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 第66节

  好像…不是大海的味道,但又莫名带着些阴冷的水汽。
  反正没有那股湿咸味道了,陈山晚就慢慢地舒服了很多。
  他起床洗漱——他在阁楼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有独立的盥洗台和卫生间与洗浴间,甚至还有一个可以容纳成年男子的浴池。
  陈山晚洗漱后下楼,就见一楼铺着碎花餐布的桌子上摆放了早餐。
  奶黄包和豆浆,还有红糖发糕。
  是他昨天晚上在父母去开会前跟他们说的明天想吃的早餐。
  陈山晚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窗户前摆放的花瓶,里面插着很漂亮的黑玫瑰,也是他喜欢的花。
  昨晚和今早因为大海的郁闷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父母和哥哥都对他真的很好。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不能离开渔村的理由吧。
  陈山晚安慰自己,他要懂事一点,说不定等到高考了,他考出去了,就可以离开了。
  ——海边的渔村总是信很多鬼神的,陈山晚虽然不信,但他可以理解父母和哥哥的信仰。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
  这一卷就是用我朋友的话就是,感觉晚和郁睢见面后,每一章都开始变得危险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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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鱼人2
  海祭, 对于渔村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关于海祭,渔村是有一个传说的。
  从祖上开始,渔村就流传着关于海神的传说。
  那是种半人半鱼的生物, 在渔村的传说中,祂守护着这片海域, 不让海浪席卷靠海而生的渔村, 也守护着因为出海遇上风浪坠入深海的人。
  祂会保护他们的尸体,不被海里的生物分食, 会为他们的灵魂指引归家的路。
  虽然陈山晚畏惧海洋,在无数次听到这个传说故事时总会纳闷既然都有海神了, 那为什么海神不能庇佑出海的人不会遭遇为难呢, 也依旧会为故事里的那一句话而感到浪漫——
  “当你听见你屋内挂着的贝壳风铃无风自动,发出叮铃的乐曲时, 那就是海神将你所爱的人的灵魂送回来了。那是他们在向你做最后的告别。”
  于是很奇妙的, 在陈山晚记忆里的亲人明明只有父母和哥哥的情况下, 在他其实不信这些神鬼之说的情况下, 他自己做了一个贝壳风铃挂在了屋内的吊灯下面。
  每天期盼着它能无风响一响。
  海祭祭祀的就是海神, 在海祭的前一夜, 渔村所有人都要做准备,陈山晚也要。
  而且他的准备是必须的。
  海祭会在开始前半个月让村中所有十八岁及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去抽签, 选出今年的“神选之人”, 但自从陈山晚出生后, 神选之人的位置就只有陈山晚一个。
  ——没有人有意见。
  陈山晚从前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父母的地位摆在那儿,后来才知道, 是因为这么多年来, 这个仪式流程虽然代代相传, 但从来没有人抽到象征着神选之人的海螺。
  那是一个白金色的竖琴螺, 上头还镶嵌了一排各色的珍珠,据说是海螺自然长出来的,并不是人工的技术。
  渔村的人都信鬼神,所以认为没有人抽中,就是海神没有选中人。
  而陈山晚出现后,神选中了他,那就只会是他。
  陈山晚要做的准备就是沐浴、更换上独特的服饰,以及重温一下他从十二岁以后就开始学的祭祀舞。
  他至今在海祭上都没有完美发挥过一次。
  但不是陈山晚学不好,只是因为海祭是要面对大海,所以陈山晚没有办法完美发挥哪怕一次。
  海祭那天他就16岁了,16岁的海祭又有些不一样的。
  ——很巧的是,陈山晚生日那天就是海祭日。
  “……按照流程,你需要饮下新酒后躺进花船里。”
  负责祭祀的长老披着白色的外袍,颤巍巍地将一串复杂的手饰递给陈山晚:“不要害怕,海神很喜欢你,祂不会伤害你的。”
  陈山晚双手接过手饰,指尖微微颤了一下:“…要把我推进大海里吗?”
  因为知道陈山晚怕海,所以长老没有多言,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陈山晚,重复那句话:“孩子,不用害怕,海神很喜欢你,祂不会伤害你的。”
  陈山晚怀疑他是个复读机。
  “手饰,会戴吗?”
  长老问陈山晚。
  陈山晚拿起来研究了一下,试了试。
  手链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但看着很昂贵,像是一件艺术品。
  海色的手镯穿过手腕,金色的细链子要往上缠绕,扣到肘关节去,又是一个海色的细镯子。材料不明,反正摸着很光滑,晶莹剔透的,在光下还有流光运转。
  然后扣在手腕上的镯子还有延伸往手上的链子,有两根,带着两枚指环,恰好和陈山晚的中指与无名指契合。
  这手链意外地合手。
  长老看着陈山晚佩戴好,眸光有些晦涩难明。
  陈山晚没有觉察,只是起身跟着自己的父母离开了长老家。
  回家必定要经过海,哪怕离得远远的,陈山晚也还是不想看一眼。
  好像看一眼,他就会掉进去。
  会被大海吞得尸骨无存。
  回家后,陈山晚就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到第二天时,陈山晚自己换上了白金色带着珠链的服装,祭祀舞的服饰偏裙样,露出来的肌肤并不多,上衣的袖子也是长的,只不过是薄衫,少年冷白纤细的胳膊在其中若隐若现。
  服饰上还有些珠链,陈山晚到了祭台上后还要脱掉鞋戴上脚链。
  脚链是白金色的,坠着一些细碎的海蓝色珠子,从膝盖往下一直到脚背,会在陈山晚跳动时、裙摆飞扬间若隐若现,很是漂亮。
  陈山晚没有那么怕白天的大海,所以他多做几个深呼吸,还是可以在海边的祭台上完成祭祀舞的。
  跳完祭祀舞后,陈壹就捧着用大贝壳装着的神水双膝跪在陈山晚面前。
  陈山晚将贝壳从托盘上拿起来,熟悉的淡淡的酒味并不刺鼻或者辣喉咙,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香甜。
  他一饮而尽后,就到了下一个流程,也是今年因为他满十六岁了新增的流程——花船。
  花船是用小舟和黑玫瑰还有白色的贝壳与海螺,加上各色的珍珠做成的,乍一看不像是要推进海里的船,更像是艺术品。
  陈壹隔着一张厚厚的布扶着陈山晚上了花船,他能够感觉到陈山晚的紧绷和抑制不住的微颤。
  他看向陈山晚,陈山晚咬紧了牙,哪怕是害怕的,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神色,顺从地踏上了花船。
  陈山晚从小就聪明,他知道这艘船肯定要推向海面,但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挣扎。
  父母和哥哥对他很好,村里的渔民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陈山晚很想问他们,是还会把自己拉回来,还是就要这样放他在海面上,他是那个祭品?
  陈山晚躺在了花船上。
  他明明应该因为紧张和恐惧睡不着,可在躺上花船时,眼皮却分外沉重,甚至就连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思绪都跟着消失。
  陈山晚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到清醒的程度,最终还是陷入了黑暗中。
  陈山晚其实睡眠一直都很浅,但这一次大家合力把花船推到海上时,他都没有因为任何的动静醒来一下,更没有感觉到外界的变化。
  陈壹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花船带着飘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妈……”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平静道:“不要在海边怀疑祂存在的真实性,我们所有人都亲眼见识过。”
  这也是全村人将陈山晚捧着的原因。
  陈壹咬紧了后牙槽,小声说:“可要是阿晚回不来了呢?”
  女人深深看他一眼,这一眼十分复杂:“老大1,一个人的命和全村六百多人的命,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她抬手抱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哪怕此时丈夫和儿子都在身边,在说出这话时还是无比寂寥:“他是我的儿子不假,可我没有办法让全村的人为了他承受海神的怒火。”
  女人呢喃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祈祷:“海神那么喜欢他,他会没事的。”
  陈壹望着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的花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三次,一次是陈山晚刚出生,一次是他无意间撞见的,最后一次是陈山晚十二岁那年突然叛逆,没有参加祭祀发生的事。
  .
  陈山晚是在海祭日出生的,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往年在海祭日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但那天,传说中的海神却是第一次真正地出现在了渔村的历史上。
  那天的海浪很大,却没有风雨,天空也很晴朗,这对于海边来说是个异常的天气。
  海浪大到拍上了海滩、淹没了海滩,也在陈山晚出生的那一刻冲上了祭坛。
  海浪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约莫有两米多高,上半身是人身的轮廓,下半身是鱼尾的轮空,没有清晰的五官。
  祂出现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望着陈山晚出生的方向。
  这样的动静,当然被很多人注意到,一时间还引起了一阵年轻人的骚乱,老人的膜拜。
  渔村所谓能通灵的长老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他跪拜在祂的脚下,询问祂的来意。
  而祂周身的海水形成一根水锥,直指女人所在的方向。
  海浪里有听不懂的语言在歌唱。
  听上去柔和而又美妙,长老让陈壹和陈壹的父亲将刚出生的婴儿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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