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乐章》第七章(1)

  已经是第三个小时了，林宇哲看着台上的彩排心想。
  距离演唱会只剩两个礼拜，基于场地租借合约问题，杨洛威只能在演唱会前一个月做场地探查，倒数两个礼拜借到场地排练。
  坦白说杨洛威并不是个出色的歌手，但他绝对是个敬业的艺人。
  从头到尾杨洛威没说过一句累了、想休息等撒娇或是抱怨的话语，他只是不停的重复练习，走着不晓得是第几次的台步，练习着不下数十次的舞步，汗如雨下，但他仍不曾想要休息。
  第一次彩排的时候，杨洛威表现得就十分可圈可点，至少整个过程里头并没有出太多差错，动作也很流畅，除了有些不太熟悉场地配置，其馀并无太大问题。
  林宇哲猜想，私底下杨洛威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练习了无数次吧？
  此时杨洛威正跟灯光师讨论当天的打灯方式，侧头一看才发现林宇哲来了，这才向工作人员要求休息。
  工作人员们也不觉得奇怪，这几天林宇哲一有空就会过来看彩排，起初大伙都以为是杨洛威的亲友，直到听见有人叫他林雨，这才晓得原来林雨也来到了现场，同时讶异杨洛威与林雨的交情竟还不错。
  「你来啦？」杨洛威兴冲冲的跑下舞台，递给林宇哲一罐矿泉水。
  「来一阵子了，你太专注彩排所以没注意到我。」林宇哲笑着将矿泉水塞回给杨洛威，「比起我来你更需要喝水吧？看你都没什么在休息。」
  「反正等表演结束后我有的是时间休息，我想给观眾最好的。」杨洛威打开水，一口气喝掉半瓶，「等等要麻烦你了，我想试唱。」
  「好，」林宇哲思考半晌，「你等等试唱的音量是跟现场当天一样吗？」
  「应该吧？不然等等我去问音控大哥看看。」
  林宇哲点头表示理解，没再多说什么。
  杨洛威休息了片刻，又往台上走去，问完音控后对林宇哲说：「大哥说等等试音时的音量，大概只有当天的二分之一而已。」
  「没关係，那等等你先唱看看吧，第二次试唱的时候再请音控调整成当天的音量。」
  杨洛威点头，跟音控交待完后才问：「这有什么差别吗？」
  「你唱了就知道。」林宇哲心想没差别当然是最好，有差别的话麻烦就有点大了……
  第一次试音时，除了杨洛威有些紧张因此唱得有点生硬外，其馀都算还可以，林宇哲示意他唱第二次，改用正常音量，但听完后林宇哲的面色却变得凝重。
  「怎么了吗？」
  「我想想看要怎么跟你解释，你刚刚在台上唱歌有什么感觉吗？」
  「有点紧张。」
  林宇哲翻了白眼，「把大家当玉米啊！这不是你最拿手的？我是指其他感觉。」
  「什么？」
  「完了。」林宇哲吸了一口气，懊恼的说：「总之，你的音调跑了。」
  「为什么？刚刚试唱的时候不是全都ok吗？」杨洛威不可置信的问。
  「……算了，你再唱一次。」林宇哲从口袋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
  杨洛威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乖乖的又唱了一次，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这次他也感到有些不对劲。
  「你听好。」林宇哲按下了播放键，传出来的是方才试唱的歌曲没错，但明显有好几个音，音调并不在曲调上。
  「怎么会这样？」杨洛威刷白了脸，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该怎么说呢，你在台上听到的音乐其实跟台下听到的不太一样，尤其是背景音乐越大声的时候越明显，此时的耳朵几近空耳状态。这时候你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耳朵会欺骗你，让你以为你唱得很准，几乎没什么差错，就跟戴着耳机唱歌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你不能去听台上的音乐。我知道这有点困难，你不能被音乐影响到，你要听的是『你的曲子』而不是『在台上的曲子』，我不晓得这么说你能不能够懂……这个其实比较接近舞台经验，如果你习惯了这个舞台，你的耳朵就能分辨了。」
  「这可以练习吗？」
  「……我没练过。」
  「我想练。」
  「你先把要唱的曲子全部重新听一遍，剩下的我们再来讨论。」林宇哲没有多说，他知道杨洛威有多么想做到最好。
  不过有些东西，真的是要靠天赋，或是经验累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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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杨洛威每天花三个小时听自己的专辑，五个小时练歌，八个小时彩排。
  他每天戴着耳机唱歌，并且录下来，一遍遍听着，尝试修正自己的耳朵及唱歌方式。
  林宇哲还是偶尔到现场看他彩排，虽然很想指点杨洛威一些歌唱技巧，但他不晓得该如何去说；况且他所倚靠的是天赋而非努力，身体虽懂，但他无法用言语表达，更遑论指导。
  看着杨洛威戴上耳机轻哼《爱在身边》的曲调，林宇哲这才想起自己有多讨厌这首歌的歌词。但奇怪的是，当杨洛威唱这首歌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没那么讨厌它了。
  发现林宇哲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杨洛威摘起耳机问：「怎么了吗？难得你会一直盯着我看。」
  没理会杨洛威的调侃，林宇哲微侧着头，「我有说过当初为什么会讨厌你吗？」
  杨洛威愣了一下，倒还真没想到林宇哲是要谈这个。
  「没有的样子，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事？」
  「因为这首歌，我非常讨厌你的歌词。」
  杨洛威大受打击，突然忆起某天林宇哲打电话来骂的内容，好像是说……他填得歌词不三不四，满嘴情啊爱的。当初听到时只觉得对方无理取闹，现在倒真有些受伤的感觉。
  「我很抱歉，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的歌词。」
  见杨洛威一脸挫折，反让林宇哲不自在了起来，「算了，反正这只是部分原因。」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杨洛威仔细想了想，还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林宇哲。
  「还不是你拐走了我的曲子。」林宇哲翻了白眼，没好气说。
  「啊？这不是你投到公司的吗？」
  「是啊！不过我原先是作给宇谚的，但他不接受，我就想说那就投到公司去吧，排档期的话这歌是该轮给宇谚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你，公司要帮你打宣传就先推你了。」
  ……原来还有这一回事，林宇哲曾经讨厌自己的谜底终于解开了。
  「所以你才半夜堵在路上打我？」
  「我才不干这种事！那是你衰，走夜路都能撞到我。」
  杨洛威没反驳，脸上掛满着微笑。
  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那天，那么也不会有今天了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什么？」林宇哲没反应过来，不解对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毫无关联的语句。
  「没什么，那么你现在还会讨厌我唱这首歌吗？」
  「歌词还是很不怎样，」林宇哲别开眼，「人嘛……还可以啦。」
  杨洛威开心的笑了，又把耳机重新戴上，心想他其实还填了林宇哲另外一首曲子，希望对方不会嫌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