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朱先生(下)

  第十六章朱先生(下)
  石室里静得吓人,霍明海跑到墙前又敲又打,心里想着难道触发了什么机关?
  “喂!杜佳骏——!楚干将——!在的话应一声啊——?!”
  砰砰!砰砰!
  敲着敲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霍明海关了帽子上的灯,缩到角落,随手抓起一块大石头,四周又暗又闷,霍明海大气都不敢出,随着脚步声接近,几个端着蜡烛的小男孩出现在视线中。
  “胖胖,我好怕哦。”
  “怕什么!”领头的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们经常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没错,我爸妈也是。”
  “今天他们还带着烤乳猪什么的。”
  “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去拜山神,原来是到这地方了啊?”
  小胖子提醒:“呐,今晚的事,可别跟他们说哦。”
  “一定一定。”
  “咱们拉钩。”
  小男孩们围成一圈,伸出小拇指。
  昏暗的烛光中,有一张熟悉的,稚气未脱的脸。
  霍明海瞪大了眼,拿着石头的手开始发抖。
  拉钩完的小男孩讨论起怎么瓜分那些乳猪和零食,乳猪就那么点大,谁都想要一块肉多的,讨论来讨论去,谁也不让谁,小胖子没办法,提议抽签决定,抽签完,有人喜有人忧。
  “呐,明海,烤猪腿能分我一半吗?我用水果跟你换。”
  “明海,我用馅饼跟你换……哎,别摇头嘛,我多给你几块好么?”
  “明海……”
  “明海……”
  “明海……明海……喂,醒醒!”
  脸被拍打,霍明海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杜佳骏松了口气,见霍明海又闭上眼还想继续睡,赶紧掐了他一把,这时候,楚干将从石室深处走来,摇摇头:“没有。”
  “唉……”
  听见陌生的声音,霍明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出阴影,身材高高大大,不正是赶他们走的那个老头儿嘛!
  老头儿见他醒了,好心提醒道:“墓里常年封闭,空气混浊,还是快快出去好。”
  霍明海挣扎起身,看向壁画,入目所见还是简陋的简笔画,祭拜大树的图案不见了!
  原来……是梦?
  霍明海在思索的时候,杜佳骏也在思索。
  “它平时爱去哪?”
  老头儿笑了:“在墓里逛呗,还能去哪?”
  霍明海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楚干将摊手:“要寄的东西不见了。”
  霍明海哦了一声,脑子缺氧混混沌沌好像不够用了,把对话消化了一番,再看向老头儿时,眼里充满了诧异。
  “请……请签收。”霍明海抖着手,将一直护着的包裹递过去。
  老头儿茫然:“……啥?”
  “朱……朱朱……”霍明海舌头打结,话都不利索了,这场合下出现在墓中的,能是人么?
  杜佳骏摸摸他:“嗯,猪猪。”
  霍明海涨红脸:“朱……朱朱朗先生,请签收!”
  老头儿:“咳,我姓陈。”
  “那朱朱……”
  “朱朱不在哦。”
  霍明海:“啊……”
  陈老头好奇:“是华佗的吗?单子是我下的,那我来签好了。”
  龙飞凤舞地签完,霍明海一看,那字真叫一个漂亮,标准的毛笔字书法,能用圆珠笔写出毛笔的效果,这陈老头还真是个高手哇!
  陈老头签收完,拿着包裹发出一声长叹。
  他想寄东西,无奈东西不见了,霍明海想着想着,灵光一闪,问道:“是个酒盏吗?”
  陈老头摇头:“区区酒盏,何足挂齿?”
  “噢……”霍明海也学着他们埋头沉思,视线落到碎了一地的泥罐上,视线往上,目光定格在墙面上的划痕,霍明海脑子一炸,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许多年来,它一直守在这儿。”陈老头喃喃开口了,“就算有人打通了口子,也没见它出去过。”
  杜佳骏疑惑:“口子?”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举手:“盗墓的洞?”
  陈老头嗯了一声,解释道:“只要有人进来,它就会把他们赶跑,赶不跑的就吃掉,然后堵上口子。”
  霍明海:“……”
  杜佳骏:“很忠心呢,一直守着墓。”
  “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呢?”陈老头愁眉苦脸。
  “难道饿了,去找吃的?”楚干将猜测。
  陈老头摇头:“它不吃东西也能活。”
  几个男人又不说话了,光发呆也没用,杜佳骏站起来:“只好出去找找了。”
  工地那么大,说得容易,但上哪找?
  “没时间了,走!”陈老头率先钻出破洞,踏着管道几个起落,轻轻松松地落在地面上,霍明海忍不住跃跃欲试,趴在墙边探头一看,顿时头晕目眩,管道是贴着墙面延伸,距离地底起码三四层楼高,梯子呢?有,在管道的尽头,霍明海趴在大管子上,闭着眼一个劲往尽头爬,还没爬几步,被人一把拎起。
  跳楼专家楚干将带着霍明海一跃而下,落地后,放下软成一团的霍明海,跳楼专家嗤之以鼻:“出息!十几层的咱们都跳过,还差这点高度?”
  杜佳骏扛起霍明海,跟着陈老头往工地深处走,陈老头盯着周围的管道,盼着能发现它的踪迹,可一路寻去,除了飘荡的丝线,根本一无所获。
  杜佳骏忽然问:“它出去,会不会在找什么东西?”
  “啊?”陈老头一愣,反问,“找什么东西?”
  “贵重的东西啊。”
  陈老头摊手:“整个墓室除了陪葬的酒,还有什么值钱的?”
  “酒盏?”霍明海幽幽飘出一句。
  “酒盏虽然是我……咳,墓主的常用之物,但并不值几个钱,还不如一缸酒来得贵重。”陈老头语气轻松,但接下来杜佳骏说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对你来说不重要,那它呢?”杜佳骏看向陈老头,“它守了那么多年,墓里的所有东西对于它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吧?”
  何六斤郁闷地走出办公室。
  他作为现场唯一没进医院的目击者,办公室的头儿希望他能出面讲解,并陪同领导一起进墓室视察。
  办公室头儿还强调会来一批武警官兵,全副武装真枪实弹,安全不是问题,但何六斤打心眼不想进去。
  宿舍里藏着一件酒盏,虽然不值钱,但千把块钱也是钱啊,他成了重点关注人物,那么多眼睛盯着,被发现了可不好。
  “得尽快脱手才行。”何六斤这样想着,打开宿舍门。
  房间里昏暗一片,有丝线粘在脸上,何六斤抹了把脸,按亮电灯。
  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窗帘不住地晃动,眼看要把桌子上的酒盏扫下地,何六斤赶紧把窗户关紧了。
  酒盏本来不值钱,万一摔了,卖废铁估计也没人收啊。
  何六斤把玩着酒盏,心想要不要再多联系几个道上的人帮忙抬抬价,这时候,又有几缕丝线飘来,何六斤烦躁地扯了一把,房间里闷热难当,何六斤又起身去开窗,就在这时,他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只庞大的,黑漆漆的东西正趴在天花板上。
  这是……什么?
  何六斤刚一回头,漆黑的大蜘蛛呼一声地落到地上,镰刀般的爪子破空切来,何六斤都吓蒙了,求生的本能使他侧身闪躲,爪子划过墙面,居然硬生生割出了道极深的大口子!
  “啊——!!!”何六斤这时候才惊叫出声,一把抡起椅子朝大蜘蛛砸去,大蜘蛛看起来笨重,动作却相当快,劈开椅子的同时已经出现在何六斤面前,大蜘蛛有八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分布在头部前端的黑曜石,每一只眼睛里都倒影着何六斤的身影,蜘蛛的眼睛没有聚焦能力,但何六斤感觉到,它正愤怒地瞪着自己。
  何六斤被那眼睛盯得恍了神,爪子拍到身前才反应过来,就地一滚,起身时摸到一样东西,原来是从兜里掉落的打火机,何六斤搞不懂蜘蛛到底怕不怕火,但他心里明白,这一丁点的火苗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胁,他拿起未喝完的白酒往床单洒去,然后点亮打火机,酒精助燃下,火苗很快燎起了床单一角,何六斤抽起冒火的床单朝大蜘蛛舞去,大蜘蛛被火光晃得顿了顿,飞快抬爪一挥,床单瞬间被切成无数碎片,大蜘蛛对火毫不畏惧,踏着燃烧的布料直往何六斤冲去,何六斤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往门那跑,还没跑几步,腰上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几缕轻飘飘的丝线缠在了腰间,丝线越缠越多,再不弄断就来不及了!何六斤就地翻滚,故意往燃烧的碎布上压,火苗烧断了蜘蛛丝,同时也沾上了何六斤的衣服,何六斤再次翻滚,火苗熄灭,人已经到了门边,眼看就要逃脱生天了,只要出去,把警卫警察通通喊过来,还怕这只怪物不成?
  “妈的!!!快开门啊!!!!”急得晕头转向的何六斤正手忙脚乱解锁时,突然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几道闪光后,门板连着墙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太好了,这家伙没事!”
  没事的那家伙双手维持着开锁的姿势石化当场,追至身后的大蜘蛛停下了脚步,八只眼睛倒影着看起来很有威胁的楚干将。
  “带他走!呜哇——!”楚干将突然摔倒在地,被束丝缠着往大蜘蛛那拖,霍明海拽着何六斤要逃,没跑出几步,感觉手上一紧,何六斤正扯着他也在往大蜘蛛的方向拖。
  “你在干嘛啊?!”霍明海郁闷,无论他怎么用力,依旧抵抗不住何六斤的力道,脚下打滑,几秒间,已经被拖到破洞边上了!
  “我也不想啊……”何六斤都要哭了,脚踝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蜘蛛丝,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厚实得掰不断了!
  随后赶到的杜佳骏看到霍明海掰着断墙的手,顿时急了,连忙扑过去拽他,没料到也跟着被拖进了房间,丝线飘荡,像有生命似的,不知不觉间杜佳骏与霍明海被丝线串在了一起,楚干将的手和剑被缠成了棒槌,大蜘蛛很聪明地将他们往窗边拖,打算逐个击破,而何六斤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这时候已经被照顾成了木乃伊,动弹不得的何六斤恐惧得大叫起来,大蜘蛛嫌他烦,几缕丝喷去,给何六斤套了个头罩,这时,陈老头终于赶到现场,见状先是一惊,很快回过神,朝大蜘蛛怒吼:“快放开他们!”
  大蜘蛛愣了愣,霍明海趁机将何六斤扳倒在地,碎布的火苗已经延伸到书籍报纸上,蜘蛛丝受热溶解,何六斤终于溶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气,霍明海就地一滚想着烧断身上的丝,才翻滚没几下,一个男人盖了上来。
  杜佳骏双手撑地,无奈地看着霍明海,蜘蛛丝本来挺长,被霍明海这一翻滚,顿时卷短了不少,连带的何六斤也被捆了过来,三个男人挤成一团。
  楚干将不怕火,发现火能烧断丝,便毫不犹豫地往火焰大的地方滚去,身上的丝很快烧得一干二净,楚干将出剑,剑光一闪,锵一声击在了坚硬的爪子上,大蜘蛛的外壳堪比钢铁,楚干将连出几剑,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大蜘蛛巨爪挥动,决定先把威胁最大的楚干将给解决掉。
  而陈老头这时被一张网困着,粘在了墙上,他手里没武器,火焰又没蔓延到这边,只得无奈地干瞪眼,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叫它快住手,大蜘蛛这回铁了心,只当做没听见。
  “咦,他刚刚好像叫了声朱朗?”霍明海竖起耳朵仔细听。
  “别动……”趴在上方的杜佳骏发现了不远处的水果刀,正在伸手往那边够,可惜还差了那么点距离拿不到。
  霍明海红着脸,努力无视近在咫尺的气息,挪挪身子,带动杜佳骏和何六斤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一看有门道,鼓励道:“再动动。”
  霍明海扭扭身,又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催促:“还差一点,继续。”
  霍明海继续。
  终于碰到了,杜佳骏拿着刀子在火上烤得滚烫,往身上的蜘蛛丝上割,一边割一边赞:“这床垫不错。”
  床垫:“……”
  杜佳骏坏坏一笑:“又暖又结实,还自带按摩功能。”
  自带按摩功能的床垫气闷地别过脸。
  “呀——!!”外面传来的尖叫让宿舍里的男人们都吓了一跳。
  主持人小苗远远指着破碎的墙,脚一软,晕了过去。
  严实组长那个头疼啊,一边指挥搬运小苗,一边安排人手准备开拍,何六斤的宿舍不知出了什么事,噼里啪啦响动后又是砰一声大响,接着还有火光,办公室的人刚到现场就不敢接近了,瞧瞧,门都没了,连带墙被切割得跟披萨似的,明显不是爆炸,若不是爆炸,那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来自墓室深处的巨大怪物。
  “那东西原来是真的啊!”办公室的人都害怕了。
  “组长!等等!等消防队和警察来了再去!”大毛二毛拦着正要冲上去的严实。
  “不怕,我就过去看一眼。”
  “组长!不要啊组长!”
  严实的和大毛二毛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干将当机立断劈碎窗户,想把大蜘蛛引过去,无奈大蜘蛛的八只眼睛有一半是盯着何六斤的方向,何六斤那个汗啊,他又没对它干什么,有必要那么大仇吗?杜佳骏挣脱开蜘蛛丝后,抬手将何六斤拎起,何六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杜佳骏发出一声大喝,抬手一丢,何六斤像一发炮弹直飞出窗外,大蜘蛛立刻朝何六斤追去,杜佳骏眼疾手快,一手揽上霍明海,一手抓着残留的蜘蛛丝,被大蜘蛛拖动着往窗外飞去,等严实拖着大毛二毛出现在破洞外时,只看到满地的火焰,还有粘在门边的一个高大老头。
  陈老头呵呵:“能帮我解一下吗?”
  何六斤着陆时差点魂都没了,回头一看,庞大的黑影正划动巨爪朝他追来,这是逃命的节奏啊,再不跑就完蛋啦!何六斤慌忙爬起,刚迈出腿,身子一轻,又被人拎了起来。
  “哪个方向?!”
  “那边!”追在大蜘蛛身后的杜佳骏朝一个方向指去。
  “好!”
  “好个屁啊——!!”何六斤被楚干将用力一丢,再次像炮弹般往工地深处砸去,何六斤还飘在空中呢,楚干将就已经闪身到炮弹的落地点,抬手,接空了,何六斤也聪明,即将砸地的刹那用手一撑,漂亮的翻滚卸去冲力,还没爬起,身子又是一轻。
  “身手不错啊。”楚干将赞。
  “你妹啊——!!”炮弹再次启程,几个起落后,飘在空中的何六斤忽然觉得周边的景物有点不太对,怎么那么像挖掘现场呢?扭头一看,身下果然是巨大的坑洞!
  何六斤再也无法淡定了,虽然楚干将早出现在坑洞下面抬手等着他(天知道那家伙怎么下去的),何六斤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等楚干将准确无误地接住他时,何六斤已经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烟尘中,大蜘蛛狰狞的身影渐渐清晰。
  “身为守护灵,何必滥杀无辜?”楚干将把何六斤丢到一边,提剑挡在它面前,“不过是偷了个酒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大蜘蛛的眼睛幽幽倒影着楚干将。
  “你没法给他守墓一辈子。”楚干将说,“这个墓很快就不存在了!”
  大蜘蛛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一道道坑,显然非常生气。
  “而且你的主人,也很快要消失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蜘蛛,它爪子大张,锋利的镰刀从四面八方切向楚干将,楚干将连忙抬剑格挡,他只有一把剑,大蜘蛛的几只爪子全都可以当镰刀使,不出多久,楚干将被逼得连连后退,但他的狼狈也没持续多久,大蜘蛛忽然爪子一软,倾斜了半边身子。
  “终于有效了!”
  背上传来杜佳骏声音,大蜘蛛心下一惊,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爬到背上的,它怎么完全不知道?!
  “呜哇,要掉下去了!”霍明海的声音。
  还有一个?!大蜘蛛震惊了,想抖身子把他们甩下来,却发现腿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仅如此,全身的力量像是渐渐抽干,大蜘蛛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奇怪,我的手好像没知觉了?”霍明海茫然。
  “猪猪,你碰到洒药的地方啦!”杜佳骏摸摸他。
  华佗制的麻沸散被当做古代外科手术的麻醉药,原装进口,药效当然不是盖的,药水迅速渗透,很快,大蜘蛛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力量涣散后,庞大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团成了个大黑球。
  杜佳骏从兜里掏出大袋子,将大黑球装了进去,贴上陈老头写的快递单,任务完成,杜佳骏捧起大袋子拔腿就逃,楚干将拎起霍明海和何六斤紧紧跟上。
  宿舍那边闹翻天,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呜呜直叫,何六斤被丢在了工地的车道上,要是有车子路过,只要司机不是瞎的,总能发现那个昏迷的男人。
  杜佳骏领着他们左躲右闪,一路顺畅地去到墙角,楚干将在墙上劈了个洞,三人鱼贯而出,杜佳骏带着包裹去取车子,而霍明海的车子停在了餐馆附近,但他碰了麻沸散,手软脚软,叫他开车不出事才怪,楚干将扶着他,心里琢磨着平时见霍明海蹬蹬腿收收车把,好像很简单的样子,霍明海都成这样了,是不是该让他坐包裹筐里,自己亲自开车呀?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楚莫邪正在远处看着他。
  楚干将的心高兴得砰砰直跳,正想喊一声哥,楚莫邪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他的举动,似乎要干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霍明海挤挤眼:“哎哟,副馆长偷偷摸摸地干啥来着?”
  楚干将哼哼了两声:“什么偷偷摸摸,我哥是在工作!”
  霍明海看着楚莫邪若无其事地去到挡板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抬手挥了几下,挡板瞬间出现了个破洞,楚莫邪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不愧是我哥,帅气侧漏啊!”楚干将陶醉。
  霍明海汗啊,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呐!
  叭叭——
  身后车子在按喇叭,杜佳骏催促:“把你的车子放上来。”
  “什么?!”霍明海顿时茫然了,当杜佳骏打开车尾,将霍明海的电动自行车塞进去时,霍明海大开眼界。
  “我靠,居然装得下啊?!”
  “那当然。”
  “那以后遇上你,我就能坐顺风车啦!”
  杜佳骏点头:“好啊。”
  霍明海歪头看他。
  杜佳骏笑道:“多一个搬运工,我可是求之不得,虽然他有时候笨猪猪,但至少还能用。”
  笨猪猪搬运工:“……”
  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公司特地批准他们休息一天不计考勤。
  霍明海和杜佳骏回到公寓已经三更半夜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这一睡睡到太阳下山。
  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杜佳骏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晚上在家煮还是在外面吃?”
  “家里有菜,在家煮吧。”杜佳骏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
  “噢。”
  杜佳骏还坐着没走。
  平时下厨由杜佳骏一手包办,霍明海催他:“去煮呀。”
  杜佳骏挑挑眉:“那你放手呀。”
  “啥?”
  他一提醒,霍明海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杜佳骏的腰,睡衣扣子都蹭开了,风景这边独好,霍明海的脸马上烧成一片,连忙松开手。
  晚间新闻果然报道起地铁工地的事,严实组长友情提供了一段录像,片子里,粘在墙上的蜘蛛网胀鼓鼓,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挣扎。
  “这里本来有个人,很高大的老头,还穿着工地制服!”大毛二毛也是目击证人,口沫横飞地比划着。
  严实一脸严肃:“是我帮他割开蜘蛛网的。”
  大毛二毛点头。
  办公室头儿:“我……我我……我也见到他们带着一个老头走出来。”
  办公室秘书:“我也见到了……不过……唉,你来说说。”
  施工队的工头被拉出来,同样脸青青:“咱们工地只招四十岁以下的,根本没有姓陈的老人家……”
  管理档案的人也点头证实。
  陈老头被安置在休息室,后来说出去走走,一走就不见了踪影。
  何六斤被发现时还昏迷不醒,身上有着磕磕碰碰的痕迹,最后送去了医院。
  工地的人都说是撞鬼了。
  专家组经过讨论,工程是不能停的,决定将墓室里的棺木转移,安置在陵园内,而墓室里的陪葬品毫无价值,已经被专人处理了。
  月光倒影在酒盏里,云馆长提起泥罐子,给陈老头倒了满满一杯,陈老头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桂花酒真香啊。”云馆长招呼楚莫邪,叫他一起来喝。
  楚莫邪摇头,说他只喜欢喝牛奶,其它的基本不碰。
  “唉,可惜啰。”云馆长在目录单上签好名,今日馆内增添了一把古旧的长枪,一个酒盏,和一个罐子桂花酒,而棺材里的碎骨被尽数带出埋在了林子里,云馆长还亲自立了个墓碑,至于转移到陵园的棺材,里面只有零星的布渣而已。
  楚莫邪拿着单子去安排展位了。
  “呵呵,那我呢?”陈老头笑。
  “快要消失的人就别凑热闹啦!”云馆长也笑了,给自己倒满酒,恭恭敬敬地举杯道,“陈将军,老夫敬你一杯。”
  陈将军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无名小辈居然能得老神仙敬酒,此生足矣。”
  “这酒酿了多少年啊?”
  “今年是几几年啊?”
  云馆长报了个年份,陈将军算了算,惊讶道:“哇,起码上千年啰!”
  千年前的灵魂早已投胎转世,而残留在墓里的灵魂残影在时间的流逝下越发稀薄,他附在了壁画上,泥罐上,长枪上,随着墓室开挖,像是封存多年的酒精开始挥发,陈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朱朗跟了我很久,帮忙照顾一下哦。”
  “嗯,会的,有朱朗在,博物馆里的蚊子估计要绝迹了。”云馆长笑道。
  大蜘蛛还活着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在雨下个不停的晚上,有匹马一直烦躁不安,又是蹬腿又是甩尾,陈将军去检查,发现一只大蜘蛛趴在马肚子下避雨,他认出这是一种狼蛛,这种蜘蛛行动敏捷,性格凶猛,想必是经过树林的时候被它粘上了,陈将军本来想一剑了结它,但后来又觉得这蜘蛛挺聪明,伸出手朝它招招,没想到那蜘蛛居然乖乖地爬过来趴在他掌心上,那天起,陈将军就让它在房间里扎窝,它很乖,自知模样不讨喜,怕吓着人,也不到处乱跑,一心一意地抓蚊子吃,自从有了它在,陈宅里的蚊子数量顿时大减。
  陈将军几次想放生它,但它就是忠心耿耿,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管换多少匹马,最后凯旋归来的陈将军总能在马肚子上发现它。
  像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直到陈将军病逝埋进了墓中,朱朗也偷偷地跟了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成了守护灵。
  早料到墓有被挖开的一天,陈将军托人买了华佗的麻沸散,在被人发现之前,将朱朗麻醉了送出来。
  心愿已了,陈将军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啊,还有这个。”
  一段灰扑扑的树枝放在桌上,云馆长眉毛一跳。
  陈将军在出征途中,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非常深,不知通往地下多少米,随着前进,陈将军发现了高处穿插的一截绿色树枝。
  “我想着将树枝射下来看看,结果那玩意特别硬,几箭下去,只掉落了这么一小节。”陈将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树枝落地,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块,里面还能见到蜿蜒的血管,陈将军捡起来,还用牙咬了咬。
  “呵呵,还好当时没被树枝吸干。”
  “吸干?”
  “这玩意吃肉喝血,是个邪祟!”
  陈将军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部下带着信鸽来找他,陈将军光顾着看信,没有留意鸽子,直到上方忽然飘落带血的羽毛时,他才抬头看去。
  鸽子撞在了树枝上,挣扎着扑棱,血珠拍得到处都是,短短的几秒间,那鸽子渐渐缩小干瘪,最后飘落在地的,只有干巴巴的半截翅膀。
  若不是血液温热,陈将军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云馆长举起树枝,透过月光看到里面分布的层层血管。
  “将军啊,这玩意,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哦?此话怎说?”
  身影淡得只剩下一层轮廓,陈将军满脸好奇,他是解不开这个谜了,但听听老神仙的结论也是不错的。
  “这东西恐怕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命体。”云馆长神情严肃,还好是地下空洞里,若是延伸到地面上,不知会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是植物,也不是水晶,而是一种生物,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传说中的神树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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