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一九章 圣旨到!

  灯亮了,王绍屏才刚刚走回讲台,一位看来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的长者在旁边小辈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问:「王所长,那东北我们收回来了吗?」
  「还没!」王绍屏的话刚刚一出口,底下一片譁然,议论纷纷,「政府是不是又在骗人?」、「这么厉害,怎么不打回东北去吗?」、「听王所长怎么说。」…。王绍屏举起双手来向下微微压了压,示意让大家安静。等全场静下来,他才开口:「国家孱弱非一、两天的事,我们的军士接收新装备还没超过两个礼拜(其实只有四天不到),能打赢日本精锐关东军已属不易。我刚刚收到消息,日本人刚刚和政府达成协议,在两年内分批撤军,不只东北,还要交还所有的租界…。」讲到这里底下又是一阵嗡嗡声,有人感到高兴,有人觉得日本必有诡计。
  这次王绍屏咳了两声,示意他话还没说完,大家又静下来听他讲:「我们判断这是日本的缓兵之计,必定是想争取时间提升自己的武器装备。所以政府也打算花两年时间,将所有国军换装整训,然后再一口气把日本人赶出国土去,收回所有以前的失土,甚至包含朝鲜、琉球、北海道、库页岛和台湾…。」这次台下变成欢声鼓譟,「对!对!要给小日本好看!」、「洗刷甲午以来的耻辱!」、「还我河山!」…,一阵喧闹后,另一名也是白发白鬚的长老倒是身手俐落地站了起来:「王所长,我们愿意募款支援政府换装!买新武器、买新飞机、买战舰!只要把日本人打败,我们秉公堂愿意牺牲一切共赴国难!」各堂口、侨团、宗亲社也是争先踊跃表态支持。
  王绍屏看了现场的状况,内心感到非常感动,但也感到非常不解,怎么大家愿意合作共赴国难,但面对利益却又打的头破血流呢?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很难用是非、非黑即白的二分法来区分,以后王绍屏就会在政局动盪的激烈斗争之间慢慢体会。
  他现在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继续说道:「以后我希望大家不要再缩衣节食捐款了…。」话还没说完,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一名壮年男子刷地站了起来,大声说:「王所长是否嫌我们捐的少?瞧不起我们?」和他做同一区的几桌人都是一样愤怒的看着王绍屏。
  「刘会长和大家误会了!请大家静一静,听我解释。」这次王绍屏没有让大家继续喧哗,马上就制止了现场的议论,以免情况失控。但是他一个人的声音盖不住全场的嘈杂。这时一名老者动作俐落的走上讲台,拿起另一支麦克风,大声一吼:「延平郡王的后人在此训话,你们这些陈永华的徒子徒孙还不肃静!喧哗什么?」现场在这声吼之后,瞬间安静到连针掉的声音都听得见,
  「老头,你胡说什么呢?」一名年轻晚辈忽然对着台上老头大吼,另一名中年发福的男子对这名年轻小伙子用广东话喝斥道:「新瑞,你干嘛!现场这么多祖师爷在,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是年轻人的父亲黄经护,是洛杉磯的侨领,早年追随孙文革命,对国府一向支持不遗馀力,因此提早来拜会王绍屏,也被请来现场。
  「王所长是延平郡王第六代孙,因为避难,随着太祖母姓,改姓为王,这是经过我们考据证实的。他现在带着王家所有家丁上万人,以及多年研发的设备、武器回到中国支援抗战,你们刚刚看到的空军一半以上都是王家的人,他在说话,你们这些洪门,也就是天地会陈永华徒子徒孙有什么资格插嘴的,难道陈永华不是延平郡王的部下吗?」讲话的人当然就是脑补王绍屏身世的曾昭吉。
  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几位老先生已经要颤颤抖抖的跪下拜倒,王绍屏立刻大步走下讲台,把这些老人家一一扶起。然后站在原地大声说:「我并没瞧不起大家的意思,而是我正在和政府合资几项工业计划,这项合作也会和美、英、德各国政府同时进行,包含重工业、航空、造船、化工…等等工业。之前我已经和几位侨界领袖谈过,我们侨胞在美国都是做小生意,赚得都是辛苦钱,国家孱弱又帮不上大家什么忙。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所以我希望大家把捐款先来合资这些工业,等赚了钱,再成立救国基金,一方面改善自己的生活,另方面能有更多的资金做更多的事。」
  无论信不信曾昭吉的话,至少王绍屏谈到做生意这方面的事情,大家就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于是王绍屏回到台上继续说:「小弟会先拿出三笔钱,一是照顾返国参战不幸伤亡退伍将士或遗族,行有馀力则照顾美国经济有困难的侨胞,协助他们创业或着接受训练到工业区上班;二是资助各地已有或新设立的航空学校与坦克、汽车驾训班,培养愿意返国参战的年轻朋友,包含维修,这三方面的人才是国内非常缺乏的,有多馀的钱,就资助华侨学校,让大家不忘本,能继续把中国文化传递下去;三是成立一家银行,提供低利贷款,让各位能一起投资工业区。」
  说完就让机器卫士抬出大约一百公斤的黄金,然后请出新生產的六堂哥王绍东,一个长得和王绍义很像,但带着金丝眼镜,穿着得体西装,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样子。王绍屏指着王绍东介绍说:「这是我六堂哥,他会待在美西,持续兑现我的诺言,请大家多多支持。」其实王绍屏内心在淌血:「我就说吧!迟早会堂哥满天下!」
  大家看到现「金」,又看到负责人,而且看起来强悍精干的模样;眼见为凭,于是眾人纷纷鼓掌欢迎起来。王绍屏等掌声一停,立刻又开口说:「不过,我听说在美国侨界彼此并不是那么团结,加上美国排华政策的打压,所以大家过的很是辛苦。我希望在此国难当前的状况下,大家能捐弃前嫌,紧密团结在一起,争取华人应有的权益,改善华人生活,再团结一致支持国内抗战,大家这样说好不好?」王绍屏以为他模仿台湾政客的煽动用语,会得到一样的群眾反应,但结果现场一阵静默。拜託!后世选举,人家那是排演好的啦!王绍屏真是好傻好天真。
  「大家有问题吗?」王绍屏有点心虚的问了一句。一会儿才有个白发老人站了起来说:「王所长,不是大家不给你面子,而是我们侨界的纠葛非常复杂,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当年孙先生也不敢搓合大家的纠纷…。」话虽说的客气,但意思就是王绍屏一个外人怎么插手侨界的事。
  这时曾昭吉又开口了:「延平郡王的子孙难道不能插手陈永华徒子徒孙的事?」
  一名沉不住气的健壮男子站起来声音洪量的开口大声说:「你一直说王所长是延平郡王的后代子孙,可有凭据?」
  曾昭吉有点语塞,正在思考如何回应的时候,二咪忽然站出来,捧着一个大匣子,然后大声说:「圣旨算不算。」这时小敏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打开匣子,拿出明昭宗敕封的圣旨与延平王之册印,绕场一周,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曾昭吉大喜,然后转头对杨钧一干人说:「我说的没错吧!」
  这当然是贗品,有3d列印机在,什么东西造不出来,连仿旧都做得维妙维肖,即使用碳十四也鑑定不出来,何况大家也没看过真品,于是网路资料蒐一蒐,就照着能找到的明朝资料,偽造出这一份东西,这连后来的专家学者都找不出什么破绽。另外,二咪还假造了族谱,真是把郑经的第九位娘娘的身分造齐了。二咪长期和曾昭吉待在一起,经常听他不停嘮叨,不断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有关王绍屏的身世;为了预防万一,婚后二咪就把这东西造好了,以备适时能拿出来,让自己也当个二娘娘过过癮,不料这时派上用场了!
  这下整个侨界真的轰动了!
  王绍屏虽然不否认,随便二咪乱搞;却不允许眾人行跪拜礼:「已经民国了!大家拱手就好。」但一些注重传统的老先生,比如司徒美堂大佬,还是深深一鞠躬,叫声:「少主。」
  就这样,在二咪主导的胡乱瞎搞下,侨界竟然意外空前团结,许多堂口在陈近南(陈永华)的画像前面掛上了王绍屏的照片。虽然让王绍屏感觉很怪,但为了侨界团结,他认了,只要求不烧香就好!不然实在太触霉头了。
  没多久消息传回国内,委员长本来正满心欢喜正在阅读王绍屏提供给中央的装备清单,一听到美国侨界堂口掛上王绍屏的照片,真是哭笑不得的说:「这小赤佬,真是到哪都能惹事,怎么就让他整合了美国侨界呢?还有延平郡王的敕封圣旨?真的假的?这下真的连国父都得变成他手下了!」(孙先生是洪门的红棍,会党发生纠纷时,担任仲裁角色,地位颇为崇高。)
  正当王绍屏在美西忙着整合侨界时,国际情势在中日和谈以及日本合纵连横之下,局势为之丕变。
  本来英美扶植日本,就是为了遏止苏联在东亚的渗透,以免危及到东南亚殖民地的安全;同样地,由于孙逸仙倡导的三民主义当中的民族主义,有联合世界上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追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的想法,让英法担心国民党在东南亚的侨务工作,有煽动民族自决的革命风潮之嫌,于是大规模打压国民党东南亚支部的成立。
  但现在王绍屏的出世,加上国府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大日本帝国,让日本签下城下之盟。再怎么没智商的政客也知道对国府的政策得改弦易辙,在国联支持中国这种口而不惠的把戏就别玩了;主要是以英国为首,不仅放松了东南亚对国民党侨务发展的管制,更派出新的使节前往南京,洽谈两国合作,甚至援助、贷款都能谈,一副要扶植中国将日本遏苏作用取而代之的意味。
  连后知后觉的法国也不例外,甚至法国得知王绍屏已经去了美国,终于搞清楚情况的达拉第总理连忙电令驻美大使保罗·克劳德,要他一定得和神奇杰克会面洽谈合作,并力邀他访问法国。
  当然日本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除了后悔不该冒险採取军事行动对中日实力掀了盖子,让列强怀疑日本的实力。另外则积极联络愿意帮助自己的苏、德两国;除了引进航空技术外,还用以物易物换了不少好东西。比方说德国给了造船用的大型冲压机、锻造机…等自己还无法生產的新式机器,还有航空相关技术。苏联则主要是支援技术人员,协助日本开发下一代战机,另外还帮日本改进坦克。
  在原来歷史上,以物易物是希特勒上台后,德国在外匯已经枯竭的情况下,採取的不得已措施,但却意外的造成极好效果。在相关货币战争的文献中,曾把二战爆发归诸于当时的英、美财阀,譬如伦敦的罗斯柴德家族、纽约摩根财团、匹兹堡梅隆财团…等等十多个控制了金融流通的财阀对于希特勒避开外匯交易模式而感到不满,遂怂恿英美法等国对希特勒採取敌视的态度,并尝试封锁德国贸易,最后才逼得德国不得不採用军事手段,发动战争併吞邻国,直接控制贸易伙伴。
  当然这些有关金融战争的说法可不可信不知道,但目前除了日本、苏联、德国外,连英美法自己要和中国做生意,也不得不採用以物易物的模式,毕竟中国的外匯存底也是接近谷底。于是国际贸易自大萧条以来呈现的一滩死水,开始注入活水,而逐渐恢復生机。似乎原本逐渐升高的国际紧张局势,在经济慢慢活络的情况下,又趋向缓和。只是各国在国际上的折衝樽俎,世界一片祥和的假象之下,各国内部仍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日本更是首当其衝。
  这也只能怪日本自己当初在国内太高调的宣传满洲的重要性和夸大日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形象。热河大败的消息被封锁了,但中日和谈的结果却瞒不住,尤其又不能公开解释这是缓兵之计,于是日本政府不知道哪个脑残的傢伙,竟把中日和谈归罪于国联的施压。这下可引爆了国内多股势力的不满,先是要求退出国联的示威游行不断(老是在中国搅动百姓示威,这下自尝苦果了。),再来当然是要求杀国贼以谢天皇(不是国家?),再者就是要求政府开始对付和中国大肆合作的英美鬼畜,许多英美商业办事处被捣毁,甚至大使馆、和领事馆都被愤怒的民眾包围,要不是政府最后出动军警,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不过,还是引起英美两国极度抗议,并要求赔偿包含英美侨民等各种损失。就在日本焦头烂额的和英美政府紧急磋商相关事宜的时候,极端皇道派主张北进的年轻军官,对政府和天然的敌人苏联走得越来越近,感到十分不满。正筹画着三月廿六日发动政变,意图剪除天皇身边的国贼,还政于天皇,让日本走回正确的北进道路。于是原本在三年后才会爆发的226政变,在国际局势变幻莫测的情况下,加上一件突发事件,竟然即将提早爆发。
  除了日本,还有德国,在和中、日各签订一篮子的合作协定之后,德国获得大量物资与部分黄金,迅速稳定了德国经济即将崩溃的局势,于是在没有歷经德国纵火案的情况下,希特勒挟着极高民意以稳定经济局面的理由,胁迫当时已经重病缠身的兴登堡总统,立即解散国会,重新选举。提早在2月27日获得了空前胜利,完全掌握了国会及内阁大权,比歷史上的时间提早了一周。
  另外歷史变化则来自苏联,原本苏联在东亚,1921年已经占据了中国原有的唐努乌梁海;接着1928年又控制了外蒙执政的霍尔洛·乔巴山;1930年透过中共的渗透,苏联已经逐渐能和新疆地方政府抗衡,紧接着在1932年援助了盛世才,准备扶植他为新疆新势力,1933年1月资助盛世才击败回族马仲英入侵迪化,这导致后来苏联直接入侵新疆的事件爆发。这时的苏联感觉到和中国已经隐隐有一道缓衝区,于是将重心放回国内建设。继续开始于1928年开展的重工业五年计画,而1933年刚好是第二个五年计画的开始。
  但日本在热河受挫,而且大量部队被莫名其妙歼灭,这让苏联感到十分惊恐,于是才有援助日本飞机一事。随即日军接收的新式飞机又被王绍屏击落,虽然日本封锁了消息,但苏联却从中日和谈当中,闻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于是让目前东亚的贝利亚将原本派驻在满庄的德裔间谍佐尔格,利用日德亲善的机会,改派往日本。这是王绍屏第一次有机会把自己的情报网撒向日本本土,虽然是藉由苏联的名义。
  即便佐尔格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但史达林已经对中国的改头换面有点紧张。因为在西线,苏联得面对英法公开支持,甚至美国在私下援助的芬兰、波兰、罗马尼亚、土耳其一系列中小国的环状围堵,几次开战都因为苏联内战元气未恢復,加上列强支持,而功败垂成。唯有东进政策一项非常顺利,除了日本夺得东北,阻拦了苏联南下的企图之外,在外蒙和新疆都算大有斩获。但目前如果中国恢復元气,这对想要恢復彼得大帝以来世界强国地位的史达林来说,无异乎晴天霹靂。于是他加紧了对华的侵略工作,除了和日本紧密合作、加强外蒙的控制之外,更加速了对盛世才的扶持,以便取代虽然亲苏,但以文人主政却屡有叛乱的金树仁。这比原本4月份金树仁才去职的歷史,提早了一个月。
  虽然中国获得美、英、德、法的积极支持,但歷史的惯性依然非常强大,苏、日两国不仅没有停下侵华的脚步,甚至有合流的趋势。这让本来只面对日本公开侵略,苏联暗中扶植的局势,变成中国得力扛日苏的共同侵略,而且还得面对苏联唆使中共在内部不断主动製造动乱。委员长面对的压力,没有随着中日和谈落幕而结束,而是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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