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落在后头的人

  两人朝着远离大道的方向走去，来到一幢不起眼的民宅前，低矮的围墙里，有个看起来年纪跟琳差不多的少年，坐在院子里编织藤篮。
  「喂～库达鲁～」
  琳朝着院子里叫唤少年的名字，少年听到后停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我带客人来找你喔！」
  「吵死了……」
  库达鲁不耐烦地站起身，当看到莫玛时，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琳故作神秘，伸出手夸张地介绍莫玛。
  「你这傢伙……这个人是魔法师，而且名字是『莫玛』。」
  「咦？知道是魔法师就算了，你怎么会来名字都知道？」
  不解的琳上前一步，向库达鲁发出疑问。
  「难道你们以前在学校就认识了吗？原来如此啊！」
  不等库达鲁和莫玛回答，琳兀自下了定论。
  「『强化魔法』的库达鲁对吧？」
  「没想到你还记得，『清洁魔法』的莫玛，你还是穿着一样的黑白装啊。」
  两人互相道出对方学习的魔法，原来库达鲁跟莫玛一样，是当年被赛莉丝.盖兹洛的鑑定魔法所选上的孩子，莫玛顺利地结业了，但库达鲁却非如此。
  「没能看到莫玛你被校长亲自授予徽章的模样，还真是可惜。」
  库达鲁自嘲般地说道，想起那个只上了半年的魔法课程，情绪逐渐消沉。
  并不是每个学习魔法的孩子最终都能成为魔法师，眼前的库达鲁就是一例，虽然能确实驱动赛莉丝所赋予的术式，却怎样都无法编写出属于自己的术式，若不能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后就是黯然离开学校，回復普通人的身分。
  「所以琳你特地带我们学校的资优生过来，是打算气死我吗？」
  「才不是勒！我是想说，既然莫玛小姐这么厉害，应该可以给你一点意见之类的。」
  「原来琳是打这个主意啊……」
  莫玛瞇着眼看着琳，难怪她对魔法并不陌生，看来从第一天见面时，琳就有这样的打算，这样子那些热情的招待也就说得通了。
  「总之就请莫玛小姐稍微指点一下库达鲁吧，虽然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就算离开学校了，还是一直有在修练魔法喔！」
  「谁叫你多嘴的！」
  库达鲁伸手捏住琳的双颊，不让她再透露出自己的情报。
  「我不是教师，不见得能帮得到你，如果是看看程度到哪的话，倒是没有问题。」
  「你还真当自己是老师了啊！」
  库达鲁对着莫玛，语气不善地说道。
  「库达鲁！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你真的不想把握吗！」
  琳语气激动地说着，库达鲁也明白自己把尊严看得太重要，但要拉下脸跟年仅十三的小女孩学习，对年轻气盛的少年来说太艰难了。
  「呿……那就麻烦莫玛你看一下了。」
  内心一番挣扎过后，库达鲁选择为了理想妥协。
  「那就开始吧。」
  莫玛伸出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好。」
  「我还看得见你的术式，放心吧。」
  「什么什么，我只看到莫玛小姐身旁有橙色的光而已啊！」
  映在两人眼中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对不会魔法的普通人来说，看到魔力的光芒就是极限，如果能看到在空中展现出来的术式，就表示体内的魔力是有在流动的。
  「看来琳所言不假呢。」
  「当然，我离开学校并不表示我放弃魔法了。」
  库达鲁认真地盯着莫玛的术式，这是离开学校后第一次看见他人施展魔法，库达鲁把握机会，将莫玛的施法过程铭记在心。
  「好啦，」莫玛没有施展魔法，停止驱动魔力让术式自然消散，「库达鲁，换你了。」
  「喔！」
  库达鲁蹲好马步，充满气势低吼着，经过数十秒，库达鲁身上围绕着浅浅的绿色光芒。
  「赛莉丝给我的术式大概就这样。」
  说完库达鲁原地跳起两米高，落下后绿色光芒就消失了。
  「要说赛莉丝大人啦！」
  已经对眼前景象司空见惯的琳纠正库达鲁的叫法。
  「该怎么说呢……」莫玛皱起眉头，「这个术式也太复杂了！」
  「你说得没错，强化魔法的原理很简单，投入越多魔力身体就变得越强，赛莉丝大概是怕我这种初学者，不知节制随意投入过多魔力，在里头加入了非常多的抑制用术式，当时学校的老师是这么说的。」
  库达鲁举起左手，将手背现给两位少女看，看不见术式的琳只能在旁一脸疑惑地站着。
  「所以反而阻碍你学习编写术式了，要在这么多术式中找出最纯粹的强化魔法，实在太困难了。」
  「魔力投入上限、魔法施展上限、魔法持续时间上限，加上原本的强化魔法，至少有四种术式彼此交叠，我花上三个月，连一成的强化魔法的术式都整理不出来。」
  无可奈何地摆了摆双手，库达鲁眼中带着一丝遗憾。
  「老师们没有给你什么意见吗？」
  「当然有啊，他们居然要我学另外三种限制用的魔法，很荒谬对吧！我可不是要学那种派不上用场的魔法才去学校的。」
  「不……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着愤慨的库达鲁，莫玛说出令人意外的答案。
  「等等，怎么想都不对吧！」
  被自己捨弃的选项，如今又再度提起。
  「是对的，不要只着眼于强化魔法，限制魔法说不定对你还比较重要。」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啊！等一下你是不是要说『学了你就能控制那些限制魔法了』、『能掌握限制魔法才有机会』这种鬼话吧！太让我失望了，我就是跟你这种资优生不同啦！学什么魔法都很顺利，有天分就是能说大话嘛！」
  「喂喂！库达鲁你不要这样吼莫玛小姐……」
  琳赶紧安抚暴怒的库达鲁，在学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让库达鲁胀红了脸。
  「闭嘴。」
  莫玛罕见地动了怒，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库达鲁。
  「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又不努力修练，非要我讲开了你才知道自己多蠢吗？」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努力！我可是——」
  「莫玛小姐你也少说两句啦！」
  琳用身体挡着库达鲁，不让他靠近莫玛。
  「就直接让你这个白痴看看。」
  莫玛驱动自身的魔力，明白接下来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智，但面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少年，莫玛打算摧毁他那无谓的尊严。
  「哈！」
  莫玛大喝一声，绚烂的橙色光芒自莫玛身上猛烈散出，狂乱飞舞的光丝代表着莫玛正将体内的魔力毫无意义地喷发出去。
  「这……」
  库达鲁对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一旁的琳也说不出话，惊讶地看着莫玛。
  每个人体内的魔力在释放到大气时，都会有着可看见的色彩，例如莫玛的橙色与库达鲁的绿色，随着术式的等级，越是复杂就需要更多魔力驱动，所以可以藉由魔力色彩的闪耀程度，来判断这个魔法的强弱。
  但是莫玛现在的行为，跳过了编写术式，直接加速魔力流动，进而引导魔力散失到大气中，没有被术式所用的魔力显得更为耀眼，却也消散的非常快。
  「哈、哈，我刚才释放了体内七成的魔力。」
  光芒消失，莫玛气喘吁吁地说着，一瞬间让大量魔力自体内流失，让莫玛此时感到异常痛苦。
  「由于刚才进行任务就已经消耗不少了，所以你看到，大概是我魔力总量的三成左右。」
  「这样子，只有三成而已……」
  库达鲁冒着冷汗，吞了口口水。
  「而你，从刚才施展魔法我就知道了，你的魔力总量连刚才的一半都没有，也就是说，你的实力，连一成的我都不如。」
  突来的震撼教育让库达鲁大受打击。莫玛停顿一下，让呼吸平缓才再度开口。
  「你离开学校的这段时间，想必没怎么进行冥想吧，只想着左手现成的术式，基本功却荒废了，这样子跟我说你有多努力？别笑死人了！我可是从学会冥想以后，每天持续不懈锻鍊自己，这跟天分一点关係也没有。」
  面对莫玛严厉的说教，库达鲁只能默默低着头。
  「在我看来，你受不了压力逃离学校了，结果只是换个地方逃避现实罢了，不肯放弃魔法回到平凡，却又不愿意照着正规的方式修练魔法，你打算抱着所谓『尊严』，当一个半吊子到什么时候？」
  「……」
  库达鲁不发一语，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受到眾人吹捧感觉太好了，无法忘怀那段时光的自己，难看地抓着这股馀韵挣扎着。
  「库达鲁……」琳担忧地望着少年，「莫玛小姐，那现在还能补救吗？」
  「就照老师跟我说的，去学那三个限制魔法吧，虽然魔法课程已经结束，赛莉丝大人找来的老师们也都离开阿维尔了，但城内的学校还在不是吗？」
  「但是……现在的话要花很多钱吧……」
  琳懊恼地瞥向库达鲁说道。
  「放弃补助课程的可是库达鲁自己，想想你当初是为什么选择强化魔法，如果不想屈就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就给我去老实赚钱缴学费吧！」
  莫玛不客气地回应。
  「选择强化魔法……的原因……」
  库达鲁回想当时在办公室与赛莉丝的对话。
  「我想保护重要的人。」
  比现在还要年轻的库达鲁，像是耍帅般地说着。
  「是吗？那可不能让那个人伤心呢。」
  赛莉丝笑着施展魔法，自己高举的左手中散发金色的光芒。
  「没错，我是为了……」
  库达鲁喃喃自语，看了琳一眼。
  「我能说的就这样，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回议会厅回报任务了。」
  打算离开城东的莫玛开口道。
  「啊，莫玛小姐我送你回到大路上吧。」
  「等一下。」
  库达鲁突然开口叫住两人，莫玛回过头，等着欲言又止的库达鲁开口。
  「去议会厅的话，可以赚很多钱吧？」
  「不知道。」
  莫玛不打算给库达鲁过多的期待。
  「那我就去一趟议会厅吧！我决定要好好把握能赚钱的机会。」
  「看来是想通了。」
  看着眼神坚定的库达鲁，莫玛在心里对他稍微提高了评价。
  「莫玛小姐，既然你要回城南的话，我送你一程吧！」
  「什么意思？」
  莫玛与琳疑惑地问。
  「等我一下。」
  说完库达鲁便跑回自家院子，把两位少女留在原地。
  「话说，库达鲁也对莫玛小姐用尊称了呢！」
  琳开心地笑着。
  「嘛，随便啦，比起这个」莫玛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们感情真好，应该正在交往吧？」
  「咦咦咦！莫玛小姐别闹我啦，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而且，库达鲁他好像对自己半途而废这点感到自卑，不时就会躲着我。」
  琳红着脸解释，各种明确的反应，让莫玛对两人的关係了然于心。
  「久等了。」
  库达鲁从院子走了出来，身后多了个中型的二轮车。
  「莫玛小姐请你坐在上面，我载你到议会厅吧。」
  「这样好吗？这可是有一段距离喔。」
  回想昨天来到这里的路程，莫玛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现在还没到我们家麦田的收成期，所以把二轮车借出去一天不会有问题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换个说法吧，莫玛小姐刚才释放魔力，现在想必疲累无比吧？要不要雇用一台人力车送你到议会厅呢？」
  「人家好心提点你，你还敢跟莫玛小姐收钱！」
  琳不满地敲了库达鲁的头。
  「我的确很感激莫玛小姐，但我现在不能放过任何可以赚钱的机会，为了我的学费！」
  库达鲁真挚地请求。
  「既然得付钱，就不觉得你辛苦了，一趟两个克里银币……如何？」
  「成交！」
  不清楚行情的莫玛随口说个价格，看见库达鲁爽快的答应，莫玛后悔着自己是否太大方了。
  「既然这样我也要去议会厅！」
  琳兴奋地举起手。
  「好啊，琳也一起上车吧！」
  不等库达鲁开口，莫玛立刻就答应了。
  「好喔！」
  「喂喂！给我等一下，琳你没事凑什么热闹！」
  「我也没去过议会厅啊！」
  琳鼓起脸颊，不满地说道。
  「谁管你！一次载两个人是想累死我吗！」
  「应该没问题啦，全程用强化魔法的话，就能轻松不少吧。」
  「哈？这种事最好办得到啦！」
  「就用到用不了为止，然后等魔力恢復再继续用。」
  「对啊！库达鲁你就当作是修练的一部份吧！」
  「你们两个是恶魔吗……」
  库达鲁对着提议的莫玛与帮腔的琳，些微颤抖地说道。
  「我跟莫玛小姐帮你这么多，应该是天使才对吧！」
  「琳说得对。」
  两位少女已经在二轮车上坐好，只等着库达鲁出发。
  「可恶！别死啊库达鲁！」
  对着空中大吼提振自己的精神，库达鲁抬起二轮车向前延伸的长桿，身上散发绿色光芒，带着二轮车，飞快地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