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因为怀中兜了那串珊瑚珠，以至于她晚膳都用的甜滋滋，连带夏荷秋菊他们看她的眼光也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自从她升上管事后，他们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他们未来的女主人，她也不想多做解释，一来，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二来，他们的想法对她来说不重要，三来，他们这么想也方便她做事，比较容易使唤他们。
  当她快速扫完盘中的饭菜后，就拿着下午拼出来的库房清单往书房迈去。
  她才走出不远，就听见夏荷他们围成一群窃窃私语。
  「你说，她今天好像很开心，发生什么好事？」
  「她今天不是都待在库房那，会发生什么好事？」
  「难道……」
  在她渐行渐远后，声音就渐渐隐没下去。
  普通人在这种距离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但她因为修习一段时日的天界吐纳法，五感比常人敏锐，不过，这个能力也只能在听墙角、扒粪的时候派上用场，普通时候反而不是件好事，因为会听到别人在背后说的话，尤其是自己的坏话。
  他们大概又在脑补一些的爱情小说的情节，就人性来说，人们对八卦的爱好，古今中外皆同。
  没关係！其实当别人茶馀饭后的消遣话题也是功德一件。
  她走到书房，此刻灯火通亮。
  「英公子，是我！」她敲敲门。
  「进来！」他从他案上抬起头。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库房清单。」她将书册双手奉上，身为下属的基本礼貌她还知道。
  「哦！看不出你还是个能做实事的，手脚真快！」他接过书册翻看。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小看我！」她读出他话里原本的低期待值，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他一下。
  「嗯！你一直都令我意外！」他边看着书侧边点着头。
  「知道就好！还有件事……」要跟人开口还是头一遭，突然有点扭捏。
  「怎么？」他举头直勾勾带笑，好像心情不错。
  此时不要，更待何时？把心一横，她把那串珊瑚珠拿出来，「我想跟你要这个，其实我是可以直接偷的……」
  她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一紧张就慌不择言，「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做这种事，我想拿我未来的月例跟你买！」她的头越来越低，好像犯错的小孩。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你过来！」
  他把她招到身边。
  真是的！给不给就一句话，他这样神神祕祕算哪招？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望见压在桌上的纸张，那是一幅用炭笔勾勒的详实素描，在丛丛的竹林里有间矮房，轻灵幽静、光影真实，仿若遗落在人间的世外桃源。
  看见这么美丽的作品，她暂时忘却她本来的目的。
  「难得你这个动不动缺席、迟到、早退的学生学得这么快。」她嘴角一勾，「你很有天分！」
  「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构图、意境上佳，你该不会是嚮往隐逸山林吧？」她总觉得他应该是去过这么一个地方，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
  「我嚮往的不是山林，而是某种我想过的生活。」英公子适时的停顿，语气一转，「不过这永远不可能！」
  她看了他一眼，惋惜他话里浓厚的失落，但她也无能为力，人生本来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尤其英公子是生在王侯家，书上不就最爱写那种有钱有权人的挣扎与烦恼，好平衡平凡人的现实痛苦，英公子背后的故事绝对不会太美好。
  「可惜没有色彩。」她不禁发出喟叹，如果有现代的色铅笔，那一定是幅震撼人心的画。
  「在我心中，它永远都是彩色的。」他的话里恍惚中别有所指。
  她理解，谁人身后没有故事，更何况她还是掉在一本书里，也许眼前的英公子有属于自己的怨嗔爱恨，她只是个过客，没有深入的打算，「嗯！把它裱起来吧！说不定能流芳万世。」
  「这个任务交给你！」他还是望着那幅画，好像他就站在那片迷人的风景里头。
  「好！」她看他如入无人之境，就想无声退下，他的惆悵远比她手上的那串珠真切，令她撼动，但她一点也不想分享那份沉重，就像她很少去读那些虐心的故事。
  人生本来就苦，又何必一直去预演或复习？
  她隐隐退到门前，转身间传来他的嗓音：「珊瑚珠要定期擦拭、不要接触香料。」
  她驀然回头，领会他同意她的提议，突然一阵感动，「太好了！谢谢你！」
  她喜孜孜地向他拜谢，心下佩服英公子能迅速抽离那些她不明瞭的爱恨情仇，恢復如常。
  「不过，你可不许再领未来一年的份例，做事要尽心尽力。」他正眼看向她，仿若刚才脆弱的他是一瞬幻影。
  「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