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离家出走》

  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我得整理整理下礼拜要开学的东西，要和美好的寒假说再见了。我打开电脑，完成读书心得报告。突然跳出对话框，王辰密我：你有空吗？我：现在吗？王辰：对。我：有阿。怎么了？王辰：出来再说吧！我也说不清楚。叫上紫宇一起来吧！
  我们约在学校附近，邮局旁边的咖啡厅里面，王辰还有陈若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我远远的就看到他们。坐下之后，紫宇抢着问：「什么事这么急阿。」王辰看了看陈若说：「你自己说吧！」陈若说：「我要离家出走。」我还有紫宇两个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紫宇勉强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要离家出走？」陈若肯定的点点头。王辰说：「你顺便把发生什么事都说一遍吧！」
  陈若说：「从小到大，我就跟别人不一样，我得学大提琴、学心算、学画画、学日文。我表姊学过的，我通通要学，我一定得学的比她多，因为这样我才能让我妈骄傲，才能让她在亲戚面前抬起头来，我才会是那个让我们家骄傲的孩子。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问我妈：『我能不能少补一点习？』我妈只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学都学不了，现在让你学你还嫌哦，我看你是太幸福了啦！.......』那天晚上我因为这句话，换来整晚的碎碎念跟没有晚饭。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我一定不能再说这句话。上了小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什么围棋、作文都得学，我从来都没有所谓玩的时间，只要有亲戚来我们家玩，我就得表演一段乐器，让我妈有面子，让她觉得她让我去补习的钱花的值得，我爸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就这么一句为我好，就冷眼看着所有的事情发生，他的一句支持只让我妈更加掌控我。以前我的房间是没有锁的，任何时刻，我妈都会不定期的来看看我有没有在读书，任何时刻都可以闯进我的房间，在我妈面前，我没有任何的隐私。以前家里还有奶奶能让我依靠，可是现在，那个家，一个我想见的人都没有。
  在奶奶过世那天，我到处乱吼乱生气，也不吃饭，整天跪在奶奶的灵堂前面，跟以前不同的是，以前他们所以为能惩罚我的各种，我都自己做了一遍，只不过不管我做什么，奶奶都不会回来了。我妈试着跟我谈判，我拥有房间的锁还有钥匙，拥有玩的时间，拥有手机，只要我愿意再变回那个听话的孩子。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能再晚一百年出生就好了。在那个机器人普遍化的时候出生，这样我是不是就不用为了满足我们家奇怪的虚荣心而活着。
  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么可以用这种肯定句，这种我说什么都对，就因为我是你爸妈，我不知道除了我以外，是不是还有谁也每天每天遭受到这种精神上的虐待。他们都错了，我是虽然是他们生的，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附属品，不是用来炫耀比较的工具，我只是我，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
  今天中午家庭聚餐的时候，补习班老师打给我妈说我前两天都没去，我妈在所有亲戚面前，在外公外婆面前，在弟弟妹妹面前，让我为我的翘课跪下。她边哭边摔盘子，我觉得我们家族的人都疯了，这种场面，居然没有人要阻止，弟弟妹妹一直哭一直哭。我妈不断逼问我，谁带着我翘课，谁逼着我一起翘课，我说：『就我自己一个。』她就边哭边向阿姨们说：『我的孩子学坏了，我的孩子学坏了，一定...一定是其他人把他带坏的，怎么办？』这时平常都不出声的爸爸突然说话：『陈若，快跟你妈道歉。』我爸的这句话，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激动的说：『我不要，为什么要道歉，平常你不都不管的吗？今天怎么这么突然，突然要我道歉，装成这样是要给谁看，就你们要面子，我呢？我都上高中了，还让我在公共场所跪着，你不觉得你应该要先道歉吗？』我爸这时生气的给我打了一巴掌，然后说：『这里读书风气太差了，明天就送你出国，退学手续我会帮你办好，你明天就出国去，我不想看到你。』我爸竟然要让我转学出国，我说：『你试看看阿。你敢打我这一巴掌，我就不做你儿子啦！看你不是我爸，你还能怎么样。告诉你，我不会出国也不会回家，这些年受你照顾了。』说完我就跑了出来，然后突然之间又不知道去哪，然后就在这里了。我原本只想找王辰的，没想到你们都来了。我想了很久，孝顺还有自由，我选择自由，我要离家出走，你们呢？你们会怎么选择？」
  我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支持你的选择，我觉得既然你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两面的，那么做什么决定都没有错，或许孝顺很重要，但是当孝顺逼迫我去做一个我不想做的人，去当一个被操纵的傀儡，我还是选择做自己。」我打电话给我哥，那天之后，我们家多了一个地铺，陈若睡客厅，这场争斗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现在的处境和我不一样，他只是在争取，争取一个对等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