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第16节

  她只知道,赛场周围陆续布置起观赛椅,还有话筒和旗帜,比他们来时空空如也的情况要热闹一些。
  远处开来两辆电瓶观光车,除司机外,其余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应该是今天要来观赛的领导。
  电瓶车在球场边停下,原本在场内的工作人员出门迎接。
  林晚星朝那边望去,忽然怔住。
  让她讶异的并非真有领导顶着炎炎烈日来观赛,而是在门口不远处,有个青年人,正慢悠悠地沿球场外的铁丝网漫步。
  青年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没有任何印花的纯黑t恤和运动长裤,只露出轮廓英俊的侧脸。
  林晚星觉得眼熟,但又不能确定。
  她盯着青年看了会儿,见青年沿球场外绕了半圈,在她右后方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下。然后像找到合适的位置似的,他直接在球场外草坪盘腿坐下。
  帽檐微抬,青年露出清隽的脸,目似点漆,唇边还是玩味的笑容,像在说“还要看多久”。
  林晚星惊呆了,现在确定了。
  领导落座,赛旗展开。
  或许是因为比赛时间临近,也可能是暴晒让人口干舌燥。
  林晚星渐渐感到一丝紧张。
  她没有再回头看身后草坪上的青年,因为她的学生们开始列队。
  男生们站得七歪八扭,可他们都很高,又站得近,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脸。
  林晚星觉得自己该说点活跃气氛的话,可场边的喇叭突然播放起震耳欲聋的运动员进行曲,她突然什么说不出。
  秦敖笑了:“老师你是不是紧张了。”
  林晚星:“我怎么会紧张!”
  学生们嘻嘻哈哈,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放心吧,我们就是去跑两圈,然后输球,简单的演出。”秦敖竟拍了下她的肩,如此宽慰。
  工作人员开始招呼列队入场,学生们转身往场上走。
  “等等。”林晚星突然想起刚才要干什么。
  学生们转头,她压低手背,招呼他们说:“来加油一下!”
  学生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演出要演全套,快点快点!”林晚星坚持。
  她的手背盖上了第一只手,是付新书。
  渐渐的,压在她手背上的手越来越多,分量也逐渐越来越重。
  最终,所有人都围到一起。
  “加油!”林晚星喊道。
  简单的开幕仪式正式开始,两校学生们左右分立,
  领导致辞、校足办致辞,运动员代表致辞、裁判员代表致辞,隆隆声音响彻在球场上空。
  学生们站得笔直,赛前,他们明明还在开玩笑,说这明年好的“表演赛”。
  可真站在绿茵场上,每个人都面孔绷紧,显得紧张严肃。
  仪式后,球场立刻清空。
  裁判手中的硬币抛向天空,付新书作为队长选边,球员们各自在中圈两旁站定。
  清脆哨音撕开球场,安宁实验率先开球,比赛正式开始。
  林晚星很难说出太多专业术语,只觉得安宁实验的球员们开球后,跑动就异常积极。
  他们大部分球员直接压过半场,通过不断前插拉扯开相当大的空档,足球被不断传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在球场上空响起。
  林晚星只是坐在场边,就能感到那种快速奔跑和进攻带来的压力。
  如疾风骤雨,不讲道理
  她的学生们开始来回奔跑,尝试阻止进攻,却总是险险同球擦过。
  屡次断球失败带来了一些挫败感,或者说,更像是一拳打进棉花使不出劲的感觉。
  五分钟过去,连林晚星都能察觉球场上的学生们好像减慢了奔跑速度。
  付新书戴着队长袖标,拼命挥手,像在遥遥指挥,让大家龟缩防守。
  陈江河看了付新书一眼。
  就在这时,安宁实验突然提速,足球如闪电般划过草皮,撕开宏景八中后防线。
  安宁实验的前锋前插,自然流畅停球、右脚高高起,如长鞭般抽向足球。
  砰地一声,足球飞向球门右上角。
  时间在那一瞬间变慢。
  守门员高高跃起却重重摔下,足球一头撞入球网轻轻落下。
  裁判尖锐的哨声冲天而起。
  球进了。
  就是这么简单,甚至简单过头。
  “牛逼!”
  “进啦!”
  “卧槽!”
  安宁实验的教练席爆发出一阵欢呼,替补球员们兴高采烈。
  场上球员们互相拥抱庆祝,场边观赛席的领导们也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一时间,原本只有沉默传接球声的绿茵场上,突然吵闹起来。
  那些声音在她周围响起,被热风带来,刮在脸庞。
  很喧嚣,但又无关紧要。
  林晚星一直看着她的学生们。
  学生们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进球来得太快太突然,没有人能提前做好准备。
  他们脸上有沮丧。
  但很快,秦敖撇了撇嘴,祁亮瞬间恢复无所谓的表情。陈江河默默走入球网,抱出足球。
  林鹿冲她耸耸肩,像在说“看吧,真的打不过”。
  所有人朝中圈走去,显得有些平静。
  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进球,他们不该有太大反应。
  一队进球后,由另一队重新开球。
  球员再次站到中圈附近,付新书拍了拍每个人的肩。
  实在隔得太远,林晚星也不清楚他究竟在说着什么,但看样子是在给队员们加油鼓劲。
  但林晚星想,这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
  接下来的比赛就显得有些冗长。
  在付新书的指挥下,学生们似乎是想通过防守来减缓安宁实验的进攻节奏。
  足球在他们自己的半场来回倒脚,黑白相间的足球滚过绿色草坪,场上队员们的跑动节奏变得更慢了。
  场边观赛的领导们开始陆续退场,好像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
  林晚星坐在场边,感到一丝焦急,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
  安宁实验几次突然提速、尝试逼抢,林晚星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球权却始终被牢牢护在她的学生们脚下。
  这是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好像明明认为自己不在意比赛胜负,却还想再试试、再坚持一下。
  付新书疲于奔命般的飞奔,不断调度足球。
  男生们脸上因长时间奔跑而变得通红,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摔倒了就爬起来,被抢断了就再抢回来。
  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时间,场上比分牢牢锁定在1:0。
  安宁实验并没有再找到任何突破他们禁区的机会。
  林晚星回过头,在她侧后方的铁丝往外,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场。
  他腿上放着一本簿册,指尖夹着支铅笔,帽檐抬起,神情严肃,正认真观看场上的比赛。
  林晚星微诧异。
  就在这个当口,青年也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笔尖朝前,遥遥指了指球场。
  林晚星回过头。
  球场上,安宁实验球员们开始提速狂奔。
  似乎是一次成功的截球,足球竟然来他们脚下。
  他们宏景八中原本保持的防守阵型被撕裂开来,林鹿和祁亮开始上前逼抢。
  停球、转身、传球。
  安宁实验10号球员却依靠和队友的一次小配合,使足球顺滑地地穿过两人防线,继续向前推进。
  林晚星坐直身体,更加紧张。
  此时除守门员外,所有安宁实验球员都压上半场。
  原本在慢节奏传球的宏景八中球员们被完全调动开来,跟随足球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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