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振翅:

  睁开眼睛似是应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嘴边还挂着浊液,口腔中是苦涩的味道,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痛的,那下身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污浊的液体,些割肉刮骨的一般的痛楚提醒着我,我居然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
  学不好,或者做错事情莫青舲也会惩罚我,有时会打手板,有时会让我在床上偿还,事后都会细心洗净,如易碎之物保护好,从不曾这样……他在哪里?会来吧……一定会来吧……来救我……
  像是走马灯一般,往事在我眼前一幕幕闪过。闻人家的药庐,池斐卿的琴瑟,莫青舲的培育,莫凝霜的垂怜,柳弋文的折磨……我一直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低低的苦笑,原来我一直在依附着别人生存,却将自己遇到的一切苦难赖在他人身上。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我发现我在恐惧,我居然在恐惧这指间沙般孤独的时间。心生恐惧,恐惧结出期望的花,会来吧……那双熟悉的手会将我抱起……清冷的眼里是融化冰川的温柔……
  “吱嘎!”门轴转动的声音,我极力去扭转脖颈去看……
  是柳弋文。
  他走上前嫌弃的俯视着我,“真是卑微又可笑,你难道还在期望那个人回来救你?哈哈……”他笑,眼中是嘲讽和鄙夷,“他正忙着撇清自己,那两个人是父子,没有太过明白尖锐的问题,那个人不会动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惜你谁的儿子都不是,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倒霉鬼。”
  心脏像是被针刺到一般,锥心的痛比身体的痛更甚。
  “你也算是硬气,不过这都没有用。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那位大人不会放任你这样危险的家伙接近皇上的。”
  “那位大人?”
  “你以为只有莫青舲才能成为大莫的下一任主人,你以为只要抱好了莫青舲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真是太可笑了!”他微笑着将手指插入伤口中搅动,皮肉发出滑腻的声响,“不要有负担,剩下的只是单纯的虐待。”
  “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你一定很喜欢”微笑带上了一贯的狠毒,“来人!”
  五大三粗的狱卒早就等候在一边,听到召唤马上出现在柳弋文的身边,按照他的指示架起我,随着他的脚步将我带到天牢的更深处。
  黝黑的通往地下的甬道阴冷潮湿,带着刺鼻的霉味,脏兮兮的老鼠和丑陋的潮虫不时地穿过脚下,任由人拖拽着残破的身体通向这个皇城最阴暗的地方,在离我头顶数十丈的地方,金碧辉煌笑语笙歌,而我眼前的景色犹如通往地狱的甬道。
  终于前面的柳弋文停了下来,我被带到他的身边。前面是一个开阔的房间,脚下是一个幽深的池子,四周有跳动的火把,就着摇曳的火光,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寒意顺着脚下窜上脊椎,我恐惧的摇头,干涸的喉咙发出颤抖的声音:“求求你……不要……”
  染笑的眸子冷如冰泉,“那就求我啊。”
  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到了池子里涌动的黑色虫潮,拇指粗细的虫子有着黑色的节状身体,细长密集的脚快速爬行者,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我跪着爬到柳弋文脚下,将头狠狠地磕向地面。“怎样都好,求求您,柳大人……”
  柳弋文不动声色,四周安静的只有虫子爬行的声音。
  我害怕的发抖,每个人都有一些死穴,而节肢动物是我从小就不敢接触的。我凑上前去抱着柳弋文的脚,去舔他的靴子,企图得到他的宽恕。
  他发出冷哼,一脚踹傻上我的胸膛,正是被莫凝霜曾经伤过的地方,我被踹了出去,滑到池子边缘险些掉下去,我又进一步的看清了那些丑恶的面目。
  “求求您,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不要……”我卑微的又一次跪下,话话还没有说完,胸口新伤加旧伤,忍不住一口淤血吐出来。
  身下的虫子像是闻到血腥味,都疯狂的躁动了起来,甚至用他们的长脚用力的向上蹦,企图窜到我的身上,我恐惧向前方爬过去,想离池子远一些。
  柳弋文发出阴森森的笑声,像是在嘲笑狼狈恐惧的我,“如果没有别的了,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眼泪无法控制的留下来,我跪下来,压低身子,掀起本就不剩什么布料的里衣,单手撑开臀瓣,露出脆弱的花蕾。“求您宽恕我……”
  我听到了后面狱卒吞咽口水的声音,羞耻和恐惧像绳索紧紧的锁住了我的脖子。
  “让我看到你的脸。”柳弋文发出了命令。
  维持着羞辱的姿势,我转了过去,大张开双脚,双手将臀瓣分得更开,张开泪水弥漫的眼睛看着他,“柳大人,请您享用。”
  “来人!把他扔下去。”柳弋文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不!”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声音嘶哑的几乎不是我的声音。
  不可抗力,我觉得身体一轻,眼前的一色飞快转动,脊髓很快重重的摔到地下,几乎是一瞬间,身边的虫潮就都涌了过来我看到他们黑色的颚反射出冷光。
  然后的感觉就是痛与绝望。
  “这种虫逐腐肉而食,不过现在他们在这里养了这么长时间,估计鲜肉也吃吧。不知道在这里呆上两三天你会不会被他们啃光啊?”
  随着一声干脆的关门声,我的心沉到了底,那些虫子闻到血味都涌了过来,几乎将我淹没,我挣扎的想要起来,过度虚弱的身体让膝盖难以支撑我的体重,黑色的虫子跳上来,咬开刚刚愈合的伤口,咬噬着里面的嫩肉,失去指甲的手指脚趾被咬的钻心的痛,我痛得惨叫。
  而恐惧和绝望才是真正将我击败的东西,那些黑色的丑陋的虫子。
  我难以叙述出之后几日的遭遇,在身体早已破烂不堪的时候,在我似是已经死了的时候,我被带出了虫室。
  我见到了莫凝霜。伤口止不住的流血,甚至还有些虫子闷死在伤口里,露出一截黑色的脚。
  我用不成人样的脸看着他,用残破的身体面对他。
  而他依旧强壮,霸气,眉宇间是帝王之气。他看着我似是吃惊似是难忍。
  我心中冷笑,你是的不信任,只是一个小小的怀疑,怀疑我的出身,怀疑我的身份,一个简单地决定就害我如此,为何现在假慈悲,真是太可笑了……何况你看上的只是我的身体,你对你也只是利用,迟早会杀了你,现在这样的结局算我输了,我本就不是什么擅长赌博的人,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我最有应得,若真是怜悯,赐我个痛快。
  要死吗?就这样死掉?
  “莫……凝霜……”我的声音如拉锯。
  莫凝霜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我居然直接叫了他的名讳。
  “想看我死吗?想看看我的心吗?”我如行尸走肉般拖动哀嚎的身体,在地上难看的爬行着,拖出一条血印子,我低低的笑,很难听的声音。
  外掀甚至掉落的指甲的手扣住青石砖,我摇晃着站起来,青石砖上立马留下血色的痕迹,我拿下烛台,烛台的重量使我跌坐在地,蜡烛被摔灭了,我靠着墙坐起来,拔下来蜡烛看着尖钉,露出了笑靥,这笑靥犹如三月春风般含蓄,如六月朝阳般灿烂,如九月青空般纯粹。
  莫凝霜面对着我笑容眼神是迷茫,嘴角紧紧地抿着。
  “我把心剖给你看,你就安心了吧……”没有犹豫,尖锐的刺扎入胸口,我笑着嘲笑自己可怜,连死都是都是做戏。
  “等等……我剖出来给你看……我没什么力气了……”我努力向下滑动插进胸口的烛台尖,却因为疼痛和虚弱的身体而进展缓慢“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剖出来……”
  “不……”莫凝霜摇头,“快住手!”
  七日后幽凤阁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味。庄伯坐于屋内,一遍遍的拨动琴弦,琴音杂乱,他望向窗外正直深秋,草木凋零,夕阳垂下,死气沉沉。
  门被推开,庄伯看见来人,有些凄凉的琴声戛然而止。
  庄伯眼中本来的清明化作怒火:“你来作甚!你可知……罢了!你快离开这里。”
  莫青舲皱眉,“我只是来看看,他还没有醒吗?”
  “看看?”庄伯冷哼,“三日前公子被皇上带回啦,怎不见你看!公子在牢狱中怎不见你看!现在你来看什么?”
  “我真是给他找了一个忠诚的仆人。”莫青舲的眼睛眯了眯,“我与惊蝶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莫青舲走到床榻边,少年安静的沉睡着,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臂都缠绕着绷带,脸颊额头上满是伤痕,原本清秀隽丽的脸颊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庄伯看着,眼中的愤怒化作伤感,转过身,离开了屋子。
  七天前,惊蝶被莫凝霜亲自抱着从天牢中带回来,当时的御医只是说生命垂危,他尽力而为,一切全听天命。
  以死言志,哪个傻子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不能等等自己,在给自己一些时间吗?当找到御医的时候,莫青舲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他很忙,忙着将自己从这乱麻中摘出来,他步步为营,不能走错一步,不能因为一个惊蝶,坏了整个大局,等他处理完一切便会将他从那个地狱拉出来,可以一切都太晚了,而惊蝶等不及……
  御医回忆说,惊蝶的身上,鞭伤烫伤扎伤都有遍布全身,大多数都已经化脓,手指指甲被翘掉,下体的伤害尤为最重,他甚至从惊蝶身体中取出了一节三寸长的铁棍,一些钻进身体的虫子闷死在了皮下,伤口严重感染,他能活到这时已是奇迹,那扎进胸口的烛台若不是他体弱无力,再深一点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干净的手指划上肿胀的脸颊,惊蝶总像个孩子,打个手板都会眼泪汪汪,大呼痛得要死,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那样的痛……一定是锥心刺骨的。还有那些虫,他记得惊蝶最怕的便是那些虫子,一只小小的潮虫便能将他吓得失声大叫,自己曾用蛐蛐儿来捉弄他,他居然被吓哭了,把他揽到怀里后他居然没有反抗乖乖的环住抱着自己的腰委屈的抽鼻子,吓得浑身颤抖,自己趁机占了不少便宜。握住缠满绷带的手,惊蝶沉睡中似是因为疼痛而轻蹩了眉毛,莫青舲不由自主的吻上他的手指,在惊蝶的梦中,他还在等着自己去救他吧……
  他知道惊蝶懂医,若还是有余力,若不是全然绝望他不会将那尖钉直直的扎入心脏。那次他也曾割腕自杀,迷蒙中他终是没有准确的划破经脉,只要还不是全然绝望他断然不会抱了必死的信念。那样的绝望是什么样子的……黑暗或是空虚?
  莫青舲猛然放下了惊蝶的手,自己怎会这般被一时的感情所蒙蔽,还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怎么可以在这里驻足。
  目光回到惊蝶的身上,又柔和了下去。莫青舲闭上了眼睛,良久终是站了起来。再等等,自己在太多事情中纠结,根本无法脱身,惊蝶,再等等我。
  莫青舲走后,我缓缓地张开眼睛。
  我……还活着……为什么要醒来……目光飘向门口的方向,莫青舲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庄伯从门口走进来,看到转醒的我大喜过望,随即又想起了之前莫青舲曾来过,在床边跪了下来:“公子,我不应该让那个人进来……”
  我缓缓的摇头,他是太子身份高贵,庄伯不会是我小小的一名侍从,若是他执意要进来,庄伯怎能抵挡得住。
  我的目光漂移到了一旁桌子上,庄伯马上会意,倒了一杯清水,将我扶着半坐了起来,慢慢地抿几口水,我才觉得缓了过来,庄伯怕牵动了我的伤口,将我放了回去。
  我喘了几口气,觉得身子虽然痛,但是比起之前在大牢中已经好了许多,“庄伯……”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又清了清嗓子,我说道,“我醒来的消息暂时还不要传出去,我有一些事要和你说。现在我行动不便,一些事情我要你替我去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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