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军统中的毒蛇

  一九三九年,湖南黔阳县军校--
  床上的明楼动了动身子,把明诚的思绪给拉了回,当时的愁悵还缠在他的心头,见到明楼在自己身边他才稍缓了些。
  当年的明诚虽然心里十分悲伤,但还是听从了组织的命令,他想着,只要他还活着,总有再见大哥的机会,而他也的确等到了,没了明家子弟的光环,他在伏龙芝军事学校完成了学业。
  由伏龙芝毕业后,组织允许他回国,甚至不反对他回到明楼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突然回来定要面临大哥的质问,他让组织必须给他一个藉口,怎奈组织所做的安排虽然十足完美,但却不了解大哥这个人。
  他看过他们对大哥的调查,说真的,在他眼里就是一份可笑的调查报告,但明诚私心不想让组织了解大哥太多,所以并没有纠正这份报告。
  明诚想了想,有了一个计划,一个或许藏有疑点,但不会让大哥怀疑他的计划,对大哥来说,太过完美反而是致命伤,有些疑点才具有真实性。
  于是,他回国了,又当回了小于老闆,真正的小于老闆当时人在东北,而他这个小于老闆则在湖南做了几笔大生意,生意大到让真正的小于老闆找上他,揭发他的假身分,然后他这个冒牌货便从此消失,回到巴黎。
  明诚回来了,明楼当然问起他消失这些年的行踪,明诚说,于家人发现他是当年于家走失的孩子,于家无后想他回去,他自是不肯,于是于家人不管他是否愿意便绑架了他,开啟了三年软禁的生活。
  明诚想通了被软禁永远无法回到明家,所以他假意妥协,并学着接手于家的生意,一年的时间他帮于家做了不少生意,看守他的人渐渐相信了他,他身边的监视者越来越少,直到真正的小于老闆出现在他的眼前,明诚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绑走他的是于家的旁支,由于小于老闆这个「借腹生子」的身世太过传奇,而明诚又是曾与于老闆有过一段情的桂姨之子,所以想利用这个关係来争取于家正牌少爷的身分。
  明诚从中找到了机会,在一次运输货物的途中逃了,然后买了机票回到巴黎。
  明楼听了他的解释沉吟许久,但最后还是相信了他,只对他说,明台二十一岁了,也被明镜送到巴黎来了,他要明诚继续回到他身边,就当他这四年跟着明楼东奔西跑做他的管家,不要提那四年的事。
  这是明诚求之不得的,于是明诚就这么回到了明楼的身边,但明楼太过相信他还是让明诚担心有朝一日只要一个小疑点会再引起明楼的怀疑,所以他必须略施小计让明楼去调查小于老闆的事。
  那一阵子,他装做夜夜被梦魘所惊醒,夜不成眠,人变得相当憔悴,他害怕再被于家人抓走离开明楼的身边,明楼为了明诚做了调查,明诚本以为明楼会查到小于老闆已经顺利接手了于家所有生意的消息,而明诚的身世已彻底曝光,对于家旁支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却不意……明楼带回的消息,竟是他成了正牌的小于老闆,可却在货物运输的途中被贼寇杀死,而原先的小于老闆成了假的,失去了于家的一切后消失无踪。
  明诚无奈叹息……怕是他们两个人的境遇被调换了,而于家的產业则入了真正的于家旁支的手中,可庆幸的是明楼是因此彻底相信了他那四年的遭遇。
  明诚回明楼身边后不久明台就来了巴黎,于是三兄弟又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直到……明诚意外发现明楼军统特务的身分,并且非要跟着明楼进军统不可。
  军校的寝室相比于明家的卧室可说是非常简陋,窗缝还会透风进来,所幸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明诚只是帮明楼拉高了被子。
  他看着大哥熟睡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泛着柔情,他记得大哥说过他是一个十分警醒的人,到任何地方都不容易有安全感,只有在他身边可以放心,所以进了军统训练班要挑寝室时,他二话不说挑了他当室友,说这样他才能真的睡得放心。
  这个特权让注重平等的王天风气了许久,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看来军统十分看重大哥,但就因为看重,更让明诚担忧起来。
  大哥知道他的身分是中共地下党谍报员的那一天,该会有多么生气?
  想到这里,明诚想由明楼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睡梦中的明楼牢牢抓着没肯放开,直到明诚终于放弃挣扎,由了明楼。
  其实刚回巴黎时他并没有发现明楼有什么不同,但身为谍报员的敏锐让他发现大哥总是神祕消失,基于好奇,他跟踪了他。
  明诚直到如今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后不后悔那日跟踪大哥。
  如果那日他没有出于好奇跟踪大哥,也不会发现他进入一处暗巷与人接头,更不会听见那人是军统特务并对他交派任务,他永远记得大哥当时一转头看见他跟踪他时,对他所投射出的眼神。
  那是他过去从没见过的眼神,对他充满怀疑的眼神。
  当时王天风一发现行跡败露,手中的匕首差一步就划开了他的咽喉,明诚侧身一闪,就看见明楼挡在了自己身前。
  「王天风,敢动我的人,你找死吗?」
  「你的人?」王天风挑起狐疑的眼神,盯着眼前的明诚。
  「他是明诚,是我弟弟。」
  「明诚?那个消失了几年的明诚?」
  一听到王天风对明诚的事也知情,明楼的脸色融入了一抹杀意:「你调查我?」
  「长官这么重视你,想委派你这么大的任务,我怎能不好好调查你?」
  明楼不理会这个疯子,护在明诚身前没想让开:「今天的事我会好好跟阿诚说,你最好别动什么坏心思。」
  「当心太过信任,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楼不与王天风废话,转身就抓着明诚的手询问:「为什么跟踪我?还有你这身手是怎么回事?我居然没发现你跟踪?」
  「还有,居然躲得开我的匕首。」王天风凉凉的补了一句。
  虽然……根本没人理会王天风。
  明诚面对明楼露出无畏的表情,此时心慌的话祕密便再也保不住,明诚定下心神,推托。
  「跟踪大哥很难吗?我小时候也常跟踪你到学校,你不也没发现?」
  明楼知道明诚的确是自己的死穴,那么这一次他没发现明诚的跟踪真的是因为如此,并不是明诚身手的关係?
  「要不是他消失的那几年无法让人信任,这身手我都想招揽他进训练班了。」
  「你敢!」明楼沉声威胁,但王天风向来不怕他。
  「所有人都可以死,就你兄弟不能死吗?」王天风瞪凸了眼,最讨厌明楼那高高在上的气势。
  「我大姊最重视的就是明家的传承,我这个明家独子可能办不到了,就不能给我大姊留个弟弟,给她生个姪子吗?」
  王天风看了一眼明诚,带些鄙夷:「明诚?他在明镜的眼中没有那么重要,我若真想看你气得跳脚,我会招揽明台。」
  「王天风!」明楼揪住了王天风的领子,但王天风并没有一丝胆怯。
  倒是明诚,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王天风眼前,而王天风藏着的匕首也不知何时易了主到了明诚的手上,正抵着王天风的咽喉。
  明楼看着明诚的身手,放开了王天风的领子,退开了一步距离,打量着明诚。
  「阿诚,放下。」
  「他要动明台!」
  「他不敢。」
  明诚犹豫地看了明楼一眼,发现他眼中对王天风的杀意的确已经淡了,最后只得不甘的退开身子,将匕首拋掷于地,入地三分。
  王天风也不动怒,只是弯腰拔起匕首收好,对明楼丢下了一句话,好像刚刚的插曲并没有发生:「上级要你回国几个月,你甩得开明台吗?」
  「那小子,拿捏他还不容易,信不信我三天内就能让他去都尔,而且他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意思。」
  王天风不置可否一笑,知道明楼有他的主意:「既然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了,我走了。」
  明楼可没客套的送他,只是盯着他先一步走出暗巷,接着才瞪了明诚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走出暗巷。
  明诚自然是跟随其后。
  「胆子大了,居然连我都敢跟踪了?」
  「大哥,你真是……」
  明诚没问出口的话被明楼打断了,如今已在大街上,他知不知道场合:「闭嘴!这是能在这里问的问题吗?」
  「大哥,我错了。」
  「回去吧!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大哥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要信任谁?」
  明诚不能说不感动,他消失了四年的时间,给了大哥解释后若不是他自己用计,大哥从没想过查那四年的事一回,如今还对他说,他信任自己。
  但自己值得大哥的信任吗?
  后来,大哥告诉他,他原就是军统重点培养的情报员,这回将安排他一个重大的任务,所以执行任务前必须送他进特务训练班进行特训,为期三个月,结训后再回巴黎,接着再以留洋学者的身分,让新政府聘僱回国,进入新政府为军统从事谍报工作。
  明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衝动,他只记得自己要求跟随大哥的脚步,用尽了浑身解数逼大哥答应,最后,大哥无奈的跟上级长官反应,让明诚得以一起进入军统训练班学习。
  而后,明台因为在校成绩太差,被明楼训斥了几句就跑去了都尔,留书说他要去玩了,没有个三、五个月不会回去,明楼安排人接近明台当他的酒肉朋友,并给明台定时匯钱,确保他能在都尔玩几个月不会回巴黎,接着便依原订安排带着明诚回国,进了训练班。
  然而明诚不知道的是,军统里面竟然也有潜伏的地下党成员。
  就在前日,明诚在自己的枕头下看见了一张写着暗码的纸条,经他破译,是组织的警告,要他做出选择。
  是他死,还是明楼死。
  若是选择了自杀,组织就当死了一个叛徒,若是选择了明楼死,组织就当他杀了军统一名特别情报员立了功,只要他不洩密,组织可以饶他一命。
  但很显然的,明诚选择了前者,才有了在浴室发生的事,如今,知道自己的懦弱会给明楼带来多大的影响,明诚不愿死了,当然也不会让明楼死,他以暗码在同样的地方留下纸条,上头写着。
  「给出第三个选择,否则组织尽可派人来杀。」
  而明诚没有写出来的是,要不要派人来杀,是组织的决定,而杀不杀得了,就看他的本事了。
  明诚等着组织的答覆,希望组织不要选择玉石俱焚。
  明诚终也倦了,他试着收了收手,明楼还没肯放,明诚只得靠着床舖的梯子,閤上眼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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