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47节

  林拓起身,“来一局。”
  两人自觉离开厨房,孟杳洗完澡神清气爽,又见窗明几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便充满干劲,哼着歌开始规划菜谱。
  莫嘉禾在阳台上发呆看雨,江何走过去邀请她一起打牌。
  莫嘉禾愣了一下,低声道:“…我不会。”
  江何惊讶,哪个留学生逢年过节不打两把德扑?不死心问了各种种类的牌,莫嘉禾居然是真的都不会。
  问到最简单的争上游时,莫嘉禾羞赧地低下头,“抱歉,我没接触过这些。你们玩吧,不用管我。”
  这就有些尴尬了。
  江何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逐一追问似乎不太尊重人。正要道歉,林拓插一道声音进来:“下棋么?”
  他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套围棋,木质棋盘都褪色了。
  江何当下就觉得惊奇,跨年夜下棋,他这辈子没登过这种大雅之堂。可他克制着没说话——万一莫嘉禾真想下棋呢?
  结果莫嘉禾犹疑两秒,还真回答:“这个我会。”她的语气似乎都轻快了些,还挺兴奋。
  江何:“…行。”
  不玩则已,既然要玩,不管是什么,江何都不含糊、不露怯。
  “那咱们两人对弈,输了就另外一个顶上,连弈三局的算赢。”他主动提出规则。
  “……”林拓无言地抬了抬眼。这哥们儿怎么玩什么都一股江湖痞气?好好的下棋,被他说得像拼酒。
  谁想莫嘉禾居然爽快应了,还问:“要不要赌筹码?”
  江何赞许地点头,“一百一局,是个意思,怎么样?”
  “好。”
  林拓忍不住出声提醒:“…以围棋的时长,我们吃饭前顶多下完两局。”
  江何一懵,“…也是。”
  下一秒,莫嘉禾灵活提议,“那我们下五子棋吧,这个我也会。”
  江何:“行!黑白配吧,决定哪两个先来。”
  “好。”莫嘉禾小幅度地点头,好修养几乎已经压不住兴奋劲儿。
  林拓被江何拽着伸出手掌加入黑白配,又看着他们俩率先开局。
  莫嘉禾十三岁起在明德蝉联了三年围棋大赛冠军,第三年还把声名赫赫的前围棋社社长下得当场崩溃扇自己巴掌。他肯定没记错。
  现在莫嘉禾盘腿而坐跟江何就五子棋展开激烈对弈,一贯整齐优雅的披肩卷发被随手扎在头顶。他也确实没看错。
  他刚刚趁着拿药偷偷把自己家陈年老棋盘带过来是为了什么?五子棋随便找本田字格就能下啊!
  林拓看着看着,无声地笑了。
  行吧,开心就好。
  他起身,拿起莫嘉禾的空杯去厨房续了杯温水,悄悄放在茶几上。
  第一局莫嘉禾以微弱优势胜出,红着脸抬起头来,兴奋得口干舌燥。顺手喝了口水,笑着对林拓道:“林导,到你啦!”
  林拓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笑着点点头。
  莫嘉禾一边清棋盘一边感叹:“江先生,你下五子棋还挺厉害的,我很少遇见能跟我下这么久的。”
  江何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大家闺秀还挺不谦虚。他笑笑拿出手机,“我上学的时候没干正事,这些上课摸鱼的东西都挺擅长。”说着亮出屏幕,“来吧,面对面建个群,转钱给你。”
  “好的!”莫嘉禾拿出手机。
  三人建好群,江何又把孟杳拉进来。林拓看着对话框里莫嘉禾小小的头像,好像是她高中时的样子,还穿着明德的校服,忽然有些恍惚。直至被莫嘉禾催了一声,才抬头,在她的白子旁落下自己的第一枚棋。
  孟杳端着菜刚走出厨房,便被江何拉过去,摁着肩膀坐在棋盘前,“你来!赢她一百我给你转一千红包!”
  她低头扫了眼,明白过来,无语道:“…你戒赌吧大哥。”江何在棋牌类竞技中的手气差到令人发指,每回这种局,不论对手是谁,输得最惨的都是他。
  江何轻推她肩膀,“别废话,你看能不能赢她。”
  孟杳:“…我饭做好了。”
  江何顿了一下,看向餐桌,“哦,那先吃饭。”
  四人上了桌,孟杳观察莫嘉禾,发现她脸色明媚许多,脸上那一层虚浮的潮红也褪去了,整个人看着同从前一样,清丽文静。
  只是的确胖了些。
  想到之前钟牧原说她主动恢复用药,孟杳微微放心,给她盛了碗蛋花汤,“估计你吃不下别的,慢慢喝点汤吧。”
  莫嘉禾下了好久的棋,胃里胀痛的感觉消下去,看着漂亮的蛋花在汤中翻滚,笑着点头,“谢谢。”
  孟杳又抬头看江何和林拓,这俩人倒不见外,吃得特别香。对爱做饭的人来说,这种捧场的朋友是最招人喜欢的。
  这阴差阳错聚起来的跨年局,倒也不赖。
  她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之前买的果汁,倒了四杯,“跨年欸,干一杯?一人说一个新年愿望!”
  林拓把埋在饭碗里的头抬起来,意外于她的正式,“你这么有仪式感?”
  孟杳嫌弃地撇嘴,这人讲话真不中听,“不像?”
  林拓点头,“不像。”她不是最含糊随便么?
  江何在一旁听着,轻轻笑了声。别人不懂,他却一直知道,孟杳才不是含糊过日子的人。
  孟杳不满两人打岔,清了清嗓子,兀自道:“那我先来!我的新年愿望是咱们的电影能顺利杀青。”
  林拓听了,嗤笑一声:“愿望都不敢许个大的?我希望电影赚钱,赚大钱,拿大奖。”
  孟杳白眼一翻,嘟囔一句“做梦”,然后用胳膊肘推了推莫嘉禾,“到你啦。”
  莫嘉禾恬静地笑笑,然后很认真地说:“我希望,健康、强壮、快乐。”
  最简单的三个词,但听得人心里熨帖,孟杳认同地点头,然后看向江何。
  江何这会儿才懒洋洋地举起杯,开口是一贯的欠扁没正形,“人生挺顺,没烦恼、没愿望。”
  孟杳满头黑线,“没愿望你下桌吧,别吃了,上静岚寺吃供品去。”顺嘴提到静岚寺,说完自己倒愣了,又想起面前这人在静岚寺祈的福。
  江何没注意到她脸色一瞬的异常,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就平安喜乐吧,大家都是。”
  说完,他同大家碰杯。
  “敬新年。”
  “新年快乐。”
  “平安喜乐。”
  在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中,孟杳慢半拍地喝完了果汁。
  隔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与明亮的暖色灯光,她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江何的脸庞,脑海中回响他刚刚漫不经心的那句“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大家都是。
  果汁清淡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她低头笑了,也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作者的话
  林不答
  作者
  02-04
  快了快了
  第40章 .平等的浪漫主义
  元旦只休了一天假,剧组马不停蹄地便复工,孟杳忙得剧组盒饭都顾不上吃。莫嘉禾最近似乎清闲很多,来剧组次数多了,总被叫去“搭把手”,帮忙化妆、布置道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她们剧组任劳任怨,孟杳看着都心虚。更诡异的是,江何也来得勤了,总被林拓拉着去喝咖啡,据说是想诓他投资他下一部片子。孟杳问过一回,是不是真打算给林拓投钱。她直言不讳,“林拓很赔钱的!”江何被她较真的样子逗乐了,“谁说我要给他投钱?”孟杳问:“那你老往我们这跑干嘛?”江何满嘴跑火车,“我来看看让你连做饭都舍得荒废的工作是什么样的,稀奇啊。”孟杳:“……”大年二十八那天,剧组放了假。毕竟不是什么商业投资的大剧组,没钱也没脸留全组人在东城过寒碜年。收工时刚巧莫嘉禾和江何都在,四人眼神一对,又上孟杳家吃饭。莫嘉禾这些天学会了两种简单的牌,明明跃跃欲试,说话却还是很克制地,“请你们教教我。”等真上了牌桌,孟杳才知道莫嘉禾有多谦虚。
  元旦只休了一天假,剧组马不停蹄地便复工,孟杳忙得剧组盒饭都顾不上吃。莫嘉禾最近似乎清闲很多,来剧组次数多了,总被叫去“搭把手”,帮忙化妆、布置道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她们剧组任劳任怨,孟杳看着都心虚。
  更诡异的是,江何也来得勤了,总被林拓拉着去喝咖啡,据说是想诓他投资他下一部片子。
  孟杳问过一回,是不是真打算给林拓投钱。她直言不讳,“林拓很赔钱的!”
  江何被她较真的样子逗乐了,“谁说我要给他投钱?”
  孟杳问:“那你老往我们这跑干嘛?”
  江何满嘴跑火车,“我来看看让你连做饭都舍得荒废的工作是什么样的,稀奇啊。”
  孟杳:“……”
  大年二十八那天,剧组放了假。毕竟不是什么商业投资的大剧组,没钱也没脸留全组人在东城过寒碜年。
  收工时刚巧莫嘉禾和江何都在,四人眼神一对,又上孟杳家吃饭。莫嘉禾这些天学会了两种简单的牌,明明跃跃欲试,说话却还是很克制地,“请你们教教我。”
  等真上了牌桌,孟杳才知道莫嘉禾有多谦虚。
  虽然她只学会了最简单的争上游和斗地主,可她却是真的会算牌,而且算得又快又准。吃完饭后他们下了一夜,几乎通宵。孟杳、江何和林拓轮流上阵,莫嘉禾居然鲜有败绩,孟杳困得精神都涣散了,她还思路清晰斗志昂扬,笑眯眯地说孟老师下次你教我打麻将吧,我好像会很厉害。
  凌晨两点多,孟杳强行结束了牌局。江何和林拓还喝了些酒,都回不去。两男生在行军床和沙发上将就,莫嘉禾也留下和孟杳一起睡。
  第二天孟杳起床,习惯性先看手机,收到静岚寺大师的短信问候。今天在岚城那边算小除夕,很是郑重。孟杳脑袋还懵着,心想大师起得真早。半晌又想起来,腊月二十九似乎有上坟请祖的风俗,要不要去静岚寺祭拜一下林继芳。
  等洗漱完她才彻底清醒,发现莫嘉禾不在。
  走出客厅,江何顶着鸡窝头坐在沙发上发怔,林拓也不见人。
  正要发微信问,门口传来敲门声,孟杳走过去开门,林拓站在门外,哈欠连天,“莫嘉禾我送回去了,我回去补个觉。”
  孟杳诧异,“她回家了?”
  “嗯,她起得早,我刚好醒了,大早上不好叫车,我就送她一趟。”林拓神色语气都很平淡。
  孟杳觉得奇怪,“她有什么不对劲吗?这么急着走。”
  “没有,她说家里有事。”林拓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困极了。
  …又是那麻烦的家,进入年节,恐怕她那婆婆妈妈是有许多礼数要求的。孟杳了然,也不想八卦林拓的心情。林拓几乎从未对莫嘉禾表现出半分特殊,哪怕知道孟杳已经察觉他的故事,也从来没有诉说的欲望。
  “行,那你快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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