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ive: Present (4)

  女孩的名字为柔伊,生于1993年,去世时只有七岁,教授买下这块地时,把她以前住的房子拆了。柔伊绕着小莫转圈圈,她好开心,说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话了!
  拉着浅蓝色的洋装,柔伊笑得澄澈,小莫弯下身,问她这里没有其他灵魂吗?
  「没有。大家好像都⋯⋯不喜欢这里。」一瞬间,她转而抚着自己的辫子,原本扬起的眉毛渐渐下垂,语气明显忐忑不安,小莫的胸口起伏,她早就有预感。
  「柔伊,你知道文教授是坏人,对不对?」小莫虽然迫切想知道更多事,但就怕会吓到小妹妹。
  柔伊有些迟疑,她们现在位于二楼的客厅,l型的麻色帆布沙发上,整齐叠着橙色与芥末黄的抱枕。咖啡桌上叠着几本小说,还有一盆多肉植物。房子面向西边,傍晚的阳光从六格窗户洒落,照亮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粒子,原本就很稀薄的柔伊,在阳光下更显虚无飘渺。
  「你要看我最喜欢的房间吗?」柔伊蹦跳着往前走,小莫虽然一头雾水,仍是乖乖跟上她。
  她们来到一间卧房,柔伊说她最喜欢蓝色,这里的大床刚好也是蓝色,每当她躺在上面,就好像浮在水面上,她好想游泳。
  小莫跟柔伊说,她怕水,每次下水都要紧紧抓着浮板,身体像被掛了石头,总是往下沉,所以她很崇拜会游泳的人。
  「我觉得你是好人,我很喜欢你。」柔伊从床上跳下来,来到小莫身边。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这里已经听不到楼下的声音,只有她的室内拖鞋,踩过木地板的脚步声。她握住冰凉的金属手把,推开面前的木门。
  是另一间书房。
  「文先生时常待在这里,但什么也没做,就坐着想事情。」他太谨慎,所以把杀人计画的每一步都烙印在脑海里,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纪录。他自大到把精液留在受害者体内,因为他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进到系统里。
  「还有⋯⋯他也喜欢在这里,摸自己,每次喊得名字都不同,最近是喊⋯⋯」
  「珍妮佛。」小莫替柔伊说完,是第二起钉枪谋杀受害的女孩。柔伊点点头,说她在电视上有看到珍妮佛。握着拳头,她直觉这房间一定藏着什么,她来到唯一不是放书本的大型玻璃展示柜面前。
  里头有城市磁铁和沙滩贝壳,都是一些旅行的纪念品,她一一瀏览,最后嫌不够,拿出手机拍照,也是这时,她看到詹森的讯息,问她还好吗,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她回到相机,更上层有很多卡片和明信片,但已经超出小莫踮起脚尖后能看清楚的范围。
  她不死心,硬是搬了一张椅子。
  「柔伊,如果有人来,你可以跟我说吗?」
  小莫打开玻璃门,将椅子推近柜子后站上去,大部分都是学生送文教授的感谢卡片,她很紧张,下意识搜寻着署名,但没有一张卡片的名字与七名受害者相同。
  再往上一层,是更陈年的卡片,有些都已经泛黄了,她的目光停在一张精緻的手工卡片上,偏过头,里面竟然是写中文!这下她更好奇了,小心翼翼地捏着纸张一角将卡片取出来,却在看到署名时大大地愣住。
  阮奕湘。
  怎么、怎么会⋯⋯小莫浑身颤抖,双眼快速瀏览着内容。
  礼老师,谢谢您总是聆听我的烦恼,与我练习英文对话,在高中能遇见像您一样的老师,我真是太幸运了,祝您教师节快乐。
  与此同时,各种画面和声音涌入小莫的脑袋,她在暗潮之中翻滚,一阵晕眩,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当你已经没办法变好,死掉是唯一的选择,你有多少次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跳下去!跳下去!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好脏,卡尔,我已经不配当你的妈妈。」
  一隻、两隻、三隻、四隻⋯⋯五十隻⋯⋯六十隻⋯⋯直到她能好好呼吸。
  柔伊从木门穿进来,喊着他们上楼了!她迅速把卡片放回去,从椅子上下来把它放回原位,再轻轻关上玻璃门,失神地扬起头,看着最高层的那张卡片。
  身后的门被推开,「怀莫?你怎么在这里?」她紧绷地动也不敢动,在文教授准备碰触到她肩膀时,她转过身,扬起一抹虚弱地微笑。
  「抱歉⋯⋯我想说没看过二楼,上完厕所后就擅自上来了。」听到动静的几人都聚集过来,詹森满脸焦急,「莫!你还好吗?」他赶到她身边,她下意识就往他那里靠。
  大家都看出来她的气色不太好,纷纷过来关心,她摇摇头说没事,气氛有些尷尬,莉马上跳出来说不如就趁机会大家也一起参观二楼吧。
  文教授当起了导览,小莫和詹森在队伍的最后头,交换了个眼色后,他们不着痕跡脱队,快步走下楼。
  避开聚集在客厅的人,他们从另一头进到厨房。
  「你⋯⋯你真的没事吗?」他说她看起来像受到很大的惊吓。
  「晚点跟你说,现在我们要找到那个工具箱。柔伊,待会也麻烦你!」詹森知道他们身边跟着灵魂,神经质地左顾右盼。
  刚刚参观一楼时,唯一没有去的就是文教授的车库,因为一般人都会觉得车库没什么好看的,但詹森稍早不经意地与莉聊起,于是他很快就来到通往车库的门,看起来就跟其他门长得一模一样,一进去,动作感应灯马上亮起。
  系馆的灵魂们说,是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跟电脑包差不多大,有红色压釦。
  「莫!」詹森低声唤她,她走过去后,瞪大眼睛。
  铁架上,放着一箱又一箱一样的黑色工具箱,詹森咒骂了句可恶,他们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要一个一个打开来看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不行,我们的时间不够。而且他排得那么整齐,弄乱了他一定会发现,更何况是拿走一个。」詹森耙着头发。
  俩人重新回到厨房,头上传来一行人咚咚咚行走的声音。
  詹森绞尽脑汁,最后懊恼地捶了一下大腿,「教授怎么可能把犯案的工具箱,跟其他一般的工具箱放在一起。他这么縝密,一定是放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保险箱、暗门、天花板,有各种可能。
  小莫灵光一闪!她怎么就没想到!
  「柔伊!柔伊!」用气音大声唤着女孩的名字,柔伊从楼梯的方向跑过来,说他们就快要下楼了。
  「你有没有看过,文先生把一个这么大的黑色箱子藏起来?」柔伊眨巴着眼睛,最后伸长了手,指着摆满五顏六色花朵的壁炉。
  客厅里有人,小莫丧气地垂下肩,一瞬间很想哭。她告诉詹森,他马上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正大光明的移动家里的摆饰,就在那里!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你们不要难过⋯⋯」柔伊来到她面前,想替他们打打气。
  「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多忙。」小莫弯下身,对着她笑。
  其他人回到一楼,詹森替小莫倒了杯温水,说她不太舒服,所以他们中途就先下楼休息了。文教授向前关心,还另外泡了维他命c给她喝,说如果感冒就不好了,她勉强接过说了声谢谢,但一口也没喝。
  「怀莫,你还喜欢我的展示柜吗?」文教授用中文问她,他知道其他人听不懂。
  詹森现在对中文特别敏锐,他就站在教授身后,要小莫别着急,他就在那里。
  「嗯,有很多漂亮的纪念品⋯⋯文教授,你以前在台湾当过老师吗?我看到一张用中文写的教师节卡片。」小莫不愿当作待宰羔羊,她首先进攻。
  「你眼睛真利,我有,但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相信吗?」他煞是爽朗的笑出来,一点慌张也没有。
  「教授还留着那么久以前的卡片,她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学生吗?」当小莫真心疑惑时,她问问题的模样,是那么真诚。
  「是,她是位很贴心的学生。可惜⋯⋯她后来自杀了。」那两个字像炸弹轰在心上,她的双眼泛红,愤怒已经快要淹没理智,她握紧手中的陶瓷杯,再用力一点就会把杯子捏破。
  「我高中时,也有学生自杀。」听她这么说,文教授惋惜地捏着鼻樑,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她不给他机会,直接说出她就读的高中。总算抓住他的注意力,可小莫知道,他的惊讶是装出来的,他在心里一定觉得有趣极了。
  「那所学校,肯定受到诅咒吧?我以前就是去那里当外语老师。」他频频叹气。
  是呀,你就是那个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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