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演员

  《十五》演员
  洗完澡走到一楼时,杨晚萤已经换上了继父的衣服,餐桌上咖哩的香味扑鼻,未等苏延开口说,杨晚萤自顾自道:「我跟你继父联络了,风雨那么大,他人也无法赶过来,他说我可以穿他的旧衣服。」
  「他留在家里的衣服反正都打算要丢了,会穿的衣服都在珍珍阿姨那边。」苏延说得稀松平常,左手抠抓着包在手上的保鲜膜。
  杨晚萤前去帮他解下保鲜膜与手套,「我帮你盛了一盘,先吃吧,我借一下浴室。」
  苏延虽然点头应好,却没有如同杨晚萤说的一样乖乖去吃饭,他只是坐在看的见楼梯的餐桌座位上,静静等着杨晚萤回到他的面前。
  杨晚萤回到餐桌旁时,见苏延一口都没动无奈地笑了。
  杨晚萤穿着继父的t恤与运动短裤,露出的细瘦双手与双脚并没有受伤,苏延安心了,这才真的觉得飢肠轆轆,开始用餐。
  将杨晚萤推倒时苏延以右臂圈住他,尽他所能保护杨晚萤。
  「老师没在生气了吧?」
  「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要气什么?」
  「气我做了这些危险的事情。」
  「那也是为了救我,你的继父和妈妈都理解。」
  苏延满足地吃着,就算他不问他也知道杨晚萤今晚要住下来,主动说道:「老师,二楼客房的床铺是新的,等一下我带你去休息。」
  「好。」杨晚萤竟老实接受了,比起稍早那匆忙的态度实在令苏延搞不懂他究竟为什么急着离开。
  可他不能问、他应该闭嘴。
  发生什么事了,老师?
  他看着杨晚萤的眼睛,甚至有些期望他的眼神可以传达给他,让杨晚萤能主动告诉他苏延所有好奇、想知道的一切。
  可直到两人用餐结束,杨晚萤都没有告诉苏延关于早前的事情。
  这让苏延睡得不好,他睡不着,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老师睡在他隔壁的客房中,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4点,他没有任何睡意,窗外的风疯狂地颳、雨疯狂地拍打,眼睛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光线,他想,应该是老师。
  杨晚萤静悄悄地下楼,他趴在餐桌上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兴许是期望着如此一来可以睡个好觉。
  可不管怎么试,眼皮总闔不起来。
  「老师睡不着吗?」苏延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昏暗的楼梯灯光与杨晚萤自己的近视,他看不清楚苏延是怎么样的表情,只听见他音调是一如往常的温柔与乖巧。
  「是啊,外面太吵了。」杨晚萤随便找了个理由道。
  苏延与他一开始所教的时候变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原本就是熟了之后才会展现这个模样的人还是真的是个性改变使然,现在平易近人许多,令杨晚萤相当欣慰,他原本以为在过去那样“巨大伤痛”中长大的孩子会变得像一隻刺蝟,没想到,并不会。
  苏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进李玉雯的房间内再绕出来至客厅随意至红酒柜中挑出一瓶红酒、冲洗了一只红酒杯至杨晚萤面前。
  他摆放的除了红酒杯之外,还有一颗还在铝箔包装内的白色小药丸。
  「妈妈也很常失眠,他说这是她试过副作用最小的一款药,要试试看吗?还是单纯喝点小酒?」
  杨晚萤将药丸标示凑至眼前看,确实是安眠药的名字,「你知道酒配安眠药很伤肝吗?」
  「偶尔而已还好吧。」苏延回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先喝些酒试看看,要陪我聊一下吗?」杨晚萤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面指了他身边的空位,示意苏延坐下。
  苏延为自己倒了水,在杨晚萤的身旁坐了下来。
  「说说你哥哥的事,我蛮好奇的,他真的像新闻说的那样被杀害的吗?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我不会不想说,老师想知道的话,我就说。」苏延说道。
  杨晚萤着实有些惊讶,该是模糊的视线却能捕捉到苏延的表情微弱的变化。
  苏延拉开了椅子,慵懒地坐下,他似是有意无意地拨了拨睡乱的自然捲,「首先,哥哥不是被杀害的,他是自杀的。当时有个很迷恋哥哥的网友,那时哥哥刚出道,跟一些支持他的人走得很近,跟那些网友有时候就像朋友一样,那时,一个很迷恋他的网友——就是新闻报导的那一位林詰文先生因为生活不顺想要了结生命,他跟哥哥告别,煞有其事地写了遗书给他,结果哥哥跟他说,他也想要自杀,所以他们就约好要一起自杀。过程就跟新闻写的一样,他们为彼此头上套上塑胶袋打结、餵彼此吃下安眠药,在睡梦中慢慢窒息死去。」
  苏延短暂地停顿后,继续说道:「妈妈不想要接受哥哥自杀、也不想要让别人知道,所以,最后成了他杀,林詰文死了也无法辩驳,最终顺了李玉雯的意。」
  「为什么你的哥哥要自杀?」杨晚萤问道。
  「李玉雯想要他成为演员,那因为他而中断的演艺之路想要藉由他再继续进行下去,又或者依附在哥哥的身上取得其他机会,李玉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继父不在家时不惜把演艺圈那些有怪癖的男人带到家里来,李玉雯会喝酒、吃安眠药,假装一切都是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可是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因为她总是灌输我们她以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一个脆弱的女人可以办到,没有道理哥哥不行。」
  「我和哥哥,都是李玉雯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有的。」苏延在说这些事情时不再称呼李玉雯为妈妈,而是称她“李玉雯”,像是要将自己从这个故事中抽出,好像只要他这么做,李玉雯就不再是他的、可恨的母亲。
  而杨晚萤静静地听着,手中的红酒一杯续着一杯。
  「李玉雯很拼,她有一个很远大的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要她跟谁睡都没有关係,可是有一天,她成了别人的武器。她被陷害参加一个毒品乱交派对,本是为了陷害别人,而她是陪葬品,如果不想要努力全毁于一旦的话就必须要以另一个丑闻去掩饰,李玉雯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所以,她开始扮演受害者,她明明自愿献出身体去交换名利,却用她的演技说服大家:她之所以陪睡、她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被逼、全都是不得已的,她用这样的方式博得大家的同情,让所有人都不再认为她是个无可救药的毒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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