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一语成讖

  夏尔雅隔着办公桌瞪着眼前笑得温沐清朗,看上去半点也不像是要来委任离婚案件的男人,着实后悔昨晚在饭店走廊上遇见他时,曾闪过要大捞他一笔的念头。
  现在这情况不正是一语成讖这个成语最好的演绎吗?
  昨晚返家后,她实在捺不住好奇,上网查了资料,结果才把车时勋三字输入搜寻引擎,成千上万的资讯若如雪片纷飞而至,讯息量庞大到令人难以消化。
  车时勋,韩国灿星集团会长车文道的长子,母亲是台湾九零年代的着名歌手叶亭。
  三十五年前,灿星集团来台拓展业务,车文道在一场商业晚宴上认识了叶亭,就此与她陷入热恋,交往数月后,叶亭为爱淡出歌坛,远嫁韩国,一年后生下车时勋。
  然而,这场外界眼中郎才女貌的跨国婚姻,实际上却破碎不堪。
  婚后车文道不改风流,新婚不过两年,就和公司里的女秘书朴珠熙多次私通,而后朴珠熙怀孕,车文道将她接入宅邸与正室同住,九个月后诞下次子车时宇。
  除了两个儿子外,车文道后来又和外面的女人生下幼女车智雅,孩子的生母在她未满周岁时因车祸意外过世,车文道则对外宣称她是他与叶亭的第二个孩子。
  有关车智雅真实身世是车时勋亲口说的。
  至于他与金恩娜的婚姻,则是典型的官商结盟。在韩国,政商联姻是常有的事。
  金恩娜的父亲是国会议员金民基,灿星集团则是韩国前三大企业,集团业务包罗万象,包含电子、金融、建设、医疗、饭店等,在全球有超过五十家子公司及分公司。
  金恩娜的年纪与车时宇相仿,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大学期间确认了交往关係,并在四年前互许终生,金民基却为拢络灿星集团以抬升自己的政治势力,不顾女儿反对,将她嫁给了最具接班相的车时勋。
  出生于财阀世家,人生向来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车时勋拥有一半的非韩国血统,在保守排外的韩国社会里,光是要立足于相同的起跑点上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然而,他的顺应,看在车时宇眼中却成了既得利益者安静的示威。
  他什么都不必做,就能轻易地拥有荣耀与光环,拥有全世界,包括他深爱的女人。
  而后,车时宇心中的敌意从单纯的争宠昇华成了不共戴天的恨,因此即使联姻已成定局,他依旧与金恩娜保持往来,更不避讳让车时勋知道两人暗通款曲的关係,到后来,两人甚至登堂入室,佔用他的空间暗渡陈仓。
  车时宇为了彻底除去车时勋在家族中的地位,让自己在接班候选上锋芒毕露,不但利用他与金恩娜之间的婚姻关係作牵制,同时更要透过金恩娜从他身上获取更多利益,包括遗產。
  对此,车时勋也有防备,三十岁那年车文道要他娶金恩娜为妻,他唯一的要求是只愿在台湾结婚,为的就是现在这步棋。
  在韩国,夫妻离婚的法律规定相对繁杂,在家族与舆论的压力下,他几乎难以脱身,但若是在台湾,儘管获得法院裁判离婚也有相当难度,但只要准备充足,他仍有胜算。
  听完这有如八点档剧本的故事,夏尔雅只觉得抄笔记抄得手很痠。
  这男人说话的语速真的不是普通得快,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韩国人,只不过身上有一半的台湾血统,为什么连用中文说话都这么顺口,讲起法律词汇甚至还有条不紊?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问:「车先生,请问你和你的妻子有任何共同财產吗?」
  「金小姐。」车时勋微笑更正。
  夏尔雅横眼瞪他,还是配合改口,「车先生,请问你和金小姐之间有任何的共同财產吗?」甚至特别放慢语速加重强调金小姐三个字。
  「没有,当初结婚时已经声明分别财產制。」男人满意勾唇,抿了口冷掉的咖啡。
  夏尔雅淡瞟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提笔註记。
  这男人比她想像中的还懂法律,嘴上说得一副听天尤人,实际上却处处给自己留了退路,能在财阀世家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会来找她,不过是想藉力使力。
  「那你和你的妻——」话才说不过半,就感觉颊边一冷,夏尔雅抿唇,立刻更正称谓,「金小姐,有任何的子女吗?」
  这男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在他们正式离婚之前,金恩娜就是他合法的妻子,就算让全世界改口称她金小姐,也改变不了结婚登记的法律效力好吗?
  幼稚。
  「没有,我和她没有发生过关係。」
  夏尔雅一顿,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并没有问得这么露骨好吗?
  她提笔记下,戏謔反问:「真的一次都没有?」
  结婚三年的夫妻,就是再怎么没感情,也不至于这般陌生。这个时代的男女即使无爱也能性,更何况客观而言,金恩娜的相貌确实不差,人类再怎么进化完全,终究存有生物本能。
  男人笑问,抬手作势要松领带,「需要提出证据嘛?」
  「当我没问。」见状,夏尔雅立刻打住,紧接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车先生,根据我国民法第一千零五二条规定,夫妻一方与配偶以外之人合意性交是可以作为请求法院判决离婚的理由,如果你手边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证据能够证明金小姐和你以外的人发生性行为,对你的请求会非常有帮助。」
  车时勋放下手里的咖啡,温着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请求判决离婚的理由吧?」
  「当然还有其他法定事由,包含重婚、不堪同居之虐待、虐待他方直系亲属、恶意遗弃⋯⋯」夏尔雅逐一条列早已被得滚瓜烂熟的法定事由,男人却在这时抢过话。
  「夫妻之一方意图杀害他方。」
  他笑着,温文儒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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