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上药 ρô18мⅹ.côм

  虫鸣声此起彼伏,伶漪强打起精神,但到后半夜还是不自觉合上了眼皮。
  她很疲惫,身心俱疲,但周身有了风泽的陪伴,一切都变得安心许多。
  再次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伶漪怔愣片刻,揉了揉眼睛,当看到山洞门口空空的碎叶床榻时,人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
  风泽不见了!
  他一定是趁自己睡着时偷偷离开了!
  伶漪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伤心失望哪种情绪更多一些。
  也顾不得自己衣衫褶皱发髻凌乱,伶漪提着裙摆大步跑出山洞。
  她现在心里很慌张,幻境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不了解叁百年前的魔域,也不知晓这里的路该怎么走。
  要是手里能有一张地图就好了,也不至于这般慌乱。
  阳光直射大地,伶漪从昏暗的山洞里猛然出来,下意识抬手遮住刺眼光芒,但脚下一歪,狠狠摔了一跤,手掌和膝盖都擦破了皮。
  她匆忙起身,连眼泪都来不及掉,伤口虽然疼痛,竟并不如从前那般难忍。泍呅唯❶璉載䒽址:𝓹õ⒅𝖇𝓉.𝒸õм
  或许人长大的第一步就是不再轻言苦痛。
  想当初她跟着师兄师姐下山,只是为了找机会逃跑,没想到匆匆一年的时间过去,她便经历了这么多。
  不知道讳时尊者怎么样了,自打进入幻境后她再也没和他通信,讳时尊者会不会担心她的安危。
  应该不会吧,讳时尊者那么忙,每日要处理千月岩上下数千间大小事务,还要修炼打坐,他或许已经忘了角落里还有这么一个和他每日互通书信的笔友兼徒弟。
  伶漪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手链,手链色泽黯淡,毫无生机。
  幻境像一道大墙,阻隔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伶漪突然想到什么,本已打算迈步出去,又重新停在原地,她怔怔地回看自己的伤口。
  在原先的世界,她的伤口是可以自行痊愈的,无需任何草药,就像是传说中已经灭亡的凤凰妖族一样。
  可在这个幻境世界,她的伤口竟然没有自动痊愈。
  伶漪感到很奇怪。
  先前手腕脱臼也是,伶漪只当是元渡奕施了某种她不明白的法术。
  如今仔细观察对比,看来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伶漪掏出自己的储物锦囊,拿了几本书出来,书厚厚一摞,是一系列名叫《幻境通则》的书。
  她对幻觉并不了解,所知道的一切知识都是先前在幻术课上学到的。
  她担心幻境多生变故,所以提前向四季国的女官姐姐寻了这么几本书。
  但是书又厚又杂,想要短时间成为幻境大师,看来还需要些时间来修炼。所以先前伶漪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是以防万一,先随身带着,说不定就用上了。
  没想到这么快预言就应验了。
  伶漪镇静心神,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翻阅厚重的书籍,突然“咦”的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伶漪往常看书不仅慢且吃力,常常抓不到关键和中心重点,经常需要无数次返回重看,但现在看书竟一目十行,甚至脑海里自动总结出了中心梗概,犹如神助。
  现实世界简媞传给她的肋骨法器里蕴藏着无尽深厚的灵力,伶漪借着这股东风,一下子从灵识未开的练气期升级跨越为化神期。
  只是她自己不理解,自己周边也未曾出现过这等事例,所以不曾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其实已经超越了千月岩里不少人的修为等级,甚至一并可以和终年闭关的老师父相提并论。
  伶漪看书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遇到的情况和困境书中都解释了七七八八,先前的困惑消除了大半,可是后来再看却是越看越心惊。
  书中说,如若术士现实生活中的特征和幻境完全对不上,那便说明自己并非此时空独立的存在,或许是分身,亦或许是前世。
  伶漪看到这里心里一惊,本想继续翻下去细看,突然砰的一声,一只巨爪从肩膀后方出现,一下子把厚重的书扣上了。
  “火龙!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伶漪下意识抽手拔剑,不知道囚镜是否也被元渡奕下了咒法,竟然趁她孤立无援时一并跑出来作乱。
  可伶漪机警片刻,却发现火龙并不打算攻击她,只是拿大爪子划拉她的裙摆,偶尔低头供她,嘴里吧唧吧唧地发出声响,有点想让她帮忙找吃食的感觉。
  伶漪回头看地上的狼藉,那是她从储物囊里倾倒出来的杂物,有符纸,驯兽铃,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看来火龙是刚才镜子无意打开时偷跑出来的。
  “龙兄,稍等,让我留几个信号我们再走。”伶漪呼噜呼噜他的头,龙兄乖巧地低头任她抚摸。
  “没想到驯兽铃这般管用,这还是先前那个大杀四方的火龙么?”伶漪捡起地上的铃铛,小心翼翼系在腰间。
  拿出法师送她的符纸,伶漪撕了几张联络符,低声念诀试图联络天狗。
  一张张黄纸在掌心燃烧,然而灰烬在空中荡漾了一圈,又重新落回了她的掌心。
  “天狗,希望你们现在都安全,千万不要有事。”伶漪看着掌心的灰烬喃喃自语。
  她揣测着百年前风泽的心思,猜他一定是趁夜逃跑了。
  不惊动任何人,独自离开,是他会做的事。
  风泽和她,亦或是和简媞,此时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牢狱中互帮互助了一次,逃狱成功便分道扬镳,不必再多做留念。
  伶漪心里伤心,明知他不会回来,但还是在地上留了几个信号,告诉他自己去向何方。
  “走吧,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这里太危险了,追兵很快就会发现这里。”
  伶漪无师自通打了个响指,火龙俯身低头,伶漪抓着他的翅膀一跃而上,坐在宽大崎岖的龙背上,动身离开恍如迷宫的茂密丛林。
  龙骨煽动,翅膀带起一阵阵飓风,山林间树木摇晃,无数鸟兽惊叫飞散-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二殷勤地替新来的两位客官看茶,他眼神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转动。
  左边这位客官出手大方,随手一扔便是一枚沉甸甸的金锭子,这让见钱眼开的小二和老板好不欢喜,争着要把他恭为上宾,住最好的房间,喝最好的纯酒。
  右边这位蒙面又披斗篷的,腰肢纤细,声音软糯,想必是他的娘子,看着娇滴滴弱柳扶风的样子,斗篷下伸出的手莹白细腻,很难不让人猜测兜帽下这位美人的真面貌。
  “客官,您请您请。”小二殷勤地为二人带路,余光看到男人的手搂住女人那纤纤细腰,女人依靠在他胸前。
  小二自己舔了一下嘴唇,好奇不知是何滋味。
  送完二人入房,小二下来一边和后厨布菜一边闲聊。
  “这位客官有点奇怪。”小二揣着手说。
  “怎么奇怪?”老板不知何时也凑过来听。
  “他上楼后又多给了我一枚,啊不是,几粒碎银,让我务必不要和任何问路的人透漏他和他娘子的样貌和行踪……”小二不敢说自己额外的收入,假装眼神乱瞟,抬头看楼上。
  “莫不是江湖上追杀通缉的凶客?先前不是没遇到过。”厨子说道,他炒好了一盘菜放到餐盘上,顺便加入他们的对话。
  “有可能,也或许是仙门里私奔的子弟,一男一女的,谁都说不好。”小二说。
  老板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话题聊到这里他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
  “不妙,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好,你们几个,把嘴闭上,这个话不让再讨论了。”
  老板装了一下样子,呵斥他们禁止闲话。
  其他人还想参与,听这话都一个个将头又缩了回去,专心忙自己的事,但彼此眼神乱瞟,很明显话题到他们这里才只是刚刚开始。
  拐角处的一个洒扫丫鬟听了他们的对话,匆忙跑开,她手上抱着一些沾了血的衣裙抹布,一时慌乱,不知自己是否沾上了大麻烦-
  “简姑娘,刚才为避人耳目,说你是我的娘子,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在意。”天狗说话一板一眼的,说这话时都不敢看她的眼神。
  简媞虚弱地靠在塌上,单手缠绑绷带,看起来吃力又辛苦,她稍微将衣衫褪去一些,天狗就匆忙红了脸转头躲避。
  “你之前被魔族围困时,杀敌那么勇猛,怎么这个时候却像个呆子?”简媞问他,话语里带了些有趣的好奇。
  “你我男女有别,简姑娘身上有伤,我想帮助却又不能,心下焦急,我……”一向逻辑分明的天狗此时说话毫无逻辑。
  “够了,我本不想向别人寻求帮助,但现在的确行动困难,你,把眼睛蒙住,过来帮我上药。”简媞出声喊他。
  天狗点头,从衣摆上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块碎布,蒙住眼睛转身朝简媞走去。
  他法术极强,定力高超,幼时曾在暗房修炼多年,即便视力被遮挡,他也可以凭借听力和触觉分辨人和物的所在。
  “我有一处伤在左肩后方,需要你帮我涂药,谢谢了。”简媞出声指挥他,天狗接过药膏,坐在她身后为她涂药。
  二人距离不远不近,此时简媞衣衫半褪,体香温润,涂药时手指触感滑腻,天狗眼睛虽被挡着,但脸红了大半,耳朵也红的发亮。
  二人面前不远处有一面镜子,简媞看着镜中逐渐变红的天狗,心里好笑。
  他看着不是坏人,至少从接触到现在还没露出任何贼心。简媞心想。
  自己第一次被人护在怀里,以为深陷泥潭再难逃脱,本欲自刎寻死,没想到这人却是拼了性命,浴血厮杀,也要带她逃离。
  素未谋面,未曾相识,这人为何会这样做。
  简媞望着镜中的天狗,暗自观察揣摩。
  “你叫什么名字?”简媞突然问。
  天狗肩膀抖了一下。
  “和辛。”天狗低语,他说了自己最初的名字。
  他本是四季国的皇太子和辛,当年为了救简媞,跟随保护她,自愿放弃皇位,放弃皇家姓名,成为被贬谪的庶人,与被逐出四季国的所有族人一般都叫天狗。
  其实他也是有名姓的,只是很久没用了罢。
  “和辛,好名字,我叫简媞。”简媞说道。
  天狗蒙着眼睛点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被简媞一一看在眼里。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
  天狗瞬间凛了神色,他快速将衣衫上提,盖住简媞裸露的肩膀,随后用屏风挡在她身前,自己摘了布条,一步步靠近大门。
  “什么人。”天狗问。
  门外没有答复。
  天狗眉头紧皱,简媞也提防起来,抬手握住了床榻上的长剑。
  “咚咚咚。”又是叁声。
  可这次有人出声了。
  “客官,夫人,我是来打扫屋子的丫鬟。”
  声音清脆如银铃,又似山涧清泉,世间鲜少有这般动听的声音。
  天狗总觉得熟悉,可思及这是在叁百年前的幻境,念头一闪而过,他将门推开一条小缝。
  透过缝隙望过去,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她手中举着铜盆,盆里似乎是洒扫的抹布和清水。
  “不用了……”
  天狗本想拒绝,可那丫鬟面容僵硬,笑容凝固,突然身子向前倾倒,天狗抓起腰间佩剑就要挡格!
  可咚的一声,什么东西坠落滚动,随后一连串鲜红的血迹在天狗脚边炸开。
  那丫鬟的头颅竟生生掉落下来!
  天狗大惊,此时再看,却发现那铜盆里不是什么抹布和清水,却是一些血衣血裤,还在滴答淌血。
  “不好有诈!简媞快逃!”
  天狗拔剑划破屏风,可屏风后早已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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