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还是……爱?(三)

  「阿川,不准告诉红红,否则我就连桐花深处都不要了。」
  被童承锋这般威胁,阿川不得不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早知如此,他就该选择装聋作哑才对,这本就是童哥的私事,怎么会使他夹在童承锋与元贞红之间变得里外不是人了呢?。
  阿川很是苦恼,而且这股苦恼还随着童承锋潜逃出境的计划日渐完整而变得更深更重,他多想找个树洞把这有如国王驴耳朵的秘密好好宣洩出来。
  也许是老天听见阿川的祈求,没几天过去,一个上等绝佳的树洞还就自动送到他面前,当卫奇扬出现在桐花深处时阿川都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他从来没这么欢迎过卫奇扬。
  「你来得正好,我正发愁呢!」阿川二话不说抓住刚进门的卫奇扬,将他拖到厨房咬耳朵。「你知不知道童哥要离开的事?」
  「他要走?!谁和你説的?」卫奇扬脸色大变。
  「还能有谁?他自个儿说的。难道你也没听说?」阿川愁眉苦脸的将那日童承锋的话原原本本的讲出。
  这一听就连卫奇扬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我虽然不清楚他这个决定,但这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卫奇扬説,他早隐约觉得童承锋会有动作,却不晓得他竟然这么絶。
  「你要劝劝童哥呀!」阿川只能把力挽狂澜的希望寄託到卫奇扬身上。
  「哼,他那人要是能听劝,早八百年前就没这事了。」深知童承锋的倔脾气,卫奇扬没好气的说。
  「那可怎么办才好?」阿川愁死了。
  「我来通知元贞红。如果说有谁能阻止童承锋的话,我想也只有她了。」卫奇扬思考许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了。「他有透露什么时候走?」
  「似乎就是下週五。」阿川努力回想这几天童承锋的所说的每一句话,终于记起他曾听见童哥确认机位的时间。
  「他这是铁了心要走吶。」卫奇扬得知了童承锋的计划后不由得怒极反笑。「居然敢挑在元贞红的提案日要走,他可真狠得下心。」
  「可是……童哥要我不能告诉元小姐……」想到童承锋冷酷到近乎无情的计划,阿川本就囁嚅的声音越说越低。
  「你别管他说什么,真要听他的话,就什么也不用做了。」卫奇扬挥挥手,不甚在意这件事,但见阿川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又道:「你放心吧,怎么都是我说告诉元贞红的,没你的事。」
  一句话担起责任,卫奇扬瞬间让阿川吃下定心丸,趁童承锋还没发现自己出现在桐花深处,马上抓紧时间联络元贞红去了。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元贞红与叶晓玫吃完午餐才要走回公司,便发现卫奇扬的来电,猜不出卫奇扬来电的目的,元贞红接起电话一头雾水的问起。
  「卫奇扬?你找我什么事?」
  她与卫奇扬的关係也就是比点头之交更好一些,除了那次引见与偶尔在桐花深处与他碰面外,她与他再没有更多的连系,想不到他打来所为何事,元贞红先问了声便随口一句打趣。「是要告诉我阿温回心转意,决定和我合作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儘管知道元贞红不清楚事态严重性,卫奇扬听见她轻松的问话后依旧控制不住地骂了声,随即将刚从阿川那边到手的消息转手告诉元贞红,想听听元贞红的看法。
  他本以为元贞红听闻此事后也会同他一般激动,孰料,电话那端竟是久久没有回应。
  受不了这富有压抑的沉默,卫奇扬主动发话:「元贞红?你有听到吗?他要走了!」
  「……那又如何?」感受着心头一阵发疼,元贞红冷冷的反问,将她此刻冷冽的心境忠实呈现。
  她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吗?她在卫奇扬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自嘲笑容。
  她可真傻啊!居然听信童承锋的话,将一门心思扑在设计稿上,要不是卫奇扬通风报信,怕是比稿之后等着她的就只有一栋没有童承锋的桐花深处了。
  想着童承锋哥一边告诉自己专心在工作上,另一边却暗渡陈仓计划着离她远去,元贞红突然觉得这一刻她承载了十几年热情的心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继续追逐童承锋下去。
  「我早告诉过他我的决定,要是他再离开我,我绝不会等他的。」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无比,如同她的决断般乾脆明快,无须再作定夺。
  「……」卫奇扬闻言为之沉默。
  元贞红这句誓言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对于元贞红执意遵守当初的话,卫奇扬并不想干涉她的选择,毕竟他十分明白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该负起责任的应是懦弱到不战而逃的童承锋,而非元贞红这名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害的女人。
  「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切断电话。
  「怎样?元小姐她说了些什么?能阻止童哥吗?」阿川见卫奇扬沉着脸结束了通话,连忙凑近打听。
  然而阿川忽略自己背对着厨房出入口,自然看不见童承锋走近了厨房,当场被逮了个正着。
  「阿川!」说不清为何自己听见阿川的话会紧张起来,童承锋只顾着用动怒掩盖自己的异样。「你忘了我说过不准告诉红红吗?」
  「是我告诉元贞红的,和阿川无关,你要骂就衝着我来!」见童承锋又是这种作态,卫奇扬一把无名火窜起,愤怒的拉开阿川,走到童承锋面前,揽下他所有怒气,或许说也将自己积蓄已久的怒意朝童承锋发洩。
  「你多管什么间事?」童承锋口气也衝了起来。
  「呵呵,你说我多管间事?很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再也不管你这个故步自封、没胆子接受爱情、没勇气面对无常、只会不断伤害深爱自己女人的男人间事。」卫奇扬笑着頷首,旋即激动地怒吼,将所有能冠到童承锋身上的骂名全骂了出来。「你这个懦夫!」
  倘若是平时有人这样咒骂自己,童承锋肯定会翻脸动怒,但是如今咒骂他的人是卫奇扬,骂的内容还真没有一项冤枉自己,童承锋被骂得是哑口无言,毫无反驳之力。
  没听见他出声,卫奇扬也不客气的继续发飆:「不要再说什么为了她好的那套,那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替她着想,你可曾想过元贞红真的希罕你这样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成就她幸福美满的一生吗?」
  「没有!你完全没从她的角度来想过,永远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想着自己的病、想着自己曾经因此度过的灰暗童年、想着自己多么可怜、想着自己寧愿放弃爱人也要成全她的幸福多么伟大……我敢打赌,你没问过你父亲的想法!」卫奇扬挑衅的直视童承锋,一指戳上他的鼻尖。「他觉得照顾你和你的母亲可怜吗?啊?」
  「……」童承锋依旧无言以对,只因卫奇扬说的都对,他确实没问过也曾为母亲病情奔波辛劳的父亲的想法。
  哪怕父亲再疲累,脸上都会掛着温暖的笑容,他还是逕自认定父亲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你呢?你觉得照顾你生病的母亲很不幸吗?你会因此就不想要这个母亲吗?」卫奇扬咄咄逼人的质问。
  不,虽然照顾母亲很辛苦,但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幸,更不会因此就不想要认这个母亲。童承锋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那么你何以认为元贞红就不能承担这样的生活?她知道你的病情,真要介意何必还要用自己的身子绑住你?不是赶紧找别的男人更实际吗?」滔滔不绝的骂完,卫奇扬怒气总算渐渐降下,再见到童承锋被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忍心继续苛责。
  他叹了口气,转为感慨:「我从不讳言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幸福。当然我自己是很希望能成为给你幸福的那个人,可惜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差距何止一光年,比起我从来就不在你的选择之中,我真的认为你和元贞红之间没什么不能克服的。」
  「况且……说句难听的,你怎么就确定你会比元贞红早走一步?这世上多的是莫名其妙就天人永隔的憾事,你何不好好把握能掌控住的幸福?」
  儘管卫奇扬的话已令他有些动摇,但童承锋心里仍有一个结解不开,踌躇了许久,他才不确定的说:「你说的是个道理,但是……我没把握……我得想想……」
  千想万想就是想不到自己费了多少唇舌,说了多少道理,最后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答案,卫奇扬已不愿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奚笑。
  「你就想吧!你还真以为元贞红会永远在身后等着你?」
  在他们争执的同时,元贞红已恍惚地先行回到她与叶晓玫暂时定居的会议室,看着一室凌乱,她忽然为自己这般努力付出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费工夫去想个清楚,她沉默的拿起麦克笔,继续着手完成还差最后一点的第三方案设计。过了一会儿,绕到超商买提神咖啡的叶晓玫拿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乍见元贞红没有稍作休息,而是已经投入下午的工作,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奇怪。
  「红姐,你怎么不休息一下,刚刚不是说回来要休息的吗?」叶晓玫装小妹喊红姐喊成习惯,即使她与元贞红已经没有明确的上司下属关係,她还是习惯的以旧称呼喊着元贞红。
  「忽然间睡不着。」元贞红没有抬头,闷闷地说。
  她的回应证实了叶晓玫的猜测,思忖片刻后,叶晓玫皱眉关切:「是陈少腾又不甘寂寞的来找麻烦?」
  「没有。」
  听见元贞红痛快的否认,叶晓玫一愣,显然没想到还会有其它因素能影响到元贞红。
  除了陈少腾,还有什么事能困扰元贞红呢?叶晓玫咬着唇寻思许久,然后不太敢肯定的问:「那是……童哥?」
  她在心里盘点了一遍两人共同认识的人,心想也只有童承锋能令元贞红如此消沉了。
  「……」这次元贞红没有搭腔,而手底倏然用力划过纸面的麦克笔声更是对叶晓玫的猜测形同默认。
  果然是童哥吶……纵使叶晓玫有心关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元贞红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后回到座位,以专心工作掩盖此时会议室内瀰漫的尷尬氛围。
  可惜的是,元贞红与她就在同一间会议室,同一张会议桌上工作,纵使叶晓玻再怎么要求自己不要再多想刚才的事,但越是这样想,她的精神就越是不能专注在作品上,反而越发注意起斜对面元贞红的情况。
  就在叶晓玫心里乱成一团时,斜对面传来一阵啜泣声,当下令叶晓玫手里不知道正胡乱画些什么的笔打住。
  「红姐?」她……真的没事吗?叶晓玫看向元贞红,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担忧二字。
  「我后天会再去找阿温和暴风,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设计出三种方案,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同意我们的提议。」即使元贞红没有抬头,叶晓玫也能从她带着浓重鼻音的腔调中知晓她正在哭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但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啊!叶晓玫话还没说完,却让元贞红抢白。
  「不要管我。」元贞红以手背抹去就要从下巴落下的泪水。「请你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定定凝视了默默啜泣的元贞红半晌,叶晓玫点了点头,同意她这个任性的要求,逕自将精神放到自己负责的作品上。
  一日过去,第三种方案就在元贞红时有时无的哽咽与苦涩泪水的陪伴下诞生了。
  那是囊括以叶晓玫风格为根本,揉合了工业风的奇幻狂野版,以及来自元贞红笔下,巧妙结合东方水墨风与摩登造型的经典品味版。
  而这就是元贞红最后仅有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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