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56 浴血拚搏不顾身

  不知何处而来的两支羽箭穿过重重敌兵,其中一枚射在巴特尔的马脖子,另一枚则射中他手臂的厚甲,他的马匹嘶鸣、前脚仰起挥了挥,手中大鎚落下的势头威猛依旧,但这两箭造成的影响已足够替聿珏争取到时间,她抽身后跃,大鎚打在马背上,好似把一根筷子给打折了,无头的牠没能痛喊,只能抖了抖四肢,成了眾多尸体中的一部分。
  来不及替马儿哀悼,聿珏横过战枪,趁巴特尔转身欲攻时将枪刃刺进他的马肚子,人高手长的他跳了下来,以无比睥睨的姿态凝视着她。
  远看已经是彪形大汉,就近面对更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压迫感;巴特尔头戴铜盔,身披厚甲,手舞着两支大鎚,近乎无坚不摧。
  身旁的西荻士兵欲出手相护,伊勒德与其他族人见状,抢先一步上前阻挡;双方人马很快杀红了眼,给敌我双方围在其中的她们听不见身边叫嚷,有的只有欲除对方而后快的恨意。
  「明明是族里的人,为何认刘咸为主?」聿珏以族语质问,赶在巴特尔出手前先发制人,跑过一地马尸与人血的同时,发现只剩下半张脸的拉克申以脖子歪折的不自然姿态,用仅存的右眼与她「相望」。
  她悲从中来,喉间爆出连她自己也不认得的怒吼,战枪笔直送向巴特尔的腰间。
  而他却仗着盔甲坚厚,趁她刺进腰腹处的同时左手下了杀着,聿珏利用娇小身形侧身闪过,左手藉着枪桿做为支点向上飞跃,在空中拔出阿日善交给她的弯刀,就要割下他的头……
  右手的大鎚后发先至,准确击中弯刀,连刀带人震得她虎口发麻!聿珏将刀握得死紧,经外力如此一扯,右手肩头爆出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几乎是要将手臂连根拔起,紧接着失去对右臂的控制力。
  她栽倒在尸首间,左手仅凭着一股没来由的意志拽住枪桿,几乎是直觉的向后翻滚,双鎚再度将地上的尸首捣成肉泥;她握着枪桿起身,巴特尔踏着尸山有如平地般的迫近,由上往下的一鎚将她的战枪一分为二!
  可能是给他这一鎚震脱了臂膀,聿珏忍着剧痛,拚死命地把右臂往肩胛骨里头塞,巴特尔却不会给她恢復的机会,他无声狞笑,双眸盈满杀意的再度迫近;她抓紧仅剩的枪刃端尝试寻找空隙,可巴特尔力大无穷,双鎚使来虎虎生风,她没有像湘君这么大的气力,只能凭藉着灵活脚法与之周旋。
  在后退之际,右手指掌又稍稍恢復控制,她使劲拔出一把插在敌兵尸首的弯刀,覷准了巴特尔旋身一鎚,弯腰闪过后,貌似不要命的向前突刺过去!
  左手是折了一半的战枪,右手是抹了满手鲜红的弯刀;聿珏不顾手臂上或深或浅的口子,双手直捣他门面,「拨云见日!」她枪刃齐出,距离他脖颈尚不及五吋,左手的大鎚及时回防,双双挡下这致命一击!
  万念俱灰了……么?这个念头一瞬间自她脑海间闪过。
  但,也仅只一瞬而已。
  他左鎚欲一举打破聿珏头颅,可她竟借力使力攀到他脖颈处;这对西荻第一勇士而言乃是奇耻大辱!巴特尔怒不可遏,右手来不及鎚向她,双目登时爆出剧痛!
  他大吼一声,紧接着是一记远较双目受伤更疼的痛楚袭向脑门。
  聿珏自靴筒间取出玄铁短匕,一举刺穿铜盔与他的天灵盖;宛如小山般的巴特尔应声倒下,而近乎耗尽全力的聿珏也跟着倒卧在尸山与血泊中,围绕在身边的敌兵眼看巴特尔已死,掩藏不住惊慌的左突右衝。
  她甩甩头,抽出短匕的同时试图辨别方位,然而举目所及,只见一名身上插满箭矢的西荻将士,还有身穿察哈尔服饰的勇士抱着断腿,以嘶哑的嗓子哀号,左手边的敌兵睁着大眼,胸口遭短戟刺穿的他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嘴里不断吐出血沫来,以及不远处一名敌兵肚腹遭人划开,一滩温热掉了满地……
  她颤抖着双手,正睁大眼找寻称手的兵器,不远处几匹矮小精悍的战马浴血向她奔来,「阿碧!」她双目迷离,循着呼唤望去。
  伊勒德像是随手拽了一匹少了主人的马,浑身是血的他已无弓矢可用,改拿不知何处拾来的铁戟。「上马!这个给你!」他拋来的是他自己的腰刀,聿珏将之夹在左腋下,凭藉着坚强的意志力翻身上马;他身后还跟着不少族人,聿珏感受到他们望向她的眼神有变,她说不上来,但此时仍不是间聊的时候!
  「阿日善呢?」不远处依旧杀声震天,她们此处相对平静,但不代表所有敌兵皆已荡平!
  「没看见!」伊勒德摇摇头,「不过肯定在另外一头,他与岱钦等人,肯定都在那头……阿碧你看!」
  顺着他遥指的方位望去,城寨处也开始有了行动,火光漫天,让人误以为白昼将至。
  「是布姊姊……王后行动了!」聿珏心头一喜,随即却又给满腔焦急所取代,「不行……我得找到阿日善,咱们去找阿日善!」
  她的一声高呼获得剩馀族人响应,「咱们一道去!」
  号角声响,跟着他的一半士卒迅速策马变换阵型;阿日善割断弓弦,把沉重坚硬的桑木弓当棍使用,另一手执弯刀,接连斩下几名西荻将士。
  跟在他身后的岱钦却冷不防大吼一声,他回过头,始知父亲的左脚吃了敌兵一枪,厚靴遭到刺穿、血流如注;胆敢冒犯的敌兵已给他连人带马的斩了下来。
  就这么一击,衝杀的阵势略显迟滞;岱钦对上阿日善,摆了摆手,「不必管我!衝!」
  阿日善咬紧牙关,奋力在看似无穷尽的敌兵海里杀出条血路,乱军之中,一柄雪亮的铁戟猛然扫向他脸面,他以刀刃格开,月牙戟与弯刀撞击的一瞬,激盪出几丝星火。
  他策马回头,眼看身骑白马的大汉对他竖眉,沾了血的鬍子反衬得他身经百战。
  他身上的血,还有那把铁戟不知已斩杀了几名察哈尔旗的勇士?阿日善齿间几乎要给他咬出血来,双方大喝,再度兵刃相碰。
  「不使你那手弓法了吗?」大戟迫近,阿日善清楚瞧见他唇畔的笑意;他使劲格开,毕竟是木头製成的弓,给铁戟削去一大块。
  弓虽然损坏,经他这一削反而削出个尖锐断口,阿日善又与他互拆七八招,他刀刀皆往要害处去,然而此人一手铁戟使得虎虎生风,即便壮硕如他,一时半刻也难以佔得上风。
  他的铁戟长度儘管佔优,阿日善弓与刀这奇异的组合也表现不俗,两者持续僵持,直到——
  不知何处杀来的一小团营伍迫近,阿日善见状,知道是族人来助,然而策马为首的娇小身影,他一时之间竟叫不出他的名讳。
  阿日善!聿珏右手勉强扯着韁绳,很快发现了与他交手的那名敌将,她持刀的左手沉于马腹侧,笔直向敌将的座骑挥画。
  那人早看穿聿珏的意图,扬戟格开,右手边又有一柄弯刀迫近,他大喝一声,硬是吃下这一刀,持戟右臂登时给划开一道口子,使起长戟的动作于是稍稍迟滞下来。
  阿日善与聿珏彼此互看一眼,就像是私下演练过千百回,两匹骏马有志一同的衝向他;阿日善扯嗓大喊,聿珏乾哑的喉间喊不出声调,沾了满手的血腥业已乾涸,将她的指掌与韁绳、弯刀彷彿合而为一。
  敌将挥动着大戟,面对迎面而来的聿珏,二话不说先挑去她的弯刀,那人气力仍健,她的指掌受强大力道衝击,在千钧一发之际撤手,虽免去指掌遭折之险,紧黏着刀柄的皮肉仍是给他扯下一大块。
  阿日善却后发先至,利用他先对付聿珏的空档,狠狠刺进他肚腹;那人因而重咳一声,身躯歪斜,他见状欲攻,冷不防给戟的尾端猛烈的撞了一下,聿珏策马自敌人背后绕了过来,对他张开血红的指掌;此刻的聿珏手无寸铁,阿日善于是灵机一动。
  那人回过一口气,心知难逃一死,大戟挥得更是猛烈,阿日善以单刀力抗之,每一回合都撑得辛苦;正当扬戟再攻,他的背心给人猛烈撞了一下,他愕然,低头时,只见一把削尖的硬木,从他背部硬生生刺穿心脏,直达胸口处。
  聿珏紧握着弓,再度使劲的往他体内送进几吋,直到热辣辣的痛楚自指掌袭来,有如火烧一般的剧痛迫使她松手,而大汉持戟的手登时一瘫,阿日善这才趁他落马之前割下他的头,串在刀尖上高举着。
  仍在顽抗的西荻将士见着那长鬚,惊慌地大喊「高将军死了」,几个靠近的立刻弃甲丢枪而逃,左半的部队失去了领头者,再无抗衡能力。
  「阿碧!你没事吧?」阿日善连忙靠近,聿珏俯卧在马背上,无论是双臂也好、脸面,乃至于衣裳,全都沾着血。
  抹了煤灰的黑脸已给暗红血块遮挡一大半,她对阿日善微扬唇角,也不知他看见了没,眼前忽地一黑,她再也无力攀住韁绳,重重的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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