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我敢打赌

  孤陋寡闻又不学无术的陈丧良之前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道澄这个名字,所以道澄和尚派人潜行出城与隋军联系时,狡诈多疑的陈丧良还一度怀疑这是太原军介休守将樊伯通的诱敌奸计,收买了道澄这个妖僧秃驴出面给自己下套,阴隋军一把激怒自己给太原军主力争取布防时间,最后还是仔细分析了计划步骤发现危险很小,陈丧良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刘十善和丘师利率军三千去碰碰这个运气。
  这个运气还真让刘十善和丘师利二将给碰到了,靠着守军中信徒的帮助,道澄妖僧异想天开的用佛幡制成绳梯,足足拽了一队隋军将士上城,接着隋军士兵偷袭砍死城门兵,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队入城,欢天喜地的刘十善和丘师利一起率军杀进城内,在巷战中乱刀砍死拒不投降的李家忠臣樊伯通,轻而易举的就拨掉了介休城这颗插在隋军主力进兵咽喉上的钉子。
  捷报送回隋军营中,大喜过望的陈丧良当然是马上就下令召见道澄妖僧,赐予重赏,结果道澄妖僧也还算有点道行,不但坚持谢绝了陈丧良的赏赐,还十分谦虚的对陈丧良说道:“禀唐王殿下,小僧内应献城,绝不是为了贪图殿下赏赐,而是遵从佛祖法旨,舍命解救佛门众生,所幸佛祖保佑,小僧侥幸成功,为三晋生灵解脱倒悬之苦略尽了绵薄之力,小僧将来圆寂之后,见到佛祖也可以交代一二。”
  “大师此言何意,本王怎么听不懂?”陈丧良满头雾水。
  “大王可能有所不知。”道澄妖僧很是老实的说道:“伪大将军李渊因为自称是老子李耳后裔,谋逆后便强将老子置于孔子之上,又将佛门贬为第三等,三晋僧侣受其害者不计其数,小僧也饱受其苦,更每每担忧中土佛门一脉,断绝在李逆之手。前日殿下亲率王师至此,小僧先是听闻大王乃敬佛表率梁武帝座下爱将陈庆之转世,亲手所建之白袍兵上阵之前必然诵经超度敌手,夜间便梦到佛祖对小僧下旨说殿下乃解救三晋佛门之人,令小僧全力帮助殿下攻取介休,导化李渊从逆,所以小僧才遵旨行事。”
  陈丧良和李靖、袁天罡等人对视苦笑了,心里很清楚这个妖僧道澄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才梦到疙瘩头命令他倒戈帮隋军,可是现在道澄妖僧又偏偏给隋军立下了大功,陈丧良也不好意思告诉道澄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也只能是下令给道澄所在小庙重新寺观、重建金身了事,道澄和尚也这才恭敬谢了,欢欢喜喜的告辞离去。
  “想不到我还能占这样的便宜。”这是道澄和尚走后陈丧良说的第一句话,苦笑着对李靖和袁天罡等人说道:“我只不过是僧道儒三教平等,被李渊打压的佛门弟子就坚决站在我这边,李渊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得气活过来。”
  “这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攻城还得攻心。”李靖看到的是另一层,说道:“李渊起兵之时,为了笼络人心收买名望,除了开仓放赈外,七十岁以上的百姓一律授予散官,市井百姓只要有一技之能者,一律委任官职加以录用,很是欺骗了一些三晋百姓为他出生入死,李家兄弟能在李渊死后盘踞一方,靠的也是李渊留下来的这点民心支持。我们如果能在这个环节上入手,用仁政与李氏兄弟争夺民心,使三晋百姓军民为我所用,那么李家纵然是有坚城可守粮草可支,也必然难以在三晋太原继续立足。”
  陈丧良大点其头,袁天罡也是开口附和,那边的著名马屁精封德彝则是立即献计,建议道:“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军何不颁布令旨,就说三晋百姓虽然被李渊逆贼蛊惑要挟被迫从逆,其行可怜,所以对李渊逆贼册封的散官一律承认,已死散官的墓碑铭文也不必铲除销毁,李渊逆贼所部将士官员只要是主动投降者,也一律原职留用并酌情升赏,岂不是就可以把三晋民心给重新拉拢回来?”
  “妙计,可速行之!”陈丧良一听大喜,道:“反正那些什么散官都是只给官称不给俸禄粮米,那些三晋喜欢把官称刻在墓碑上就尽管刻,和我们没半个大钱的关系,这个顺水人情可以做得!”
  “殿下,干脆把太原、离石、西河、雁门和楼烦这五个郡今年的赋税钱粮也免了算了。”袁天罡也建议道:“反正我们就算拿下这个五个郡,今年也收不上多少赋税钱粮,干脆就借口战火涂炭五郡,殿下你同情五郡百姓无辜蒙难,决定免除这个五个郡今年的赋税钱粮,这么一来,五郡百姓就必然期盼我军尽快攻破李家兄弟,让他们摆脱今年的赋税钱粮之苦,更加心向我军。”
  陈丧良听了大笑,连声叫好之余,立即拍板采纳,并令封德彝当场提笔做书,写成檄文向太原军控制的五郡公布。结果也正如封德彝和袁天罡等人所料,檄文首先张贴到了介休城门之上后,隶属于西河郡的介休百姓果然是欢声震天,对依然打着隋军旗号的陈丧良军敌意大减,好感大生,抵触心理几近于无,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介休百姓糊涂到了给陈丧良供上长生牌位,祈祷上天保佑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丧良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拔掉了介休这颗卡在进兵咽喉上的钉子,一向胆小如鼠的陈丧良终于再无顾忌,破城次日六月初十便亲自率领主力北上向太原开拔,而在此之前,刘黑闼已然率领五千偏师先行北上去攻打西河郡治隰城,屈突通也带着五流军队先行北上去攻打平遥、祁县和太谷等地,还在隋军主力北上的当天下午送来喜讯,说是顺利拿下了平遥,祁县方面在看到了陈丧良的安民檄文之后,也选择了向秦琼和程咬金率领的隋军骑兵开城投降,隋军主力北上太原的道路已然彻底畅通。
  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还是在当天晚上,隋军细作也终于送来了刘武周亲自率军南下给李家兄弟帮忙的消息,也顺便报告了刘武周和李二联姻的情况,陈丧良闻讯倒也没有多少奇怪,还冷哼道:“不出所料,刘武周和李家兄弟果然还是奸夫****的勾搭在了一起,来得正好,在太原决战,正好省了我军翻过恒山的辛苦。”
  “殿下,我军细作送来的探报是刘武周亲率主力前来,声势非同小可,最好还是小心为上。”机要秘书孙伏伽给陈丧良泼了些冷水,又建议道:“李尚书曾任马邑郡丞,还是在刘武周逆贼叛乱后才被迫离开马邑,对刘武周贼军的内部情况必然了解极多,殿下何不请李尚书来共同商议对策?”
  陈丧良一听觉得有理,刚下令时,却已经先有尉迟敬德入帐禀报说李靖和袁天罡二人携手求见,陈丧良当即下令召见,又把同样出身马邑的尉迟敬德也留在了帐中。然后李靖和袁天罡二人进帐后,陈丧良马上就冲着李靖笑道:“叔父,好消息,当初逼得你单骑逃命的刘武周匹夫来给你机会报仇了,还把他的定杨贼军主力也带来了。”
  “我也是听说了这个好消息,所以才赶紧来这里抓机会。”李靖微笑说道:“不然的话如果来晚了,刘武周先被殿下你给破了,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找刘武周算旧帐了。”
  陈丧良听了大笑,这才请李靖等人入座,然后一边把隋军细作探报交给李靖等人观看,一边对李靖说道:“叔父,小侄从没见过刘武周,对他了解不多,只听说他在打仗方面也有几手,为人也很奸猾,他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还请叔父赐教。”
  “殿下不必客气,赐教不敢当。”李靖谦虚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刘武周是河间景城人,出身于富豪之家,少时便以骁勇和喜交豪杰著名,后来追随太仆杨义臣立了一些战功,受封建节校尉,大业十年时因为他一家迁居马邑,他就又到了马邑担任鹰扬府校尉,在马邑是出了名的仗义疏财,出手大方,很得马邑各地草莽支持。我和他的接触确实很多,看得出来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将才帅才,会用人也能识人,更会笼络人。”
  “殿下,刘武周也笼络过末将。”尉迟敬德在旁边插口说道:“当时末将还在善阳打铁,因为好打不平有些名气,刘武周就主动找上门来,一见面就是钱十贯,出手很大方,还请末将吃过几次酒,想让末将到他的帐下效力。不过那时候末将的娘亲还在人世,就没答应,要不然的话,也许末将当时就已经跟他走了。”
  “幸亏敬德你没跟他走,不然到了这时候,两军战场上我就得为自己的脑袋操心了。”陈丧良笑着说了夸奖尉迟敬德的话,然后又说道:“刘武周豪爽大方,奸猾多智,会笼络人也会用人还能识人,这么说他岂不是没有什么弱点了?”
  “不,刘武周有一个致命弱点。”李靖微笑着说道:“刘武周善交豪杰游侠不假,也很会笼络部下不错,但是他对官绅百姓却是鸱张凶暴,予取予夺,动辄杀戮,不擅长团结乡绅士子,麾下也多亡命之徒,军纪败坏,对地方**掳掠的情况十分严重,所以当初他一度攻占了雁门郡也没能站稳脚步,很快就被赶回了马邑。”
  “那他为什么能在马邑坚持这么多年?”陈丧良追问道:“他很得马邑百姓支持?”
  “不是他很得马邑支持,是不支持他的马邑人都被他杀光了。”李靖笑笑,说道:“如果不是殿下你之前在雁门大战里严重削弱了突厥汗国,先皇把突厥汗国分裂成几十个部落,让他还可以抢抢突厥部落把霸占盐马道,还有后来如果没有我军严重威胁李家兄弟让他们无暇全力征讨刘武周,刘武周早就在马邑站不住了。”
  说罢,李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但殿下也不能过于轻敌,刘武周是不得民心不假,但是他穷兵黩武军队庞大,骑兵数量也很大,在战场上绝对不容小觑。现在他和李家兄弟结盟联姻,还又出兵帮助李家兄弟抵御我军,肯定会获得李家兄弟的粮草支持,弥补他的钱粮短板,我们想要破他,就必然要面临一场苦战恶战。”
  “必须要面临一场苦战恶战?”
  陈丧良微笑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太赞同表叔的分析,还笑得无比的恶毒奸狠,李靖和袁天罡等人见了陈丧良这副猥琐模样,也立即在心里暗道:“又来了,肯定又是离间计反间计,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让刘武周和李家兄弟先打起来!”
  果不其然,奸笑过后,陈丧良连三角眼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又笑嘻嘻的说道:“各位,你们没发现这又到了我们的使者出场招摇撞骗的时刻了?刘武周匹夫和李家兄弟各自为己,就算为了抵御我军互相暂时忍让,彼此间也肯定少不得会有矛盾摩擦,有矛盾就会有嫌隙,有嫌隙就有我们的机会?你们说,是不是又该让钱向民辛苦跑一趟了?”
  …………
  “阿嚏!阿嚏!”正在睡梦中的钱向民突然连打两个喷嚏醒转过来,还下意识的抱紧了被子,颤抖着低声说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就好象有一股邪气从地下钻了上来?该不会,又是唐王殿下想派我去当什么使者了?”
  …………
  对钱向民而言还算好,听了陈丧良的无耻言语后,李靖、袁天罡和孙伏伽等人虽然都哄堂大笑心说果然没猜错,但大笑完了之后,李靖却还是又说道:“殿下,离间刘李贼军确实是破贼妙计,但下官认为不能立即如此行事。原因有二,一是刘武周出兵帮助李家兄弟抵御我军,关键原因还是唇亡齿寒,没了李家兄弟充当屏障,我军再想攻破刘武周就是易如反掌,刘武周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我们现在就用离间计不仅注定无效,还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彻底激怒刘武周导致我军将来更难有机会离间敌人联军。”
  “第二点更关键,我们还没把刘武周打怕。”李靖补充道:“刘武周为人凶暴,凶暴之人必骄狂,我军越是对他低声下气的忍让,他就越会目中无人得寸进尺,还道我们是真的怕了他,接下来他不是狮子大张口,就是想用武力逼迫我军屈服。对这样的人,只有把他打怕打服,让他知道我军的厉害与强盛,让他生出怯意和恐惧,这样我们再出手离间,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盘算了半晌,陈丧良颇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叔父所言极是,那就这么办吧,暂时别去挑拨离间,先和刘武周匹夫狠狠干上一仗,把他打怕打服再说。”
  早已腻烦了陈丧良无耻离间的袁天罡和尉迟敬德等人一起点头,都说正是如此,李靖却看出了陈丧良心中的失望,便又笑道:“殿下,如果你一定喜欢用计的话,那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不出意外,太原贼军和刘武周贼军必然要在洞涡河(现在的潇河)设防,阻拦我军前进脚步,渡河而击我军未免过于吃亏。殿下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用你最拿手的计策把敌人诱过河来决战,这样我们的就可以轻松多了,殿下你层出不穷的神妙计策,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还是表叔知我。”陈丧良鼓掌大笑,恬不知耻的说道:“每次打仗不用点计策,我就心头发痒全身不舒服,有机会用计就好,我起码不用担心没事可做了。”
  大笑着,陈丧良迫不及待的展开太原地图,开始研究洞涡河的地理地形,琢磨用什么缺德奸计诱敌过河决战,当世首席地理专家袁天罡也凑了上去帮忙。那边的李靖则重新拿起了隋军的细作探报细看,然后李靖还稍稍楞了楞,自言自语道:“刘武周将其妹嫁与李二郎?刘武周的那个妹妹?他就三个妹妹,大的那个妹妹以前就嫁了苑君璋,另外两个,一个听说是去年嫁给了宋金刚,应该是排行第四年龄稍长的那个,那么李二郎要娶的,应该就是刘武周最小的那个妹妹了,那小丫头……。”
  自言自语的说到了这里,李靖马上就笑出了声来,还转向陈丧良说道:“殿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最憎恶的李二郎,马上就要娶一只母老虎进门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李二郎要娶的应该是刘武周最小的妹妹刘小眸,那小丫头我见过,泼辣刁蛮得厉害,李二郎有得罪受。”
  “活该!自作自受!”陈丧良幸灾乐祸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好奇问道:“叔父,刘武周那个小妹,漂亮不?”
  “这……。”李靖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三年多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好象才十二三岁,是个美人坯子,现在应该很漂亮了。”
  “好白菜怎么都让猪给拱了?”陈丧良一听不乐意了,咒骂道:“刘武周匹夫,有个漂亮妹妹嫁谁不好,偏要嫁给李二郎,简直就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刘武周那个妹妹也是不长眼,怎么会看上李二郎那种色中饿鬼?!”
  …………
  陈丧良这点还真说错了,虽然李二对刘武周的妹妹刘小眸十分满意,但不知道是否八字不合的缘故,刘小眸却对李二没有多少感觉,同一时间太原城外的刘武周所谓御帐中,成心笼络李二的刘武周虽然故意把刘小眸叫到了宴会上,让妹妹给李家兄弟斟酒也乘机让李二和刘小眸联络感情,无奈刘小眸却始终对李二没什么好脸色,斟完了酒便坐到了刘武周的身边,再没看李二一眼,把宴会场面弄得颇有一些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场面,李二只能是主动转移话题,向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拱手说道:“兄长,宋兄,既然你们也一致同意在洞涡河设防,抵挡陈贼主力前进,那么小弟必须提醒你们一件事,就是千万要防着陈应良奸贼层出不穷的无耻诡计!尤其是要提防他的离间计和诱敌计!贵军若是稍有疏忽,必然要吃陈贼大亏!”
  “这个当然。”刘武周随口回答,又道:“妹夫放心,为兄也早听说过那陈应良奸贼,最擅用计用谋,为兄会小心的,他真来用计,我必能识破。”
  “兄长,你还是太小看那陈应良奸贼了。”李二苦笑说道:“那个奸贼用计,已然是到了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地步,稍有疏忽大意,就必然落入他的圈套。”
  “陈贼用计能有这么厉害?”还没吃过苦头的宋金刚好奇问道。
  “只会比这更厉害!”李二更加苦笑,然后又提醒道:“陈贼最拿手的就是离间收买,若小弟所料不差,开战之前,陈贼肯定会有使者来与贵军联系,花言巧语乘机挑起贵我两军矛盾,届时还望二位兄长用心鉴别,最好是不见陈贼使者,也不看陈贼书信,否则的话,说不定贵我两军就有可能重蹈翟让和李密的覆辙!”
  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将信将疑,李建成却郑重点头,难得严肃附和二弟的意见,结果那边刘小眸却听不下去了,把小嘴一撇,插口说道:“胆小如鼠!我就不信陈贼有这么厉害,更不信什么他一定会在战前派人来挑拨离间,还一定不能见他使者看他书信。”
  “贤妹,陈贼在战前派遣使者挑拨离间,这点我敢打赌。”李二笑笑,说道:“这是他的习惯,改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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