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第21节

  大家现在都是刷手机或者刷卡,偶尔带现金,也就是枚一两刀的金色硬币,只为了应付路上的乞丐,随身带现金的人越来越少了。
  乐燃继续吃东西,“取了一点钱,罚着方便。”
  他怕不是被罚出ptsd来了。
  这里房租是便宜,可也经不起这样罚,乐燃这么没完没了地交罚款,也不知道租在这里,到底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别人都吓一跳,“你们房东真罚啊?”
  许知意和乐燃一起郑重点头。
  “真的罚,你们信不信,超一秒钟都得交钱。”
  大家不太好意思让乐燃交钱,风卷残云,吃完时已经是九点五十九。
  几个人狂奔到门口,挤在一起手忙脚乱地穿鞋。
  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跳到“22:00”,顾嘉只来得及套上一只脚的鞋,手里拎着另一只,一蹦跶一蹦跶地从门口的台阶上跳了下去。
  一秒都不差,所有人成功出门。
  大家在门前笑成一团。
  主卧的百叶窗扇叶紧闭,许知意却本能地知道,他此时一定就在窗帘后面。
  许知意和乐燃送走几个同学,收拾好餐桌,各自回房。
  客厅里没人了,安静下来。
  主卧的门又一次打开。
  一只男人的手伸出来,把地上盛着烤鸡和炸鱼的盘子拉了进去。
  隔壁,许知意看了一会儿上课的资料,正准备上床睡觉时,手机响了,是许从心。
  姐姐的声音很不对劲。
  瓮声瓮气的,是哭过的鼻音。
  “知意,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出去住几天。要是向衍到你这儿来,说找不到我了,你不用担心。”
  她说话的背景有水声,像是海浪拍打岩壁的声音。
  许知意害怕了,“姐你在哪?你别吓我。你和姐夫吵架了?你给我地址,我过去陪你。”
  许从心的嗓子是哑的。
  “放心,我绝对不会跳崖。我还有两个孩子,我生了他们,就会对他们负责。我找了一个海边的度假村住几天。这么多年带大一个又一个,从来没休息过,我不会告诉你我在哪的,你也不用过来。”
  她条理清晰,情绪镇定,不太像是要轻生的样子,还是许知意那个理性的姐姐。
  许知意心安一点,“你和姐夫怎么了?”
  许知意坚持追问,许从心缓了缓,在电话那头絮絮地说着。
  没有什么出轨之类的狗血戏码,都是生活中一件件小事,日积月累,忽然决堤,就扛不住地排山倒海。
  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许知意总算弄明白了,“姐,你住几天,好好休息,让向衍自己面壁思过吧。”
  说曹操,曹操到,才挂掉电话没多久,向衍就打进来了,声音着急。
  “知意,你姐在你那儿么?”
  许知意实话实说:“不在。你俩吵架了?”
  向衍问了几句,实在问不出什么,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前门那边有人敲门。
  房东是肯定不会去开的,乐燃在楼上未必能听见,许知意出去开门。
  竟然是向衍,他自己过来了。
  门一开,他就想说话。
  已经快夜里一点了,别人都睡了,再说房东也说过,十点之后访客不准进门。
  许知意对他比了个嘘,掩上门,带着他出了前院,走到路边车子旁边。
  她这才说:“我姐真的不在我这儿。她给我打过电话,没什么事。我建议你好好反思一下你的问题,回头跟我姐好好道歉,看看怎么解决,她就会回家了。”
  向衍绷着脸,“我的问题?她说她累,不容易,我就容易吗?”
  许知意客观地说:“你就上个班,还是澳洲这边,朝九晚五从来不加班,双休加一大堆公共假期,家务不做,孩子不管,有空就刷手机打游戏,我觉得你确实比我姐容易多了。”
  向衍噎了噎,换了话题,“她究竟在哪?”
  许知意:“我真不知道。”
  主卧里,寒商还没睡,有工作要完成,他泡了一杯咖啡,打算熬个大夜。
  他听见了敲门和开门声,走到窗前,把百叶窗拨开一点。
  外面是上次来接许知意的那个三十岁上下,样貌斯文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今晚看上去没那么从容,铁青着脸。
  寒商看见,许知意一开门,就对那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去路边的人行道上说话。
  离得太远,又隔着玻璃,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不过两个人站得有段距离,姿态都是紧绷的,表情严肃,像在对峙。
  寒商放下咖啡杯,盯着外面。
  上次许知意没地方住的时候,跟着这个男人进了一幢公寓,估计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寒商给她打电话时,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她当时说,“都说了不住你的房子”,“那么想占女生的便宜,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听裴长律说,她那天傍晚才飞到澳洲,第二天一大早就这么怒气冲冲地骂人,可以推断出,多半是夜里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
  这推断十分合理。
  寒商眯起眼睛,盯着外面那个男人。
  心中的火苗根本压不住,一阵一阵地往上冲。
  路边,许知意把该说的说完,转身打算回去。
  向衍急红了眼,一把攥住许知意的胳膊,力气太大,抓得她生疼。
  “我怕她出事。知意,你告诉我她在哪。”
  “我真不知道!”
  许知意使足了劲,才总算挣开他的手,加快脚步继续往前,穿过前院,去拉前门的把手。
  身后的向衍忽然抢上来,也抓住门把手,大半个身子越过许知意,想去开门,大概想进去亲眼看看许从心有没有藏在里面。
  许知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拉住门,沉声说:“你要干什么?”
  向衍不吭声,扭住把手,肩膀上用了大力,姿态强硬地猛地往里一撞。
  许知意的力气远没有他大,被他带得往里踉跄了一步,哐地一声,整个人都扑在门玻璃上。
  她还没出声,就是一声闷响。
  是拳头打在头上的声音,向衍向后飞出去了。
  一个男人从门里出来,揍完这拳,并没有停,两步跨下台阶,跟了上去。
  他套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兜帽戴在头上,眉眼深深地藏在宽大的帽檐下,竖起的衣领拉链一拉到顶,微低着头,遮着口鼻。
  他单膝压住向衍,揪住他的领口,把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拖起来,对准他的脸颊,又是一拳。
  宽肩,长腿,揍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许知意愣在原地。
  红砖矮墙和修剪过的油绿的栀子树向后退去,周围一幢幢百年老宅隐没不见,前门彩色玻璃里透出的灯光碎成色块,糅杂着岁月的光影,眼前的身影和十年前浓郁血腥气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许知意轻声叫他:“寒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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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不要锁喉(二合一)
  那人动作微滞。
  时隔多年, 他身上有了那么多变化,遮成这样,许知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趁这个机会,被压在地上的向衍挣扎着脱身, 从地上爬起来, 吼:“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他嘴唇渗血, 一边的脸已经开始隆起来,估计要肿好几天了。
  许知意上前几步, 下意识地去拉寒商的胳膊。
  “没事。他是我姐夫, 过来找我姐的。”
  寒商转过头。
  许知意现在看清藏在兜帽下的那双眼睛了。
  记忆中的这双眼睛,因为回忆了太多次, 一遍又一遍,就像反复描摹一副褪色的画,原本的样子反而被冲淡了,模糊不清, 现在就在眼前, 又猛然鲜活起来。
  寒商垂下眼睫,目光冷漠地落在许知意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
  许知意立刻松开。
  寒商站起来,盯了向衍一眼, 向衍吓得马上往后退了几步。
  寒商没再看许知意,越过她上了台阶,拉开前门进去了。
  向衍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莫名其妙:“他谁?他是不是有病?”
  “他是房东。他没病。”许知意说, “是你随随便便想闯进他家, 他当然不高兴, 只揍你两拳算是客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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