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罪与罚(8)

  傍晚十分,柳妈妈刚从隔壁邻居家回家,在她将钥匙插进自家钥匙孔的剎那,察觉到一阵不对劲,她出门前明明锁门了才对,此刻的门却没锁,柳爸爸和柳妍曦也没那么早回来,莫非……家里遭小偷了?
  柳妈妈神色严肃,胆战心惊地打开大门,意外的是,客厅竟是空无一人,东西也全然没被翻弄过的跡象,可楼梯间隐约的一丝光线透露着主卧室正在被使用中。
  哪个小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进主卧室?
  她脚步放轻,将厨房的扫把握紧,躡手躡脚地走向房门,她一定要让小偷知道这户人家可不是好惹的,儘管家里没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对于这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她肯定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她两个月没见到的小女儿,沫沫。
  突如其来的归来令柳妈妈内心激动,她将扫把放置一旁,没察觉任何异状,一把抱住正坐在地上的沫沫,语气心疼,「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啊!」随后拉开她,上下打量,「你的伤口没怎样吧?」
  「……,没必要那么麻烦。」
  面对柳妈妈的关心,沫沫的答覆显得冷淡许多。
  可柳妈妈沉迷在自身的喜悦中,毫无察觉沫沫的不对劲,目光移至她那手脚上的伤口,柳妈妈捧着她的手仔细左右看着,蹙眉问道,「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沫沫厌恶地将手抽回,没有正面应答伤口的源由,仅是淡淡道,「现在好多了。」
  此刻的柳妈妈才惊觉沫沫身旁的一本本相簿,柳妈妈拿起其中一本相本,狐疑道,「相簿?」
  为什么她会突然翻起相簿?沫沫前一阵子也是主动地翻着相簿,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沫沫不寻常的举止使柳妈妈内心格外敏感,难道沫沫……,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发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况内幕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留下的只是一堆旧报纸,除非是沫沫自己想起来,否则按照当时的新闻也没机会得知太多内幕的完整情报。
  沫沫将停留在柳妈妈脸庞上的目光收回,佯装没瞧见那不安的神情,「嗯,就想看看以前的照片。」
  为了避免沫沫多想,柳妈妈心虚地将沫沫手上的相本拿过来,热情地翻起一张张照片向她介绍,从与柳爸爸结婚,到有了柳妍曦,有了沫沫,运动会、毕业、全家出游踏青,一张少不了,可沫沫几乎没有回应,望着柳妈妈指着的一张张相片,沫沫的脸色越发死白。
  犹如随时都会破碎的陶瓷娃娃,沫沫面无表情,霎时投下一颗震撼弹,「为什么没有我国小以前的照片?」
  面对这样的质问,柳妈妈愣了一下,随即道,「搬家没带过来。」
  搬家?
  有柳妍曦从小到大的生活照,却唯独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如此蹩脚的藉口也说得出口?
  沫沫冷笑,「这样啊,」她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子,「我去整理一下行李。」
  望着沫沫逐渐消失的身影,柳妈妈手拿着相本,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此刻的沫沫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没有往常傻里傻气、开朗的个性,反倒死气沉沉的,但她始终不愿把理由往真相想,反而安慰自己不过是小孩子长大,有许多莫名的情绪,反正沫沫人没事就好。
  真的没事吗?
  有些人看起来活着,实质上却死了。
  沫沫伸手触摸柔软的床,熟悉的房间及摆设,残留着淡淡的馨香,记忆也是一种味道,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可自己的内心已经不如过往,起了奇异的化学反应。
  景是旧时景,人非眼前人。
  她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这么无忧无虑的笑着,处在这充满猜忌的家了。
  她是任青萸,不是柳沫沫。
  她心里明白的很,也深深地知道,歷史不可能改变,柳爸爸柳妈妈将她从恶梦中救起,扶养她长大成人也是事实,给她的爱也一点没有少,所以她没有一丝怨言。
  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
  那些自认为欺瞒是最好办法的人,从未想过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吧?
  真相令她震撼的难以接受,想不到那多年来的梦魘竟不是场梦,是被歷史的尘埃掩盖住的事实。
  大火冷漠地将她过往既有的美好回忆燃烧殆尽,只留下冷漠。
  这十几年来,所拥有的一切从来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给一名喜欢画画的小孩子一架钢琴他会开心吗?
  人们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强塞给别人,却没问过别人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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