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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是一本书,那我这本一定是缺页而且还有诸多空白的书。这不算是夸大,我的脑袋真的有点不太灵光,从那件事以后就是这样了。简智雨跟我说坏记性其实也算是种文明病,不信看看那些重度电脑使用者,他们的大脑一直维持在亢奋状态,晚上根本很难睡好,除了记性变坏,脾气也变差了。
  她跟我从高中认识到现在,七年了,她的个性一直没什么变过,还是一样喜欢说些不中听的话,但贵在她都是真心的。
  我的坏记性陪我走过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因此写完的笔记本和记事本不计其数,搬家那天我妹任培青跟她男朋友过来帮忙,那些累积的本子可以塞满两大纸箱,后来培青威胁我一定得要扔掉,否则她就让我在这团纸箱城堡中自生自灭,所以我只好精挑细选几本。
  除去上课用以及纪录日常必须琐事的本子外,我每个时期都挑了两三本纪录重要事项的作为珍藏,事实上年代太久远的我还真没胆子翻阅,不知道每个人是不是都这样,怯于面对过去的自己。
  好像根深蒂固认为过去的那个我很幼稚,没什么可取的,甚至想要毁灭她。
  我纪录这些除了证明自己不虚此行外,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第一次做过的事佔了半数,和朋友争吵或是交了男朋友这种跟他人互动的我却很少着墨,其馀剩下的,都是我的自言自语,尤其是那些难以啟齿的,要是哪天能着手撰写自传,我一定不会放进去的事。
  星期一,一週之始。
  我简单吃完早餐后,拿起包包走下楼梯,往捷运站前进。上班时间每个人在月台上蓄势待发,等车门一开,试图突破眾人抢到座位好能在乌烟瘴气通勤时间偷得间。但我的运气不是很好,只差一步,我就不必缩起身,只为在车子啟动以及煞车时能够不碰到别人的身体。
  人潮一波波涌进,我靠在门边,有个上班族打扮的男人感觉像是宿醉未归,浑身酒气,软绵绵倚靠栏杆。他铁灰色的西装縐成一团,散发一股酸臭混杂酒精发酵的气味,像隔夜发餿的食物。
  熬到下车,我挤过别人腋下衝出车厢,下意识将衣袖抵在鼻下闻,大概是我神经质,我好像能够闻到刚才那个男人的味道,若有似无。它亦步亦趋,跟着我,让我以为是不是不好的事情都会如它一样尾随人。
  进公司以后,和我同部门的蓓琪正好从茶水间走出来,脸色有点苍白,语气欢快,「早啊,培妍。」
  「早,昨天没睡好吗?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我把皮包放到最底层的抽屉,瀏览这週的行事历,一边问候。
  蓓琪嘴边的弧度拉得更开了,「应该是我的粉扑太多了啦。」
  我眼神扫过她,蓓琪非常漂亮,栗色长发及腰,藕粉套装,有张白皙的鹅蛋脸,笑起来有浅浅梨窝,个性温和,但偶尔挺迷糊的就是。现在的蓓琪已经开始在回客人的信件,模样认真,于是我收回目光。
  我不该这么疑神疑鬼,儘管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蓓琪这副模样,但在同一个空间工作,难免会对她的态度產生一些好奇。毕竟工作空间这么小,秘密容易无所遁形。
  茶水间那里又走出一个人,那是前辈治丞,他端着热腾腾的咖啡一路走向办公桌,嘴里一边跟我还有蓓琪说,「啊……现在就只剩杨振那个小混蛋人就到齐了。培妍,打个电话给他,他一定又忘记设闹鐘。」
  在治丞前辈经过蓓琪座位后头时,我留意到蓓琪缓缓吮住下唇,绷紧嘴角,之后慢慢松开。
  我若无其事,「他说每个周末都不用设闹鐘,所以星期一会不小心忘记。我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只要三天就能养成习惯。」
  电话接通后,慵懒的男声响起,没有等我开口,那端的杨振自动冷静说明:『我又迟到了,所以治丞哥叫你打电话给我。』
  我冷笑,「你还有间情逸致跟我分析情况,不快点过来?」
  杨振俐落掛上电话,真不晓得这傢伙为什么是我上司。不一会儿,衬衫捲到手臂领带随意掛在颈上的杨振出现,一如既往的,狂野的星期一造型。他跟治丞哥和蓓琪笑瞇瞇的说早,坐到我对面的位置,凑过身来。
  「培妍你那里有没有吃的,我没吃早餐……」
  我在心里覆诵「这是我上司」、「这是我上司」,从抽屉摸出一包燕麦片扔到他桌上,杨振感激说「你真是我的小叮噹」,就起身前往茶水间,我来不及吐槽他「有你这种大雄简直天怒人怨」。
  这就是我工作的环境。
  小小的办公室,有专属茶水间,和三个同事一起干活。公司比较小的关係,一个人得要身兼多职,虽然要处理的事情挺多的,不过老闆治丞哥人大方而且仁慈,从来没有看他在我们出紕漏时破口大骂,但语重心长是一定会的。
  至于资歷比我和蓓琪深的杨振,我很少看见他正经的样子,但据治丞哥说他以前是某家大公司的国外业务,也多亏他,大大小小的订单才能如雪花般飘进我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当初我应徵这家公司的时候,简智雨蹙眉瞪着我的纸本履歷,一边吸着菸,她不避讳直言说她很担心我会被仙人跳。后来她明白像我们这种性质的公司,其实只要两个人就绰绰有馀,态度便改为「你们老闆真是慈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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