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91节
霍止舟紧紧抱住了她。
她没有推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埋在他颈项间,不顾兄妹伦常,不顾男女之妨,只想把这一刻的眼泪流尽,不要再去想起戚延来。
一直到她终于藏起细碎的哭泣声,泪眼里望见霍止舟雪青色的衣襟上被她眼泪沁湿了好大一团暗影。
她愧疚地张了张唇,想说许多道歉的话,不愿搅了他生辰的喜日子。
他率先打断了她的话:“我没关系。”
“夏夏,今日我很开心。”
温夏又自责起来,也是感动四哥哥从来都不责怪她。
殿中很安静,霍止舟没有马上离去,他的手指仍像方才安慰她那般握着她的手。
温夏恢复好情绪,想拿出手时,他力道不轻不重,却是不容拒绝的力量。
她抬起湿润的眼。
他望着她眼睛:“忆九楼是你专为我而建的吗?”
她轻轻点头。
他手上力道微微重下来,紧望着她的那双眼睛依旧如从前温润,却也似弥生起一股深邃难言的力量。
他缓缓倾下身,视线落在她额头。
在他双唇快要落下时,温夏心慌意乱地撒了手,无措地偏过头。
他冰凉的唇自她耳骨擦过。
漫长的静谧,他终于起身:“早些休息,今日谢谢你给了我这个高兴的生辰。”
直到再听不见殿中的脚步声,温夏才小心地回过身,捂着发烫的脸颊,紧张地呼出一口气。
四哥哥怎么可以这样!竟然想亲她。
而她刚刚差一点就愣住了。
第57章
温夏在庆幸一切坏事没有发生时, 并不知道大家都为她隐瞒下了京都的一切,隐瞒着戚延的恶行。
温夏并不清楚, 她的三个哥哥已经跪在乾章宫外一日了。
戚延在白蔻与香砂处得不到温夏的消息,自当诏了温家三子回京。
他最质疑的便是温斯立,即便温斯立当时人在北州查案,作为左相,手也能轻易伸到京都来。
但温斯立却说不知这一切,尤其是温夏的二哥温斯行,竟像反咬一口般不顾君臣之仪质问戚延凭什么欺负他妹妹, 好在被温斯立按住,跪在乾章宫外赔了罪。
戚延一早醒来,目中一片清冷薄凉。
寻找温夏的日子越久, 他越会担心温夏的安危。
伸展双臂,他任由宫女服侍穿戴, 薄唇淡声问:“温家三子还跪着?”
胡顺说跪了一夜。
戚延目中一片冷意,任宫女系上腰间玉带, 坐到椅上伸展笔直双腿,待宫女为他穿好青缎长靴,踱步出殿道:“宣他们进殿。”
三人进殿时,腿脚仍有些不便,哪怕是健硕武将跪上这么一夜也不好受。
温斯立与温斯来还知行礼,倒是温斯行忍着满腔怒意, 在温斯立的提醒中才躬身朝御座行去礼。
对温斯行来说,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妹妹发生的一切, 是温家唯一一个还被蒙在鼓里的人。
温斯行性格素来没有这般急躁, 也沉得住气,他面貌偏俊秀, 身材倒是武士的健硕,只是常年镇守海域,经受日晒,肌肤呈健康的暗麦色。他性格倒很是重情重义,心思极细腻,是个会照顾兄长与弟弟妹妹的心细之人。
温斯行喜爱音律,时常自创曲谱,又常爱记录一路山水见闻,写过南屿海地方志,能文能武。温夏从小便喜欢他谱写的曲子,总夸他若不当武将,应该是个乐曲大家。
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要惹他发脾气除非是天大的事情。
温斯行初次得知温夏的消息是她葬身大火中,每日以银针吊着命。紧接着他又被戚延召回京都,原本以为是最坏的消息,直到昨日听到戚延质问温家把温夏藏到哪里,他才劫后余生般知晓温夏还活着。
温斯立与温斯来是来演戏,可他不是。
昨日他一通争吵,不顾君臣之礼,让戚延十分震怒,也好像信了他们兄弟三人的话。
但此刻,戚延还是紧眯双眸,冷声道:“温相应该比两个兄弟更清楚利弊,皇后假死逃离皇宫,朕若计较,此罪不容赦。但现在是朕想把她平安找回来,不治她罪,但若温家知情不报,就不能怪朕。”
温斯立仍俯首回答他远在北州,并不知情。
望着底下闭嘴的三人,戚延震怒恼羞,一双手紧握龙椅扶手。
他以前只以为做皇帝是孤家寡人。
可在寻找温夏这条路上,他好像也成了孤家寡人。
太后要他休妻,放温夏自由。
白蔻著文两人即便受刑,也绝口不提关于温夏的一个字。
温家也完全不配合,上报不了一丝有用的线索。
他们谁都不相信他可以善待温夏。
可他自己知道啊。
他早已后悔了,温夏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证明给她。
殿上阒静,温斯立与温斯来都静默地立着,唯有温斯行压抑着一腔愤怒。
戚延手指敲击上龙椅扶手上,不着痕迹留意他们的神色:“夏夏为什么同她四哥走?”
他在套话罢了。
除了他们三人,她还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四哥哥。
温斯立抬起头,很是意外也很是不解。
温斯行与温斯来也说不可能,温斯和失踪了多年,即便给温夏寄过信,也并没有再回过信。
只是温斯来反驳时,似用余光看了温斯立一眼。
戚延将他们兄弟三人的神色都纳入眼底,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他的推测应该不会错,恐怕温夏是被温斯和带走了。
若真是此人,他竟会易容之术,那得在江湖中打听。
温家三子不会告诉他温夏的下落,他也料到了,从昨日的愤怒到此刻时刻的冷静,戚延冷冷睨着三人,终是淡声让他们退下,没有再审问,也不可能对他们用刑。
戚延唤出云匿,安排暗卫守在温家三子府中。
只是他多少知晓这是徒劳,温家若想防他,他就算是有暗卫也查不到有利的消息来。
戚延再次嘱咐云匿:“顺着江湖去查,打听会易容的人。”
他手指转动着手上玉扳指,凝神思考。
拇指上是一枚新的扳指,上次的翡翠扳指被他内力捏碎,手上也划出很深的伤口,至今都还留着疤,只能以扳指遮盖。
手上动作停下,想到一些线索,戚延交代胡顺:“把建始三年鬼幽谷大战一切的奏报与作战策略,行军路线拿来。”
胡顺忙退下,戚延皱着眉,又沉声叫住他:“温家四子是何年被恭德王收为养子的?”
胡顺还没来得及回答,戚延已自顾自严肃道:“把他的户籍拿过来。”
对于温夏这位四哥哥,戚延最深的印象只有在凤翊宫清玉池的那回。
清波荡漾的水中,她冰肌玉骨,娇态慵懒。他拉了她在水中沉溺,力道之重,让她下巴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拍到水中,她高泣低吟,忍受不住时哭喊了一声四哥哥。
漆黑的眼眸越来越沉,戚延冷漠望着手上扳指,无声摘下,看拇指上未愈的瘢痕。
她到底知不知她一个弱女子独自生活在外,会背负多大的危险?
她可知这些时日以来,他从来没有哪一夜睡过整觉,梦里也是她哭泣的可怜巴巴的模样。每回从那些噩梦里醒过来,长夜冷寂,便再也睡不了觉。
胡顺将卷宗与户籍都拿了过来。
戚延逐字看着建始三年鬼幽谷大战的记录,他知道温家在那场仗中不仅失去了温立璋,还有一个温斯和生死不明。
但这上头对于温斯和的描写也只有下落不明四个字。
他又拿过户籍,温斯和今年二十岁,于八年前被温立璋所救,七年前收为温家第四子。
曾用名,十九。
可惜照身贴上画像都是几个模子的脸。大盛一般用统一模具来刻肖像,是什么脸型、嘴型、眉形都选模子统一刻出,不会像画师那般一比一细致描绘。
这也就是个清秀的十三四岁少年,根本看不出别的来。
戚延以镇台压住户籍,起身去上朝。
他多日未上朝,早已落下许多政务,尤其是上次查封大盛青楼的政令颁布后,不仅朝中哗然,京都城内也有许多男子持反对意见,联合着匿名按了手印送到府衙,请求收回成命。
戚延身着一袭玄金色龙袍,冷俊面目只有帝王威压之势,不辨喜怒。
他高坐于金銮高处中,听着底下大臣一桩桩的奏报,音色也喜怒难测,淡声给着意见。
下朝后,连日的积累,宫人抱来的奏疏摆满了御案。戚延从前很不喜欢拿在手上又硬又沉的竹简,可如今再也不会介意了,每一份都仔细审阅。
他下过令,给过各地官府一张温夏的画像,要各地官员暗查,一有消息都要立刻禀报。
可翻完了案上一百多份奏疏,戚延还是一无所获,没有人见过温夏。
隔扇门外已是浓稠的夜色,四面都被黑夜笼罩,萧瑟的寒风灌入殿中,四下侍立的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戚延双眼疲惫地合上,第一次这般无力地靠坐在龙椅中,许久才起身去往凤翊宫。
他想歇在凤翊宫,他在他的寝宫里睡不好,只有在这里才能多睡上一两个时辰。
步入殿门,戚延便见庭中望着月色发呆的白蔻。
她似已养好那双受伤的手,今日倒是能在庭中走动了。
戚延穿过庭院。
白蔻瞧见忙向他行礼,欲转身退下。
戚延淡声道:“你望着月亮,可知皇后奔波在外也会望着月亮想念她的家人。朕问你,你都知道多少,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