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

  远处山林间有明晃晃的果实招摇,就连方晚逛到后山时也能看见,当她走近看时才发现是枇杷。
  这个月一直在不间断的下雨,阴沉天气偏多,太阳低迷。
  她想,如果不出几天大太阳的话,这些本该酸甜的果实大概率都会沦为“水货”。
  温华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曹雅姬每天都能接到温华的电话,并要求跟方晚通话。当然,全都被方晚以各种理由拒接了。
  这才是她。温华想,那天为他系领带的温顺就像是做梦。
  但是追求女人就是得死皮赖脸一点,于是在昨晚方晚终于被烦的不行后接通了他的电话。
  温华有些咳嗽,京勇市的气温最近不稳定,他问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方晚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故意晃动锁链的声音给他听,用温柔的声音反问:“你觉得呢?”
  “那康复训练……咳咳……”温华的话被不可自控的咳嗽打断,喉咙间的瘙痒让他觉得抓心。
  方晚只有沉默,她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温华的咳嗽声不断传出来。
  方晚看了看电视,又看向手机,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了拳,手指不断压紧,又在掌心摩挲。
  一种强烈冲动在她的大脑内冲荡,逐渐发热,而她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虚幻起来,甚至连自己的四肢躯干都变得轻浮,只剩下大脑内的所有的血管神经紧绷的感觉。
  她想抓起手机报警,亦或是打给心里那串记了很多遍到倒背如流地步的电话号码。
  一切会很快发生,也许能够获救也说不定,但更高概率的失败仍然存在,并且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而曹雅姬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她,更多的可能是会在她挂断温华电话的时候就被曹雅姬扼住手腕拿回手机。
  “方晚!”
  方晚浑身一抖,猛然回神。
  那是温华呼唤她的声音,带了些疑惑和急躁,显然他已经喊了她好几遍了。
  曹雅姬微微歪头看她,方晚面色有些发白,当她镇定下来时,掌心已经出汗了。
  “这么大声喊我干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想理你。”方晚努力掩盖声音中的颤抖。
  温华眯起眸子,办公椅的轮子在光滑的地板上轻轻滑动,蓝色的光在外面高楼大厦上波浪婉转,如浮云掠鸟。
  方晚刚才的沉默很不对劲,他突然有点后悔,也许自己该给她打视频,这样就能看到她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
  “我明天晚上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方晚想了想,说:“希望能出几天大太阳,这几天雨太多了。”
  温华笑:“宝贝,这我可做不到,人工驱散乌雨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干嘛想着出太阳?想干什么事吗?”
  “如果出太阳的话,枇杷的甜度就会上升,现在是摘枇杷的好时间。”方晚顿了顿,拿起手机关掉免提,放到耳边,声音低了下去,“我可以做点枇杷膏给你吃,你不是一直在咳嗽吗?吃这个会有好处。”
  温华一愣,身体有些僵硬,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身体仿佛不属于他了。
  怪异的不适和手足无措包裹了他,这种仿佛开天辟地头一次的欣喜瞬间弥漫到了全身,温华抚摸着下巴从椅子上起来,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思考着该如何回答。
  最后他站到落地窗边,语气轻柔的又小心翼翼的不像话:“那我希望我的咳嗽能够一直延续到你给我做出枇杷膏的时候。”
  “……那还是算了。”
  而在温华回来的那天,方晚坐在湖心亭内的安乐椅上看书吹风,这里离住宅有点远,但风景很美,挂帘沿着亭檐垂落,朦胧的湖水平静无波,空旷的自然环境会让方晚缓解紧张。
  曹雅姬拿着电脑坐在她身后敲敲打打,方晚突然问她:“你跟温华上过床吗?”
  曹雅姬整个人呆住,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仿佛这个问题是跨次元传来的,充满不现实性。
  “什么?!当然没有。”曹雅姬否认。
  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方晚毫无负担地笑,眼睛仍然定格在书上:“秘书组应该有很多秘书吧?我猜大概都是像曹小姐你这样美丽的女人。”
  “方小姐,秘书组有男有女,秘书长是高立信组长,他是男人,就连生活秘书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男性。”
  “你是想说温华不玩男人?”
  曹雅姬:“……”
  这一点她确实无法反驳,她的老板性取向确实令人瞠目。
  尽管如此,曹雅姬还是解释:“秘书组成立之初确实有不少人动过别的心思,但温董会将工作和私人分开,他不希望私人生活来影响他对于公司决策上的理性指挥,温董也说过他跟着他认真办事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并且这句话成为了现实。所以方小姐,我可以保证秘书组乃至全公司上下都不会有您所说的这种情况发生。”
  这是曹雅姬引以为傲的一点,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知道温华私生活奇差,性格冷酷又暴虐还能跟在他手下专心办事的原因。
  一个工作跟生活可以完全分开并且尊重手下提供丰厚报酬的资本家总比那些完全没心没肺把员工当畜生用的纨绔资本家要好。
  就连温坤及女士对温华混乱的私生活都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因为跟女孩子乱搞就把脑子也搞退化了。注重你的事业,尊重你的手下。”
  方晚沉默了会,又“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看书。
  ‘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曹雅姬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影响到她跟温华之间的关系——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底了,没有更差的地步了。
  ‘她昨天还跟温董说了想为他做枇杷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算下毒吗?’
  复杂又各种符合逻辑又很荒谬的想法在曹雅姬脑海里冲撞,几分钟后曹雅姬成功将大脑绷成一根弦,额角开始发疼。
  而方晚,完好的左脚搭在边缘晃悠,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子,书页在细雨之声中一页一页地翻过。
  曹雅姬看着她宁静的背影,自己却好一会儿都没宁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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