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马修的心意

  ……怎么会﹖
  ……他们两个﹖
  「对不起﹐你们请继续。」雍眉愣了半秒﹐随即转身飞奔离去﹐跑回自己的家门里。
  一关上门﹐她的背抵住门﹐只感到一阵寒热交加﹐全身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快速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呼吸﹐差点就因此窒息休克了!
  她脚步艰难地走到长沙发上﹐倒躺下来﹐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紧接着﹐安娜急急随后赶到﹐门没上锁﹐她自己推门进来﹐向倒躺在沙发上的雍眉着急解释着。
  「眉﹐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之间没什么事﹗」
  「不用解释﹐我都看到了……」她的心口一阵没来由的闷痛。
  「你看到什么了﹖」安娜气得大声吼着﹐解释着刚才尷尬的那一幕。
  「眉﹐他要起身去盥洗室﹐一时重心不稳要跌倒了﹐当时我想去扶他﹐没想到他实在是太重了﹐结果﹐我们两个人都跌倒在地板上﹐事情就是这样﹗」
  「喔﹐原来如此。」雍眉抬眼地望着安娜﹐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眉﹐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他﹖」安娜紧张得两手叉腰﹐气得对她大喊着。
  嗄﹖她干嘛要不相信安娜和云见月﹗
  就算他们真的来电﹐也不关她的事啊﹗喔﹗那个可恶的云见月﹐她早就知道他风流多情﹐他要同谁谈恋爱﹐那是他家的事﹐跟她一点儿关係也没有﹗
  再说﹐不过是一个住在她隔壁的无聊花花公子兼空有虚名的侦探罢了﹗她干嘛要管他什么风流烂帐﹗
  话虽如此﹐但为何此刻﹐她的心口竟会……如此的难受呢﹖
  片刻之后﹐两名女人对坐在大窗台下﹐遥望着远处的巴黎圣母院的尖塔﹐手上端着一杯香浓的热咖啡﹐迟迟久久不语。
  「喂﹐你到底怎么了﹖」憋了老半天﹐安娜实在是再也受不了了﹗
  「唉哟﹐别再问了啦﹗……」雍眉懒洋洋地﹐放下手上的咖啡杯。
  「小姐﹐你快点说话行不行呀﹖」索性连安娜也把咖啡搁着﹐不喝了。
  「唉﹐要我说什么呢﹖」雍眉一副有气无力的。
  「我的上帝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呀﹖」
  雍眉的内心一阵天人交战之后﹐终于一脸无奈的看着安娜。「……唉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喂﹐你可别吓我啊……」
  「啊﹐怎么了﹖」她呆呆望着安娜。
  「喂﹐亲爱的眉﹐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忽然﹐安娜哀嚎怪叫一声﹐吃惊地说着。
  「你是指……云见月﹖」她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唉﹐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如此失魂落魄的﹗」
  「不﹐不可能﹗」雍眉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讨厌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
  「天啊﹐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还死鸭子嘴硬……完了﹗你怎么会如此轻易一头栽进去呢﹖我不是叫你好好享受爱情的滋味﹐可没叫你真的去爱上他呀﹗」安娜气急败坏地说着﹐脸上一副世界末日临到的模样。
  「可是﹐」此时的雍眉﹐简直快哭了。「不可能﹗……」
  「唉﹐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爱情这东西就像得了一场重感冒﹐发完病就好了﹐你好好保重吧﹗」安娜拍拍她的肩﹐摇头叹气地走了。
  「喂﹐安娜你别走呀﹐那我该怎么办呀﹖」
  「没救了﹗你就自己随便看着办吧﹗」安娜头也不回的﹐抬手对她挥了挥﹐随手开了大门离去。
  霎时﹐雍眉呆若木鸡﹐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回神。是真的吗﹖她真的爱上了那个讨人厌的云见月﹖
  可是﹐怎么会呢﹖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雍眉还是远远的避开云见月﹐彷彿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
  她每天刻意早出晚归﹐回家后大门深锁﹐所有电话都转接为语音答录﹐不管云见月如何使用各种技俩﹐她一概都相应不理。即使云见月的腿伤痊癒﹐为了拆石膏而邀请她庆祝时﹐她还是严词加以拒绝。
  于是﹐两人又恢復到早先「相敬如冰」的状态了。
  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雍眉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復无法平静。几经挣扎之后﹐她决定去见马修。
  她开着小红金龟车﹐一路上特别留意是否有人跟踪﹐直到她确定云见月没有跟来﹐她才直接开往罗丹美术馆──今天﹐马修带学生在那儿上课。
  她一进美术馆﹐就看见马修高大挺拔的身影被一群年青学子所包围﹐正在讲解那座命名为「吻」的雕塑。
  「吻」﹐是罗丹取材自但丁的神曲里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为主题的雕像。
  在这个故事里﹐芙兰契思卡和保罗原本是一对年轻恋人﹐但因他们的爱情是「非法恋爱」﹐因此﹐只能双双堕入黑暗的地狱里﹗然而﹐雕塑家罗丹却歌颂他们追求爱情的勇气﹐以两个充满激情的男女裸体﹐忘情的交缠拥吻﹐来表现他们的青春活力和相互拥有的浓郁情感﹗
  不知为何﹐雍眉今日看到这尊雕塑﹐心里却涌出一股莫名的愁绪﹐她再也无心欣赏雕塑的美﹐只想快快离开此处。
  思及此﹐她不禁抬眼看着马修﹐只见他正以优雅尊贵的姿态讲解关于「吻」的种种﹐学生们莫不聚精会神的听着﹐除了低头记笔记外﹐并投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教授。
  是的﹐那就是马修。
  金发碧眼﹐体格如米开朗基罗所雕的「大卫」一样雄健完美﹐惊人的高智商使他在十九岁就拿到航空工程与艺术的双博士学位﹐现在任教于巴黎某大学教授艺术史。他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有如君王般的尊贵﹐虽然为人高傲霸气﹐但学生们还是很崇拜他。尤其是女孩子们﹐更是将他视为梦中情人﹐着迷不已﹗
  这是雍眉羡慕马修之处﹐因为他总是自信满满﹐彷彿世界就在脚下﹐而他就是君王﹗
  她在角落看了一会儿﹐因为不想打扰马修上课﹐所以没有惊动他﹐然而马修却很快瞧见她﹐拋给她一个阳光般的笑容后﹐就让学生们散去各自研究。
  随后﹐雍眉跟着马修来到美术馆外花园里一个僻静的凉亭里坐下。
  「眉﹐你今天找我有事吗﹖」马修亲切的看着她。
  「哥﹐那幅画你找到买主了吗﹖」雍眉习惯称马修为哥哥。
  「还没﹗这事不急。」他知道她话里指的是前一阵子﹐她从娜塔莎伯爵夫人府里偷出来那幅裸女图。
  「为什么﹖」雍眉讶异﹐据她所知﹐这名画家的作品在画坛的价钱已炒至天价﹐以马修的效率应是早已处理好这事才对。
  「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他深遂的蓝色眼眸里﹐忽然精光一闪而过。「没什么啦﹐我只是怀疑这幅画里似乎另有玄机﹐想留下来再研究一番再说。」
  「哥﹐我看还是快点将此画脱手﹐免得夜长梦多。」她有些不安。
  「眉﹐什么事让你如此不安﹖」他看着雍眉觉得奇怪﹐因为她向来不过问画作的流向。
  为何今日﹐为了这件事特地约他见面﹖而且原本灿若晨星的眸子﹐如今已黯然无光。
  对马修而言﹐雍眉是他唯一的家人。
  记得﹐那年他在一场大火中救出了她﹐当时﹐他十五岁﹐她十岁﹐两个孩子身无分文在街上流浪许久﹐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雍眉拥有的念动力可以改变艰困的处境﹐于是﹐他带着她偷遍各处豪宅﹐从起初的食物乃至到后来的名画﹐许多年过去﹐他们不但因此完成学业﹐而且﹐生活富裕有馀。
  「没什么﹗」雍眉甩甩头。「这些年来我们的钱也赚得不少﹐我不想再偷画了﹗」
  「你有罪恶感﹖还是害怕被人发现﹖」他温柔的拉起她的玉手。
  「都有吧﹗」雍眉看着马修的眼睛。「哥﹐我们已不是无助的小孩﹐如今﹐我们都有生活能力﹐可以养活自己﹐没有必要再过这种偷窃的日子﹗」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这种两面人的生活。
  「你错了﹗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就是强者生存﹐你拥有比别人更大的能力﹐就应该享受比别人更好的日子﹗」
  「可是﹐偷别人的藏画──」
  「错﹗」马修立刻打断她﹐他知道她要说什么。「艺术是上帝赐的珍宝﹐无人能够私吞独佔﹐但人们却千方百计想拥有﹐甚至将它带进坟墓也在所不惜﹗我们只不过避免这样的蠢事发生﹐顺便利用他们的私心﹐将画的价值不断彰显出来而已。这一切﹐又何罪之有呢﹖」
  马修言词咄咄﹐雍眉虽知不对﹐但一时之间却也哑口无言。她知道马修的脾气向来专横﹐无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不禁有些沮丧。
  马修见她眉眼低垂﹐一脸忧伤﹐十分不忍。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怜爱的说。
  「眉眉﹐你就是一个人住太久﹐才会胡思乱想。你搬回来﹐我们一起住吧﹗」他话里指的是﹐几年前在罗亚尔河畔买下的古堡。在那儿﹐他和雍眉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两年前﹐雍眉大学毕业后﹐就要求搬出来﹐独自一人在市区居住。
  马修向来宠她﹐也就答应了她。只盘算着﹐等她满足了好奇心后﹐自然会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她摇摇头﹐不喜欢马修老是强迫她搬回去住。
  「眉﹐我对你的心意还是没变﹐只要你高兴﹐我会为你夺得全世界﹗」他早已爱她多年﹐一心在等着她长大。
  「可是﹐我不需要全世界啊﹗」她巧妙的躲开他热烈的目光。
  「好﹐那么你想要什么﹖」他追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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