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

  再折返时，周柏山连伞都没撑，冒着密密匝匝的雨丝往回走。
  保镖看见他，提前躬身为他打开后车门，周柏山已经没什么情绪，目不斜视地侧身坐进去。
  紧接着，车门被关上，隔绝外面的一切声响，几名保镖尽职尽责的守在车旁。
  周柏山摘掉鸭舌帽，随手放到一旁。
  前边的置物盒里放着烟和打火机，他弯身拿一根，低头点燃。
  尽管对周应弘这种像黑社会的行径很不满，但他也清楚现在的形势如何，沉住气的没说话。
  “怎么，一年多不见，性子都变了。”
  周柏山扯一下嘴角，不遑多让地回一句：“专门找过来，也不像你的作风。”
  “你不接电话，我只能面谈了。”多余的话没再提，周应弘开门见山，“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就跟我回去。”
  周柏山的态度同样是没得商量，“我现在走不了。”
  周应弘面露一些疑惑，“先前，我估计你年前会回北城，结果你没有，拖到现在还不情不愿，什么原因？”
  “按道理来说，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看着周柏山，“没有猜错的话，是为了刚刚那个女孩吧？”
  周柏山偏开脸，“和她没关系。”
  周应弘极轻的呵笑一声，“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放到你爷爷那里没用，你知道他的。”
  “因为你妈妈的想法，我不太想强逼你去做什么，这回是你爷爷，他这个月要见到你的人，我总得交差不是？”
  听到周应弘提起爷爷，周柏山眼波微动。
  他深知他爷爷的手段，明面上，他爷爷已经不管小辈们的事了，但只要一干涉，必定会要到自己满意的结局。
  良久，周柏山还是没表态。
  “你妈妈的家离这儿没多远，去过吗？”
  周柏山掀掀眼皮，眼角眉梢都浮起冷意，“你别提她。”
  “她之前的意愿是让你不要参与周家的事业，你没说过不愿意，但没打算听她的，我说的没错吧？”周应弘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不紧不慢陈述。
  “你爷爷对你的期望，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和他对着来的后果你能接受吗？”
  关于这点，周柏山很坦然。
  他确实不认同他妈妈的观念，周家培养继承人的标准他比谁都清楚，表面散漫，学业上却没懈怠过。
  可他更多是出于一种不服气，权势地位之类的，他不贪慕。
  “你觉得我真的在乎那些吗？”
  周应弘不意外，“是，你周柏山还没和谁低过头，当然不会被这点东西拦住。”
  “不过我很好奇，你身边那个女孩也不会有事？”
  最后一句，他将话挑明，“如果你执意留下，承受更多负面影响的那个人大概率不是你。”
  -
  佟遥手里捏着一根缀着小羽毛的逗猫棒，但她已经走神很久了。
  久到花花都开始不满，仿佛发现她的不专心，喵喵叫着控诉，最后一跃而上，窜到佟遥怀中。
  佟遥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顺势抱起花花，放到腿上轻轻揉了一把。
  她一直在回忆刚刚的画面。
  随行的保镖，光看外观便能感觉出价值不菲的豪车，以及车内沉敛的中年男人。
  周柏山的家世……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优越。
  方才的一切毫无伏笔。
  佟遥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对待之后的事，胸口发闷，出于一种逃避心理，她不再思考，抱着花花起身去了窗边。
  窗户打开一道缝，雨后泥土淡淡的潮腥气随着凉风混入鼻息。
  就这样倚着墙，不知道站了多久后，门被轻轻扣响。
  花花率先跳到地上，朝着声源的方向跑去。
  佟遥过去开门，握住门把手时，她稍稍迟疑，有一瞬间在想，会不会门后的人不是周柏山，而是那行人之一，然后告知她周柏山不会再回来。
  但行动快过想法，她已经将门打开。
  好在，是周柏山站在门外。
  等他进屋后，佟遥没忍住的上前抱住他。
  “你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一会儿。”
  周柏山贴贴她的脸，而后退开一些，不由分说的吻住她。
  其实除开刚刚那段插曲，今晚本应是他们许久没有的亲昵时光。
  但佟遥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所以觉得这个吻都沾上些莫名的苦味。
  吻到晕乎乎，佟遥才偏过脸错开周柏山要继续的动作，她低垂着脑袋，抵在他肩上，没有问起他爸爸找来是为了什么。
  她在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也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晚上，佟遥照例让自己沉下心，在客厅看了会儿书，她昨天才勉强将之前落下的课程和一些随堂作业补完，不敢太放松。
  周柏山给她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放在桌上没有出声打扰她。
  有些话，周应弘没有说错。
  比起他，受影响更大的是佟遥。
  他得承认，目前以他的能力还没法和家里抗衡，对峙到最后，他爷爷的那些手段势必会落在佟遥身上。
  她已经分身乏术，她的学业和生活容不得任何差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