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起雪

  白茫茫的冬雪,冷颼颼的寒风就是泰源林场的特產,也因为气候不良反倒让平日难得清间的温家人可以聚在一堂,闹哄哄的大厅,厨房里饭菜飘香,在温家最热闹的时候,戚耀均的心却和外头的风雪一样落寞,他对母亲利用温家,哄骗六娘的事耿耿于怀。他无心与眾人嬉闹,一个人闷在角落拿着块木头心不在焉的刻着。
  「你这样握刀一使劲会弄伤自己的手。」
  突来的声音让戚耀均回神,一抬头就看见温虎坐在自己身边,温虎拿过雕刻刀稳稳的将它握在自己的手里。
  「要这样拿!才不会伤到自己。」
  戚耀均淡然的笑着拿回刀子,他的眼神有着温虎熟悉的忧鬱。
  「耀均!有心事啊?」
  戚耀均沉着脸不说话,这样的神情温虎更熟悉了。
  「好吧!拿刀子要小心,那天雪停了跟我们一起去起雪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所谓的起雪是林木养护工作之一,就像春夏时必须砍去过度繁重的枝叶,让树木长得更好,而冬雪过度厚重会压歪了尚未茁壮的树苗,所以每当降过大雪,温家的男丁就会领一大群人上山起雪,一群人绑着绳子爬上树,将堆积在枝叶上的雪拨开。
  这样的工作费时费力,有时才起完雪,老天爷像捉弄人似的又下起雪来。
  「这样根本是在浪费力气,这么大的一片山我们要弄到什么时候?」
  做不惯林务的戚耀均做得很吃力,望着一片挨满白雪的树木不免抱怨,温虎笑的和煦,托着他往上爬,在戚耀均攀爬时他淡淡的说:
  「人生有很多时候都像在起雪,也许看起来是在做傻事,浪费力气,可是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我们做的是不是傻事。」
  温虎的话,满头大汗的戚耀均没听进去,卡在半树上的戚耀均只是一心一意的要爬上去,好不容易爬到预定的位置,拿起腰上的工具,手才一挥身体又往下滑,他慌乱的稳住身体,看着一旁身手矫捷的眾人叹气,向来心高气傲的他终于明白,离开了戚家他什么都不是。
  戚耀均使尽全力要跟上眾人的脚步,越是焦急就越力不从心,就在他已经备感挫败时,那枝枒上的白雪还不偏不移的落在他头上,厚重的白雪迎头而来,让他从树干上向下滑了一大段,那鑽骨的冻寒由脑子窜入,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温虎好像早已预知会有这样的状况,他拿了套乾衣服,带着他到一旁的山洞更换,换好衣服的戚耀均垂头丧气,温虎像牵着儿子一样带着他往山里去。
  「爹!我们要去哪?眾人还在工作呢。」
  温虎笑着不说话,他带着戚耀均一步一步往山里爬,最后甚至得用上两隻手来帮忙才爬得上去,山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眼看已经是绝路了,侧个身鑽过缝隙,眼前却是另一番风景。
  宛若刀削的峭壁位于身后,眼前一片层层叠叠的山峦,白色的云朵衬着山峦深浅不一的黛青,一片虚无飘渺宛若仙境,温虎在峭壁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望着这如诗若画的云海淡淡的说:
  「小姐是个傻瓜,我们都劝她不要,可是她却坚持……人生苦短,真心要留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曾经很开心,但是……却也很辛苦,可是这一路上她谁也劝不听得执迷不悟,像起雪一样,明明知道雪还是会下,树还是会弯,但她却坚信,她一定能改变些什么。」
  是啊!谁也劝不听得执迷不悟,她一心想改变一切,最后变得不堪的是自己,这就是戚耀均的母亲。
  「是改变啦!变得面目全非啦!」
  温虎站起身来慢慢拍着他的肩,他眼光含泪的看着戚耀均。
  「以前我一直觉得不值得,但后来看到你才知道没有变,总还有些东西是留下了,很高兴你还是听小姐的话上山了,小姐留了些东西要给你,这跟戚家无关,那是她要给她最爱的孩子,等通过测试我就会交给你,那时你就是个真正的大人,你要好好选择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怎么可能,他还有个随时会跑去视察绸布行和绣庄,一察就是个把个月的爹。
  「爹!你知道翻花绣的事吗?我是指太后钦赐戚家织纺为御织纺的事,明明太后喜欢的是翻花绣,可是赐封的却是织纺而不是绣庄,而且那明明就是六娘辛辛苦苦绣的,为什么以戚家的名义进贡?」
  原来戚耀均这几天闷闷不乐,都是在为温六娘抱不平,温虎开心的笑了。
  「耀均!难得你对六娘有心,如果你真为六娘好,你用心想想,用戚家的名义进贡,受封的是御织纺,难道不是为了六娘好,在六娘的眼里一匹绣缎就只是一匹绣缎,它只是个礼物不是个买卖,这样的结果对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来说难道不是一种保护吗?」
  言下之意温虎知道孙宛蓉所做的一切。
  「爹的意思是我娘是在保护六娘,不是在哄骗、利用她。」
  其实温虎不懂孙宛蓉真正的用意,但现在的结果却是他乐见的,他的女儿并没有因为翻花绣惹上麻烦,反而为她的生命增添了期待。
  「耀均!六娘很喜欢小姐,也很喜欢太后,每回看她从宫里回来她都很开心,六娘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能开心是我唯一的心愿啊!」
  没错!开心是这人生中最难得的礼物,对温家、对温六娘而言,再多的赏赐,再高的封号都没有开心过日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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