王征深吸了一口气,“唉这事儿闹到您这儿,我都觉得脸热。”
  “没关系,镜安现在是我的学生了。”燕知很温和,“而且关于作者署名本来就是个容易出现冲突的敏感区域,只要各自出示证明,期刊编辑那边是有能力判断的。”
  “唉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问题。”王征嘬了一下牙,“镜安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我也带了几年,不是没感情。”
  燕知点头认同。
  “但是那个工作确实不能完全算她的,”王征解释:“当时她带着他师弟小曾,你知道,曾芙的曾。”
  他停下来看看燕知。
  “曾芙,”燕知知道,“市长。”
  “镜安肯定努力这没人能否认,但是她手上好几个工作也不可能个个兼顾,当时她这个项目就是人家小曾出的数据多。”王征挠挠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她跟这儿说都是她做的。”
  燕知打开电脑,主屏幕上还是上次他和牧长觉的对话记录。
  他的手指一顿,切换了屏幕。
  “我交给编辑的数据是镜安发给我的,我有按顺序整理过。”燕知把数据文件打开给王征看,“这些和那篇文章中的发表数据是可以核对得上,而且从时间线来看,甚至很多结果是重复验证,说明这些结果是她反复尝试摸索的,而不是单纯从别人那拿走的。”
  “数据在她那儿,也不能说明就是她做的啊。”王征拍拍手,“现在这些学生,就跟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样,高年级对低年级的话语权一点不比咱们当老师的弱。”
  “看实验室氛围吧。”燕知淡淡地把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绕开,“如果这些数据都是小曾做的,哪怕是被镜安拿走了,他自己肯定也会有备份。让他出示这些备份和实验流程给编辑部,如果到时候需要现场听证会,我可以组织安排。”
  “不不燕老师,我今天不是要跟您讨论安不安排听证会,”王征的眉头紧皱着,“燕老师,这说到底,还是我实验室的事儿,我是实验室的领导者,做实验的经费是我出的。文章安排给谁,实际上还是应该我说了算。”
  燕知耸耸肩,不置可否,“如果你觉得是这样,就应该写信给编辑告诉他这些事,而不是来找我。”
  王征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您交个底,我家里出了挺麻烦的事儿都是曾市给我解围的。薛镜安这个文章不给他小孩儿,那个学生可能就没东西毕业,到时候五年白读,就走得难看了。”
  他耷拉着脸看燕知,“您不是最爱惜学生?镜安不愁毕业您都事事给她想了,怎么小曾这儿就不能通融一下呢?”
  “首先根据王老师的描述,小曾毕不了业很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和镜安的情况不一样。”燕知有点没耐心了,“其次王老师个人欠下的人情不应该用学生的学术成果来偿还。”
  “最后,”燕知把电脑合上,“小曾不是我的学生,他的毕业责任不在我,我对他谈不上通融不通融。”
  “燕老师。”王征的语气越来越沉,“我知道您在神经领域已经有一些话语权了,但在国内这个大环境……”
  “我不关心。”燕知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如果王老师今天来找我,不是想要公正地解决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王征在他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燕老师这是拒绝沟通了。”
  “如果是关于公平的沟通,那我随时欢迎。”燕知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其他的问题,我想直接反映给期刊会高效得多。”
  “砰!”王征几乎是把门摔上走的。
  燕知滴了眼药水重新戴上眼镜,像往常一样浏览了最近的期刊更新,又喊了实验室的几个学生轮流过来谈话。
  他工作到下午四点多,收到了新邮件的特别提示。
  林医生回邮件永远是及时的。
  但现在也不过是大洋彼岸的凌晨。
  不知道为什么,燕知看着那个闪烁的提示红点,犹豫间没有立即点开。
  第37章
  “怎么了?”牧长觉接电话的声音很温柔。
  燕知说话间带着一点酒意,“牧长觉,你现在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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