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周遭的气氛又僵了下来,安静的空气赤裸着凝望翻涌而起的情绪,风轻轻地携着热气在滚烫着初夏,梨花很安静地吃饭。
  自从经过的梨花训斥后,沉誉知还是坐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紧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她把饭盒放稳到一边,右手伸向他,身子却没侧过来,脸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娴熟又自然地向他索要,“纸巾。”
  沉誉知怔愣了一刻,他应该还从没有见过像梨花这样坏得理直气壮的人。印象中,他见过的女孩子只有两类,一类是喜欢他的,一类是夏荷那样的。
  然而现在,梨花很明显不属于这两种。
  可要说她坏得十恶不赦,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要说她可爱纯真,除了那张脸也根本沾不到边。
  对于她,沉誉知很难用词语准确的概述。
  他把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向喷泉,望着一池澄清的泉水缓缓说道,“我没有,你该回教室。”
  梨花听后站起来,她如同一株桔梗立着,虽不摇曳生姿,却无端显出几分淡淡的娴静淑美。
  “你讨厌我?”
  她微微歪头,清丽的小脸尽露疑惑。
  “不讨厌。”
  沉誉知回答地很快,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说她确实有一种让人莫名其妙感到奇怪的魅力,那可能更好地解释为什么他现在有点紧张的状态。
  现在的他,心脏跳得和手表上的秒钟一样快,滴滴答答地漫无目的翻着下一圈。
  不见到她还好,一旦看见简直是着了魔。
  这种前所未有的滋味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怪异,最后他只能将问题归结于梨花身上,他觉得她可能有某种魔法。
  或者更现实一点,她一点是对他做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每次他都僵着身子不敢动,这也太奇怪了。
  “哦,你不讨厌是吧。”
  梨花点点头。
  “那这样呢——”
  她拿着吃完的饭盒,从他头顶上缓缓倒出残羹剩饭,头上挂着菜叶子,脸上也不尽平和,油渍顺着发间的缝隙流下,沉誉知整个人陷入了懵圈。
  “很好很好,现在这样看起来才像一只狗嘛。你说对不对,沉同学。”
  梨花嫣然一笑,一般人做到这地步要么是直白的校园暴力,要么是装作不小心立刻道歉,但她真是记着前面的话才出手,所以完全不用背负罪恶感。
  甚至于说,她完全体会不到。
  只是在当大小姐的身份的时候,梨花可能还想不出自己将来会被报复的这一天的场景。
  而颜面尽失的沉誉知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要替她说一句:程度还不算严重,还有的救。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算得上有救?
  他摸了一把油渍,眼前的视线更清晰了,他仿佛此刻才回神,脸上带着沉沉的愠色,还没说话就被一口打断。
  “现在呢,现在讨厌吗?”
  她眨眨眼,现在才故作纯良无害的小鹿,揶揄出声嘲笑着他之前的回答。
  “……”
  沉誉知当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仅哑口无言,甚至更多的还有点不想指责她的心思存在。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现在还不讨厌?”梨花的指尖轻点额间,苦恼着叹了一声,“没想到沉同学居然如此宽宏大量,真是个好人啊。”
  沉誉知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他怕他再听下去很可能会跳进喷泉里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要走了?”
  梨花好心提醒他,走之前还不忘把饭盒捎到他手中,让他紧紧握着别松开。
  “以后出门小心点,别再撒到自己身上了。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况且你长得这么帅,要是被人拍到发到论坛上——”
  “那可真是不知道会伤多少迷妹的心啊。”
  她说的话未免有些太冠冕堂皇了,哪有人会自己不小心从头上掉下来,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出糗公诸于世。
  沉誉知对她心里怨恨居多,又无法在她面前表现,现在拿着饭盒不是,放下也不是,无奈只能回到学生会换衣服。
  “哦哦,原来你们还有独立区间。”梨花从一侧探出头来,好奇地跟着他,“我能去看看吗?”
  虽然说的疑问,她却主动跟过来了。
  大概沉誉知被她阴晴不定地态度产生了某种恐惧,一路上也不和她说话,就自顾自地隔离几米远走路。
  “沉同学真善良。”
  “沉同学人缘又好,长相帅气,论坛上的美照一抓一大把,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生活过得这么惬意。”
  “沉同学应该不会怪我吧,毕竟我真的只是按照原则做事,我是跟着你学的呢。”
  不得不说,梨花在折磨一个人的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不仅如此,在被她骂过的人里,就数沉誉知最沉默。
  她说了这么多话,看似是夸赞羡慕,实则是褒义贬用来折损他的脸面,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扎得流血。
  “沉同学讨厌我了?”她跟在后面等着开门,由于犯困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开口说,“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没有讨厌。”
  沉誉知依旧冰冷着脸,乍一看还显得有些不情不愿,语气也如平常没什么起伏。
  “哦。”
  梨花忽然换了一副冷淡的面孔,一改先前的体贴温柔地询问,大有一番摆烂的心思在。
  她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坦然自若地像是屋子的主人,随意摆弄着桌面上的东西,还要翻找他的书页笔记。
  沉誉知只淡淡扫过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拿着衣物走进浴室,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见梨花的声音轻飘飘地游荡着,如同一条吐着信子在暗地里蛰伏已久的蛇,上岸一口咬住猎物的弱点。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贱。”
  她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下扇醒了他。而之前的自作多情,让他此刻就像被扒开衣服,赤果果的裸体站着一样。
  ——
  下一章开始炖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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