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为什么和大魔王睡了一张床

  陆斐然在市中心等梓曼卿来,一边等一边埋怨。
  实在是太倒霉了,怎么就不当心发给她了……
  现在和老板一起逛街,怎么可能放松,和工作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来玩。
  更倒霉的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来月经了。如果不是约好和老板出来,她本可以取消,在家躺着休息。
  天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
  梓曼卿走过来,戴着墨镜和口罩。
  真羡慕这种身形高挑的人啊,哪怕不露脸,都看得出是个美女。
  既然上司来了,陆斐然也就没什么选择权,问道:“梓小姐,你想去哪里?”
  “你不是要去逛街吗?那就先去那边的商场好了。”
  陆斐然就跟着,隔三米远那种。
  梓曼卿不忘回头看看,然后因为人太多,还是回过来:“没关系,在外面的时候不用那么远——对了,你运气真好,我本来今天约了朋友的,正好她取消,我才能来陪你逛街。”
  “啊……是。”
  真是谢谢你,这样的好运气,我并不需要。
  而且现在陆斐然是只能陪对方逛街。
  去了些陆斐然平时没进过的精品店。里面充满了昂贵的物件。
  这些架子上的包包,价值的很大一部分,除了牌子,就在于店内的高档氛围和店员或吹捧或装高冷的服务风格。
  一个个小包包,被精心呈现在精致的架子上。
  如果它们只是被随意堆砌在地上,还有人要看它们一眼吗?
  陆斐然随意想着,才发现梓曼卿已经被请到了单独的贵宾房间。
  她跟过去,看了眼贵宾室预料之中的奢华装潢,开始想是不是接下去梓曼卿要像电视里那样,指着一排东西说这个款式所有颜色全要了。
  没有。
  梓曼卿试衣服试得认真,每换一套就要问在场所有人意见,还要自己在镜子里照个一会儿,才做决定。
  这个贵宾室俨然成了她的个人时装秀。
  顶级美女,自然穿哪一套,都是美的。
  她像欣赏宝物一样,细致地欣赏自己的每一丝美丽,从满墙的镜中,从他人望她的眼中。
  随后她满意地挑选出几身最佳套装。
  陆斐然自然乖巧地接过那些包装袋,提在手里,再次咒骂今天莫名其妙又来当一天跟班的运气。
  “现在去哪呢?你选吧。”梓曼卿发话。
  陆斐然漫无目的地走在商场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正好停在了一家书店的展示柜前。
  她一言不发地进去了,看到那个人的新书在最显眼的位置:
  最佳畅销书!
  XX文学奖获得者,新锐美女作家顾芊仪最新力作!
  《爱的囚笼》
  陆斐然拿起一本,翻书的指尖泛白,手止不住地抖。
  封底还有那个人的照片。
  自然卷的头发,和以前一样长,到肩膀。戴了副全框眼镜,看起来更有知性美了。
  陆斐然的心在狂跳,冷汗从背底直往上冒,来月经的腹部也开始疼了。
  “这就叫美女作家了?长得一般。”冷不丁地,梓曼卿的头钻到陆斐然肩上,开口说道。
  陆斐然吓了一跳,慌忙中把书放了回去。此人自己说要保持距离,但是突然身体靠得那么近,陆斐然觉得被不熟的人碰到,受到冒犯了。
  更受到冒犯的,是梓曼卿对顾芊仪外貌的评价。
  她转头第一次正面白了梓曼卿一眼,没好气地轻声道:“你懂什么!”
  你这种肤浅的花瓶戏子,能懂什么。
  反正这工作,只是临时的。
  陆斐然更加无所谓了:“我不想逛了,我要回去。”
  梓曼卿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但可能有点生气了,坚持要陆斐然拎着那些购物袋,帮她拎到家里,才准回家。
  到了梓曼卿家的门口,陆斐然本来放下购物袋就要走,结果又被叫住。
  “进来喝点热水。”
  现在大明星发什么善心,关心起她这个贴身佣人的饮水量是否足够了吗?
  陆斐然只觉得全身都累,叹了一口气,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打算收进梓曼卿专门给外人用的鞋柜。
  鞋柜打开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异常。
  里面有一双梓曼卿的名牌限定高跟鞋。
  梓曼卿平时对东西有奇怪的洁癖占有欲,不是专属的就不要,别人碰过一下就不要,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鞋子放到专门给外人用的鞋柜里?
  陆斐然帮她整理的时候,也一直很注意这一点。
  这显然有别人动过。
  由于过去的经验,陆斐然立刻警觉起来。
  她一脸严肃地让梓曼卿跟在自己身后,抓起一个梓曼卿得的什么最佳演员奖奖杯,大气不敢出地在宽敞的公寓里走动。
  梓曼卿家有很多房间,因为有些都不怎么用,陆斐然没怎么进去过。今天她挨个开了门,还是没发现什么。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再次去了梓曼卿的卧室,蹲下来,往床底下瞄了一眼。
  黑漆漆的床下,另一双眼正与她对视。
  来不及给时间恐惧,陆斐然对梓曼卿大叫:“快跑!”随后立即站起来。
  她自己也往外跑去。
  脑筋飞速地转着:学姐过去帮了她很多忙,还这么信任她,把梓曼卿这种级别的大明星交到她手里,她绝对不能让这棵大摇钱树有什么闪失,绝对不能让学姐失望。
  闯入者追出来,嘴里喊着:“曼卿,不要逃,我真的好喜欢你!”带着病态的哭腔。
  陆斐然一直确保自己挡在梓曼卿和闯入者的中间,一直跑到了客厅。
  这个时候,闯入者突然拿起了桌子上一把水果刀,举着刀开始追,还越追越近。
  闯入者脸上的表情,狂热而义无反顾。
  陆斐然把手里的奖杯朝闯入者身上扔过去,随后又抓了一把椅子,在胸前乱挥。
  老天啊,她从小体育就不好,也从来没学过防身术。挥着把椅子,其实是很重的。
  闯入者看起来毫不害怕陆斐然蹩脚的晃椅子大法,越发逼近,举着刀子:“曼卿,我真的好喜欢你,我都是因为喜欢你……”
  “梓曼卿,快点跑!”她想,先在这里拖延时间,撑到梓曼卿安全逃出去,然后她再逃。
  她用全力始终坚持把椅子往闯入者身上甩,保证对方不能接近梓曼卿。
  等到看见梓曼卿终于跑出去了,她才松一口气,这时候也没什么力气继续强撑了。
  她刚把椅子放下,没跑几步,闯入者就追了过来,刀子对准她。
  零点几秒,时间太短了,很难说她有什么反应。
  她想起了顾芊仪,想起了外婆。
  她想,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外婆的灵魂应该就不会怪她了。
  下一秒,好几个专业保安就冲了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闯入者。
  陆斐然腿都软了。心想,没有被吓到尿出来,真是个奇迹。
  她一下子瘫倒,正好被人接住了。
  她瘫倒在梓曼卿的怀里。
  闯进来的歹徒是典型的跟踪狂私生粉。就是那天保洁中混入的奇怪Omega。她用钱打点了保洁公司的员工,成功混了进来。
  一开始她满足于趁钟点工来的机会,窥探梓曼卿的私生活。时间长了,她终于想进一步。
  令人震惊的是,她居然是给梓曼卿家装安保系统的公司老板的千金。
  所以她才能在梓曼卿外出的时候,顺利利用复制的钥匙和智能系统的bug开锁,一进门还解开了安保系统。
  而且为了能正常出入这个小区,她还斥重金在本小区也买了一套房。
  陆斐然想,出身这么好的有钱人家小姐,明明能毫无困难地正当追星,偏偏要做个跟踪狂犯罪者。
  不过像自己这种人,可能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安保公司的老板和梓曼卿所属经纪公司的老大有私交,承诺了些利益,本来要报警的事情,一下子压了下来。
  这只是她第一次犯。
  何况明星的名字出现在和粉丝相关的负面新闻里,总是不好的,不管谁是受害者。
  经纪人也来劝了。
  之后安保系统换一套就好。
  安保公司老板也保证,绝对给女儿找专业的看护,再也不让女儿干出这种事。
  这是陆斐然第一次为梓曼卿感到不平和同情,但梓曼卿还是一如既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这件事一直处理到深夜才算了结。
  陆斐然搭了一整天进去,累得坐在梓曼卿家沙发上动不了。
  不过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我先走了。”她说。
  梓曼卿靠过来了,远远小于三米的距离。
  她凑过来,低声恳求。
  这是陆斐然第一次听见她日常生活中含有情绪的声音,她在害怕。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别走?你可不可以陪我睡一间房?”
  陆斐然看着梓曼卿,发现她的脸也是最近以来不演戏的时候,第一次有了表情。
  楚楚可怜的撒娇脸。
  她的心被这种软绵绵的音容一戳,犹豫了两秒,答应了。
  刚才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个陌生人,怀着猥琐的意图偷偷藏在床下,现在要睡在这里,可不要吓死嘛。
  梓曼卿换了间房,陆斐然就陪着在同一间打了地铺。
  留了个小夜灯,陆斐然在微弱光线的陪伴下,躺在地上。
  因为今天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忘记去买对乙酰氨基酚了。
  现在痛经越来越厉害。身体极度疲累困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心里还一直想着前女友顾芊仪的新书,想着书上顾芊仪的新形象。
  这新的形象又和过去记忆中的顾芊仪重合在一起,让她禁不住一下子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想起顾芊仪说喜欢她,顾芊仪又说讨厌她;顾芊仪说她是她的亲爱的小宝贝,顾芊仪又说她是个谁都比不上的loser;顾芊仪说只有她会温柔对待她,顾芊仪又说看见她就恶心;顾芊仪说,她这么阴暗的人,除了她以外,没人会要她;然后最后,终于连顾芊仪也不要她了。
  她睁着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滚落,熬过又一阵腹痛。
  良久,突然听到床上的人有动静。
  床上的人开口问她,嗓音和那天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一样好听:“你睡不着吗?你怎么了?”
  “没什么,梓小姐,你睡吧。”
  “你冷不冷,我看你今天嘴唇发白,又一直发抖。你还好吗?”
  “……谢谢,我痛经而已,没事的。”
  “那你来床上睡吧,地上太冷。”
  陆斐然没有回答。
  “我虽然是Alpha,可是我不是禽兽,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嘛。”
  又是那种软软的声音。
  这个人很厉害,平时面无表情,却能如此自然地撒着娇说出要求。
  陆斐然缓缓起身:“那好吧。”
  她躺到梓曼卿的床上,背对她,侧着身只占一个床边边。
  过了一会儿,梓曼卿的身体靠了过来。
  梓曼卿的手覆在了她那疼痛的小腹上。
  陆斐然不可思议地叫出了声:“啊……梓小姐。”
  梓曼卿的手,轻轻帮她揉冰冷僵硬的小腹。
  她的手好温暖。
  不知不觉中,疼痛也像被揉化了揉散了,默默消解在小夜灯泛黄的小小光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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