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131节
“你为救我而伤,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留下。”
“你身子还没养好,朕不用你在这儿。”
温夏微顿:“卫老先生说你龙体受损严重,他以前也遇到过例子,那位剑客撑过来了。你往昔身轻矫健,不逊许多厉害的剑客,如今有卫老先生在,有军中万众一心在。你从前都不会输给那些剑客,今后也不会。”
剑客。
戚延紧紧捏着手中的竹简。
他以后再也当不了那般厉害的剑客了啊。
“你出去吧。”他嗓音僵涩,不敢去看温夏。
温夏朝他行礼,转身离开。
戚延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不见,身旁却留下她身上一抹幽兰余香。
他伸出手想抓住这抹香,竹简却滚落下去,他也这才望见温夏落下的手帕。
戚延伸手去够,却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脊骨锥心地痛了起来,他匍匐在地上,红着眼眶望着那明明就近在眼前的月色手帕,用尽全力爬去,终于将它握到手中。
哐当的声响让尚未走远的温夏匆匆回来。
她有些错愕,小跑着过来。可一身余毒未清,这小段路已气喘吁吁,伸手扶住戚延手臂。
戚延藏起那方手帕,缩回被她握住的手。
“你别管我。”
“我扶不住你,我去叫陈统领……”
“你出去吧,夏夏,你出去。”
戚延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她一双昨夜逃难时被勾破金丝的绣鞋下。
有泪从他眼眶滚落。
“算我求你了,你出去。”
她后退几步,终于离开了营帐。
陈澜与亲卫来将他搀扶起来,他们健壮的手臂轻轻松松将他送回床榻。
戚延躺在榻中,紧紧抱着怀里的手帕,闭上双眼。
泪痕划湿了他挺拔的鼻梁。
帐外寒风呼啸地吹,他的长夜,为何这么难熬……
第80章
温夏被救走, 让乌卢失了坐收渔利的砝码,在今日带兵突袭宣城两道入口, 索性高地已被盛军提前占据,他们这一仗并未得逞。
但两军交战,还是死伤了三万兵马,能守住宣城,大盛并不光彩。在戚延未亲征之前,郯城关此处要塞已被乌卢占去两座城池,盛国是输的。
温夏今日还未去见过戚延, 昨日他倒下后,望着他匍匐在地的身影,她于心不忍, 却知他是好体面,不愿被她看去落魄之态。
用过晚膳, 她决心再去看看戚延。
拾秋在营帐中铺出一张矮榻,供晚上入睡。她是今日陈澜带过来说在城中为温夏寻的婢女。
温夏如今余毒未清, 只能先安身在军营,本来便是作小兵的打扮,也未再把自己置放在娇生惯养的位置,本不想要奴婢伺候。军中不留女子,因为她已经破例。
温夏起身问拾秋:“帅营可有将领在?”
“奴婢送暖靴时才去看过,皇上的营中没有将领在议政。”
温夏便只身走去帅营, 才见戚延的营帐外远远围着布幔, 一直延伸到帅营后方的空地, 似将整座帅营都圈出一片庭院, 远远隔绝开。
她心中一紧,知晓戚延如今伤势真的不轻。
她进戚延的帅营不需要通传, 胡顺躬身请她进去,只是温夏听见帐中将领的声音,才知晓戚延在议政。
她正想回避,陈澜发现了她,朝她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各将领也回身朝她请安。
温夏如今已经不是大盛的皇后了,目光穿过请安的将领望向戚延。
他靠坐在太师椅上,俊美面庞依旧如从前那般威压冷淡。
迎上她的视线,他薄唇如常地吐纳字句:“皇后入内稍后。”
他许她听他们谈论军政?
温夏不敢耽误他们,缓步走进了屏风后。
戚延的床榻宽大,枕头边搁着一只白罴熊猫形状的软枕。
案上香炉中升着袅袅白烟,他的帐中沉香气息依旧有些浓厚。
温夏择了张椅子坐下。
屏风外议政声很是清楚。
温斯来忿忿道:“这一仗乌卢筹募已久,他们连大盛的砲车都能仿造,而且经过改良,我们的射二百步,他们的还比我们多数十步!”
有将领道:“草原铁骑来势勇猛,果真不能低估。今日战场上他军主将扬声喊是我们大盛欠他们的,我们哪里欠他们?我们中原已跟他们蛮夷之邦太平了二十多年!”
戚延嗓音贯常的冷静,不辨喜怒:“是成昭三年缔结的郯化之盟。”
“这跟郯化之盟有什么关系?”
“先皇即位初期,两国依旧还在征战,先皇治世昌平,乌卢老单于主动求和,便有了维系五年的郯化之盟。”
温夏虽不懂打仗,但知晓这两国盟约。
盟约互定两国不再侵犯,乌卢每岁向大盛纳贡,传授宣城关百姓牧养之术,修两国和睦。
可这五年里,乌卢也是倒霉,连遭天灾雪冻,实在拿不出贡品了。那年献上乌卢最美的公主,老单于珍藏多年的宝物与心爱的战马,并奉上如今的郯城,亲自来求大盛免除每岁纳贡。
先皇仁慈,不仅应允了,还送还了乌卢的公主,并未纳入后宫。
这本该是大盛对他们的恩情才对,温夏不明白戚延为何会提起这盟约。
有老将道:“干盟约什么事,那年若非先皇仁义,顾念百姓,早就在那关头打下这蛮夷之邦了!”
戚延道:“可老单于死在那后两年。”
温斯来:“他们怀疑是我们害死了老单于?这关大盛什么事!”
戚延未再言语,后面都是将领在分析战略。
他们散去后,温夏才从屏风后出来。
戚延整个人都蜷进了太师椅中,好像瞬间被抽空力气。
那轮廓分明的面庞几分惨白,薄唇微颤,他牙关都似在抖,鬓角有细细的汗渗出。
胡顺与陈澜上前:“皇上,您快回床上躺着吧!”
戚延抬起手臂准备任他们搀扶,疼痛令他拧紧了剑眉,只是望见一旁的温夏,他才恍惚在痛觉里想起屋中还有她在。
他摆了摆手,握着扶手坐稳:“朕无事,下去。”
温夏分明望见,他握着扶手的双手在打颤。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戚延。
她沉默了,一时没有开口。
他说:“我如今尚未公开废后的事,我回燕国后便直奔战场来了,你别生气。如今的关头不好再传出废后之事,再委屈你一段时日,待赶退了乌卢,我自会昭告天下。”
“相信我。”
温夏回着:“嗯,我明白。”
戚延默望着长案,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害你被劫都是因我,如今的局势,燕国比北地安全。待你养好身体,我就命人送你回燕国,不会再困住你。”
温夏张了张唇,没有说出她与霍止舟之间已经不会再有交集了。为了不让三哥哥分心,她连温斯来也没有告诉。
她只说:“你是因我受伤,待你养好龙体再说吧。”
戚延很是意外地抬头看她,目光动容,却很快敛下,害怕再有奢望。
温夏问:“你今日好些了吗?”
他说好多了。
他说这话时,鬓角的汗更多。
看他这般落魄,温夏有些不忍。
她问:“为何你方才说是因为老单于解除郯化之盟,老单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乌卢那年执政的还有北面的纥海部落,纥海首领觐见过先皇,回去后便同老单于发动内战,将他们赶退至最苦寒的沙漠两年。”
温夏微怔,所以两年后老单于死了,他们就怪罪到先皇身上?
温夏道:“这是你调查的真相?”
“用不着查。”戚延薄唇勾起一抹恣肆的冷笑,但见温夏很是意外,他敛了笑,却未同她再说这个话题。
以他如今对他那道貌岸然、驭人有术的父皇的了解,这完全便是他父皇的手笔。
老单于来恳求解除盟约纳贡,求泱泱大国中仁慈宽厚的国君赦免,先皇不管是出于草原天灾中被困的子民,还是出于他被捧在神坛上的仁慈,都会答应。光是在前几年太后劝戚延学习先皇的仁厚时,都还提过这桩事,说“你父皇当年对乌卢都这般仁慈,你应学着你父皇的优点”。当年先皇可是以这份仁义相待,得到了他母后的欣赏。
可先皇怎容许草原背信弃义。且老单于英勇有谋,为了子民牛羊的生存,一国之君敢放下尊严亲自去求先皇,这样的君主才是有力的对手。先皇不会让这样的对手存在。
如今种种,都是果。
即便所有报应都落在他身上,也唯该是他一国君主所担的责任。
他已经荒废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撑起邦国的基石,庇护起他的子民了。
可他如今这副残躯还好得了吗?
今日为了议政,已经在椅上坐了许久,脊骨痛得锥心,戚延却不愿在温夏身前流露这些落魄。
他手心紧握着扶手,掌心被湿热的汗浸着,越来越难以支撑的疼痛让他指节都在打颤,指甲都已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