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93节
他的旧疾每年随着天气发作几回,身体并不怕冷,疼痛却这般刻骨,很奇怪。
太医说或许是心疾加重病程所致,要他不去想受伤时的经历。
满室春阳般的温度,温夏香腮浅红,鼻尖也沁出一点细汗,盈盈双眼含着一汪春江水。
她身上常年都是香的,如今浑身发热更甚,似满室的牡丹绽放,香气清幽端雅。
她用过膳,停下来等他。
霍止舟也不再吃了,问她想做什么。
温夏道:“四哥生辰时所得的礼物怎么全送给我了?我在这里吃穿不愁,用不上那么多东西。”
霍止舟抿唇,让她安心收下,不用把他们之间的界限区分得这么清楚。
温夏有几分无奈。
灯光罩着她婉约的身影,她无奈浅笑时,杏眼温柔娇媚。霍止舟也是如今与她重逢才知道,她早已不再是十四岁的女孩,有了女人的一缕气息。
他询问她:“还想做什么吗?”
温夏摇头。
霍止舟看向天色:“那我送你回去?”
她说好。
两人徒步走出紫宸宫,穿过安静的御花园,只有温夏臂弯里雪团撒娇的喵呜声,软乎乎的白猫在掠过的寒风下往她怀里蹭。
霍止舟笑了看了雪团一眼。
一直将温夏送回华玺宫,路途短暂,他只能停在门口。
温夏轻弯着红唇朝他道着早些歇息。
回到紫宸宫,重新燃起炭火的暖炉催动了空气里一抹余香。
霍止舟心间几分怅然若失,但他眉目沉淡执着,薄唇笑了笑。
余生还长不是么。
他可以有许多时间陪她走出从前的阴影,往后让阳光都照在她身上。
擎丘行入殿中,呈上一份密报。
霍止舟看完,双眸布满萧杀寒意,一股阴鸷快意划过他眼底,也不过一瞬间,他周身便恢复帝王的深不可测。
这密报是从盛国传来的。
他易容了个替身在青州吸引戚延的注意,利用青州郡守见过温夏,让郡守传去了消息。而戚延赶去后,只能查到她上过一艘船,那船已经精心策划,沉入湖底了。
他怎么可能再让温夏落入伤她之人的手中。
也许是气温骤凉的缘故,霍止舟胸口又痛了起来,方才太医压制后的隐痛又变作了蚀骨的剧痛。
他一直不曾再睡着觉。
擎丘焦急地说去请御医,霍止舟紧声道:“无用的。”
他靠坐在龙床上,薄唇褪却血色,发出压抑的痛苦气喘。一双漂亮的眼睛覆着暗色,手掌紧按胸肋处,忍着这股剧痛。
擎丘十几岁便服侍着才几岁大的霍止舟,跟随他这么多年,知晓他一路有多不易,流下眼泪道:“皇上,让您别去送夏主子您非舍不得,她都不知道您抱恙在身。”
“太医说这是心病,皇上不去想当年的事就会好受一点,您别去想!”
霍止舟紧紧按住胸口痛处,清隽面容早已因为这痛苍白阴鸷。
他目中晦暗汹涌,失焦的瞳孔不知将思绪散去了何处。
“奴才去告诉夏主子,请她来看看您!”
“别去——”霍止舟狠唤,急喘粗沉:“别告诉她。”
见他这般落魄,她应该会像从前那样掉眼泪的吧。
从前他在军营练武受伤时,他不觉得多痛,反倒全痛在了她身上。一颗颗眼泪从那么干净的眼中掉下来,他可舍不得。
擎丘咬了咬牙,说去请太医,急匆匆奔进了夜色。
……
华玺宫已经熄了灯,温夏早已就寝,是被香砂唤醒的。
她睡意惺忪,只听到香砂的急唤。
“主子,擎丘公公说皇上患病了,痛得不能睡……”
睡意顷刻消散,温夏很是惊愕:“四哥哥生什么病?他怎么了?”
香砂解释不清。
温夏焦急地靸了绣鞋,顾不得再里里外外穿戴,直接系上狐裘冲出寝宫。
擎丘恭候在外,苦求着她去看一看霍止舟。
“皇上今日胸口痛了一日,他用晚膳时不愿同您说,送您回华玺宫也不说。”
“他胸口处曾被废帝的弯钩穿透身体,被马拖行在雪地里,留下了病根!”
温夏坐上步辇,迎着深夜寒风的脸颊布满泪痕,早已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他受过这样的伤,若是知道,她怎么舍得让他受罪呢,他完全可以不用送她回来,也不用灭掉紫宸宫的暖炉。
宫人脚步很快,步辇落停在紫宸宫,温夏顾不得礼数颤颤地奔进了寝宫。
龙床上的青年侧身蜷着,眉心紧皱,死死按着胸口。他的手指清癯修长,骨节处泛着惨白,薄唇也被他咬出了齿痕,一张一合地痛苦气喘。
“四哥哥!”温夏扑到龙床边,眼泪早已一颗颗掉下。
霍止舟错愣瞬间,因为疼痛而泛红的双目紧张而退避:“你出去。”他想侧过身,不愿让她看到他此刻的难堪。
第59章
温夏却紧握住他的手, 软糯的嗓音带着哭腔:“让我看看你的伤!”
霍止舟明明是拒绝的,骨节用力到泛着冷白, 却被她一点一点掰出手指。
她褪下他雪色寝衣,他肌肤干净而带着蓬勃有力的肌肉线条,可喷鼓的肌肤上狰狞的疤却格外清晰,似柄利器般穿透了肩胛骨,连后背骨节上都烙下一样狰狞的疤。
温夏细碎的低泣再也忍不住,化作一道哭声,一声一声狠狠敲击在霍止舟心上。
“我已经不痛了。”他抬手擦她的眼泪, 强笑起来。
“都这么多年了,只是擎丘大惊小怪,我不痛, 你别哭。”
“夏夏,我真的不痛了。”
温夏止不住眼泪, 朦胧泪光里霍止舟脸色苍白,何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刻。他强撑着笑, 可薄唇上深咬的齿痕骗不了她,他散乱的乌发鬓角早已沁出薄薄的汗来。
“四哥哥,我守着你,你睡吧!”
擎丘说太医每次只能用银针为他压制,但他还是会犯这痛。他曾在痛得彻夜难眠时看过她的画像,靠在龙椅中睡过去了, 所以擎丘才去华玺宫求她来见他一面。
温夏眼眶发红, 霍止舟指腹擦着她眼角的湿润, 摇头拒绝:“天冷……”
“你屋子里烧了地龙, 还有暖炉,我一点也不冷。”温夏打断着, 每一次都是四哥哥保护她,若她也有能力护他不受疾病所噬,她愿意留下来。
霍止舟眼眸复杂,拒绝的话褪却在她盈泪的双眼中。她紧握着他的手,蹲坐在床沿踏道上,哭过的脸颊泛着一层细腻浅粉,杏眼里倒映着他一人。
霍止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把她奉若神明,从尊她为救命恩人的女儿开始,她于他而言便已经是不可亵渎的所在。
可无数个梦里,春情潮涌,夜梦旖旎。他悖逆禁忌,抛却克制,一遍一遍拥有她。
她是旖梦,也是他醒来的愧。
……
何时入睡的,霍止舟完全不记得了。
只是醒来时他怀里竟拥着一只细嫩手臂,睁眼紧望到伏在床沿睡着的温夏。
她额头光洁饱满,细碎的鬓发贴着白皙脸颊,宫人应该怕她着凉,将暖炉置放在她身后,她娇俏鼻尖上全是薄薄的汗。
霍止舟喉结滑动,小心拿出被他侧卧压到的手。娇嫩细臂上布满了压痕,心中一愧,他极轻地坐起身。
胸口旧伤已无痛觉,而昨夜是如何睡着的他完全不知了,只记得他望着一双楚楚盈泪的眼,在她柔软的目光里妥协下来。
窗口投下一束束光。
擎丘穿过光束出现在屏风处,脚步小心翼翼,一双眼睛又担忧又欢喜,似在恭贺霍止舟身体好转,也像恭喜他得偿所愿。
霍止舟淡扫一眼,冰冷眼神示意擎丘退下。
他动作极轻地下床,将温夏小心抱到龙床上。
她枕着床沿的那侧脸颊睡出一条条压痕,一张脸肌肤娇薄,氤着满室暖春般的热气,粉腮红润。
心脏里似盈满一汪水,霍止舟抿起薄唇,小心为她盖过衾被。他一双深眸干净无比,可却又灼烫炽烈,紧望她许久,指腹摩挲着她饱满红润的唇,喉结滚动,灼热的气息一点点靠近。
他停在这咫尺间,清晰可见她恬静姣美的脸,肌肤上细细的绒毛似将她镀上一层柔光。撑在她枕畔的手臂青筋突起,霍止舟眸底暗潮汹涌,薄唇终究没有落下,吻在了她额头。
紧望她许久,他才起身绕去寝宫外。
宫女为他穿戴,侍奉洗漱。
日复一日的帝王冷肃气场,在这个早晨清冽而温克。
怕吵醒里面的人,霍止舟压低嗓音问擎丘:“她一夜都没有走?”
擎丘笑着:“是呢,夏主子心疼您,守了一夜。奴才让宫女为她添了炭炉,披了绒羽被,不至于凉到夏主子。”
霍止舟又恢复了冷肃:“下次不可再去叫她了。”
擎丘敛眉请罪。
霍止舟吩咐宫人退出寝宫,不可打扰温夏休息,起身去上早朝。
……
温夏一直睡到了午时。
睁眼望着陌生的帐顶时还有些迷惘,待瞧清衾被上的龙纹,吓了一跳,很快便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