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533节

  天禅石寺内,法当老和尚与法远和尚相对沉默。法远和尚的因果律术算不出稍清晰的提示,他刚刚算到天禅石寺残垣断壁,成了一堆废墟,脸上出现一丝无奈神色,站起身,道:「师兄,莫不便依照陆先生的话,镇压住法宝师弟,保全天禅石寺要紧?」
  他以前算出法宝和尚不是中途夭折的下场,所以才想多等等再决断,只是现今又是怎么回事?前面算错了吗?
  法当和尚睁开眼眸,透露着疲惫,道:「佛祖慈悲,只能如此了。」
  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面色透着紧张的中年和尚,叫道:「主持,法宝师叔从镇魔塔地宫走了出来,说有要事想见您和法远大师。」
  法当心头一惊,与法远对视一眼,同时喝道:「走!」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再出现时候,到了后山的镇魔塔附近,两人盯着神色憔悴、瘦了一大圈的法宝和尚,小心戒备着,法宝的实力可是相当强横,别着了对方的道。
  他们施展佛门神
  通,却怎么也瞧不出法宝身上有魔气存在的痕迹,两人没有欣喜,相反心头沉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法宝见过两位师兄,给两位师兄添麻烦了。」
  法宝和尚合十行礼,继续道:「法宝自禁修为,请师兄用探魔针。」
  他身上响起一阵爆豆子的炸响,淡金色光芒闪烁着迅疾收敛,他没有过多解释,行动比解释管用多了。两个老和尚同时愣住,法当很快反应过来,忙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白色探魔针,道一声:「师弟,得罪勿怪。」
  走近前去,五寸长探魔针分别刺入法宝和尚两个肩头,银针没有变色。
  法远和尚眼中露出笑意,走近自禁修为的法宝,也拿出两枚探魔针,试过之后放下心来,法宝不知用什么法子,驱魔成功,也保全了古寺的名声。
  简单聊几句,确信法宝和尚没有问题,法远和尚拿出黄符,默念好大一阵,扬手打出去。
  约刻余钟,陆长远、顾庆荣、骞言和身影模糊的连树灏,在知客僧的恭迎下,来到后山镇魔塔附近,见到脸色冷漠的法宝和尚。
  「法宝师弟,得罪,得罪!」
  「陆先生客气,请尽管施为,还我一个清白。」「好说,好说。」
  简单废话几句,一番检查下来,证实法宝和尚体内干干净净,也没有被夺舍。
  陆长远花费十余年时日,用交换得到的七阶龙骨,打造出一柄能「龙游九天,气韵天成」的龙骨笔,可以让他的神通和实力完全发挥出来,这也是他敢硬闯天禅石寺的信心所在。
  几人又去镇魔塔仔细搜寻一遍,驱使阵法冲刷佛塔内外,一无所得。
  将自禁修为的法宝和尚,带回浩瀚修真会。
  天禅石寺派遣法宝和尚的徒弟圆子,前去服侍左右。谣言不攻自破,浩瀚修真会对外宣称「浩瀚大陆不会有魔头出世」,人心顿时慢慢安定下来。
  收到庄玉的飞剑传讯,张闻风口中喃喃:「游老没有算错,法宝和尚果真是变数,居然能摆脱魔头纠缠……今后魔头出世,又将应在哪里?扑朔迷离啊。」
  带着一脑门子雾水,张闻风走进白雾弥漫的山坳,心无旁骛,独自进行枯燥的祭炼。
  游老不肯再仔细算过,谁也拿了没办法。
  唯有静观其变。
  第825章 魔从地下来
  阳春三月,柳絮纷飞。
  送走远游的云秋禾、赵竹儿、岳安言一行,张闻风将青铜灯搬至北岩林子西北方偏僻山头洞府,离道观约三十里远,由土护法布置层层阵法,他大部分时候待在洞府祭炼青铜灯,极少返回只剩几名侍女打理的空荡荡相随殿。
  他需要静心入定,尝试将无情心境沉浸在镇魂殿内,完成核心部分的祭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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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自从那次被众人好心唤醒来,再想进入其中千难万难,似有无数莫名障碍,摸得着感受得到镇魂殿,却不得其门而入。
  盘坐玉树木墩垫,功课之余,打坐运功修行不缀。
  他打定主意,不惜损耗功德、元炁和木气,包括各门神通之术,一一尝试着摸索,多花些时日,也要将青铜灯祭炼到能够初步使用。
  山洞无岁月,倏然已经年。
  陈青桥打开封尘已久的洞府石门,清凉寒气扑面,门外枯草藤蔓杂乱,堆积着白雪,随着他轻轻挥手,尽数消融化作灰尽。
  清理出一条通道,身形颀长年轻道士漫步前行。
  空中雪花随风飘舞,他颇有兴致欣赏着久违的雪雾蒙蒙风景,走到一株含包待放的山梅前停步,他闭关的后山,轻易不会有弟子门人前来打扰,即使过去三五十年,再怎么荒芜,也不会有人清扫。
  据守驼峰山附近的那几年,他凭着从张观主那里听来的绝密消息,借助龙威压力,在刀尖上与虎谋皮,淬炼体魄神魂,积累修行感悟。
  危险不小,每次都让他用神通和机警脱身,收获非常巨大。
  那些年他主动请缨,显露本事才能,率领修士大军,收服极西之地千汐岛国,与西大陆对峙交阵,后面作为赢家高层指挥之一,他获得不少气运加身,和珍稀修炼资源。
  后来又率军与西大陆联手,征伐南源大陆数年,劳心费力,以军旅煞气磨砺心境,获得资源好处更多。
  他借天时、得地利,又不缺修行资源和感悟,这次闭关突破晋级归一境,算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除了关键时候有残魂执念作祟,被他毫不留情灭杀,其它没甚么波折惊险。
  前世残魂曾经看过的高处风景,他有信心这世将一一超越。
  “呃,宗主……您出关了?!”
  有弟子发现风雪中穿着单薄青色道袍的陈青桥,身姿飘飘欲仙,惊喜之下失礼叫道。
  是日,清水观上下欢呼良久,有喜讯传出,陈观主晋级五阶。
  波澜湖,冬寒水冷。
  近些日子,山湖岛东南方三十里外水面震荡不休,水下激流涌动,各大小水妖早就迁出数十里外,一身黑袍的龟不动浮在低空,半闭着眼眸一动不动。
  夜幕降临,融入黑暗的龟不动突然转身,伸出的龟爪又缓缓收回。
  “恭喜鲤王晋级五阶,老龟有礼了。”
  龟不动收回的手掌扣在胸前,微微欠身做了个样子。
  “没劲,老龟你现在一点都不好玩了,看破不说破嘛,你现在肯定打不到本王。”
  十余丈外出现一团水光,化作稍长高的小泥儿,噘着小嘴,她仍然穿着一身青粉裙子,秀发别着璀璨桃花,映得小脸粉粉嫩嫩,裙子下摆露出一双小巧赤足,不再是以前的赤色鲤鱼尾巴。
  “老龟哪里是鲤王对手,刚才是凑巧听到些许动静。”
  龟不动将违心之语说得理所当然,他只想早点回到岛边水面睡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随波逐流绕着山湖岛转圈的惬意感觉,赛似活神仙。
  “又来敷衍本王,龟不动你下次说谎,麻烦你装得真切点,不要皮笑肉不笑。”
  小泥儿戳穿对方,心情显然不错,挥手扔出一块海碗大的龙骨,上面啃得坑坑洼洼的满是细碎牙印,大方得连她自个都有些感动:“老龟你替本王护法,镇守地盘,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本王赏你的。”
  龟不动接着龙骨,好半晌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当然不会嫌弃骨头上留下的牙印,妖修不在乎这些,脸上露出自认真诚的笑容,行礼道:“老龟多谢鲤王厚赏,从今往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打住,从你嘴里说出这些肉麻的,怪不得劲。”
  小泥儿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断老龟表忠心,问道:“我闭关了多少年?”
  “十六年零三个月八天。”
  “比观主当年闭关突破少了两年,哈,本王天资卓绝,连观主都要甘拜下风……这话咱们心中有数知道就好,别往外面说。”
  小泥儿嘱咐一句,又兴奋道:“龟不动,广撒邀请帖子,本王要大摆延席,普天同庆。”
  龟不动嘴角不着痕迹抽动一下,鲤王生财有道。
  浩瀚大陆,离天禅石寺百里外的秀叶村。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天色将将煞黑,村里便不剩几家灯火,村民早早地上床榻睡下了,省得活动过多肚子饿,也省几个灯油钱。
  冬天下雪晚上,荒僻山村格外宁静,狗都不叫。
  有一道黑气从村外山脚幽潭冒出,贴着地面飘进村庄,穿家过户,所到之处不管人畜鸡犬,消失得渣子不剩,有察觉威胁的护家犬,趴在狗窝里瑟瑟发抖,哪里还叫得出声?
  不到半个时辰,六十余户的小山村再无半分活气,只剩几家孤零零的灯火,慢慢耗尽灯油一一熄灭,显得格外苍凉。
  狂风呼啸,枝丫裂响。
  壮大稍许黑气贴着雪地,又从幽潭遁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天禅石寺,镇魔塔地宫之下,一具干瘪枯骨漆黑如墨,手脚脖颈皆束缚着粗链,盘坐地面,四周如山佛纹密语,大部分开裂失去作用。
  黑气从曲折裂痕溢出,投入到枯骨额头。
  良久之后,枯骨额头处生出灰黑色粗糙皮肤,有桀桀怪笑回荡在空旷黑暗中。
  “老夫说过,五千年后将重返下界人间,这次看谁能阻止老夫‘替天行魔’?好鲜美的灵魂滋味,真是怀念啊,等老夫吞噬足够的凡人灵魂,就轮到修士们颤抖了,千千万万的灵魂精血,足够老夫跨出最后一步。”
  笑声刺耳嚣张。
  远在数万里外的仙灵观,在洞府沉睡修炼的游梦长,勐然惊醒。
  “魔头出世了!”
  第826章 要命的大事
  黎明前最黑暗的冬夜。
  游梦长飘出洞府,心事重重,他真不想趟这趟浑水啊。
  可恶的魔头,偏生要拉他下水,他不过就前些年算了一次法宝和尚是否入魔,是否有性命之忧,居然沾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蛛丝。
  隔这般远能让他察觉到冥冥中的威胁,产生瞬间心血来潮的悸动。
  他哪里还敢置身事外,隔海观火?
  飞到北岩林子西北方不起眼的山头,游梦长落在阵法如林的山腰处,他化作无形穿行其间,七弯八拐,熟门熟路来到隐藏的洞府门前。
  定睛注目石门上隐约透出的寒气幽光,他暗自叫了一声「苦也」。不会吧,关键时候张道士又入定了。
  两个月前,他还摸进洞府,与张道士喝茶、聊天来着,听张道士述说好几年没有找到沉浸镇魂殿内机会的苦恼,他当时漫不经心安慰了几句,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屁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他真想给自个一个嘴巴子。
  张道士在洞府最里间闭关,洞府各处布置了不少隔绝阵法。这次即使叫回来水清如,故技重施念经都难以唤醒张道士,听不到啊。
  没有张道士同行,他如何去得了浩瀚大陆?
  不亲自前往,又如何能推算揪出躲起来捣鬼吞噬凡人的魔头?在洞府门前徘徊片刻,游梦长转身离开,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他很快出现在土堃的洞府前方,也就是他现在所住洞府的左近,也不用敲门,他放出自己的气息,片刻都不能多等。
  他大爷的,火烧眉毛了,睡什么睡?
  石门唰一下洞开。
  土堃面色不怎么好看出现门口,抱着装样子的拂尘。
  就像紧要时候,突然被人打扰,换谁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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