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交代清楚了?”乌鸦瞬间释然了一些,语气也不似刚才那样毫无感情,甚至笑了一下,古惑伦却被他这一笑吓了一跳,预感不太好啊。
  “真的…真的我全部都交代清楚了,而且…我也没拿到多少钱,都是主编…他一个人独吞了!”男人也跪在地上几乎要把头磕破。
  “阿伦,你看着处理吧。我不想再见到这张脸。”乌鸦擦了擦手,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开着黑色道奇扬长而去。
  古惑伦命人将这两个短命鬼拖到码头偏僻处,塞进油桶封死,滚进了大海里。
  林舒雯独自在客厅沙发坐了一整天,Vicky安慰开导了她很久,后来决定去查查其他线索就先离开了。林舒雯手机开机后乌鸦没有打来一个电话,她呆呆望着他放在这里还未拿走的行李箱,明天他就要启程去荷兰,却在走之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对他说了谎,本以为是善意的,现在却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咔嚓一声,突然家门开了,乌鸦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看着独自坐在沙发上连灯都没有开的林舒雯,她眼里很是惊讶。
  “怎么不开灯?”乌鸦努力抑制着内心不安的情绪,放下家门钥匙,坐到林舒雯身旁的另一侧沙发上,刻意保持着距离。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林舒雯看着他的脸,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责备。
  “你不是也没打给我?”乌鸦别过头,他不想看见她的眼泪,怕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再次将她拉进自己怀抱的冲动,驱车来的路上,他思考了很多,古惑伦的一番话让他认清了现实,他与她,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再相爱,也跨越不过这该死的阶级。
  “那天,我对你说谎了,对不起。”林舒雯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看不清她的脸。
  “我知道,我不怪你。”乌鸦靠在沙发上,手指按揉着太阳穴,今天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只有在她身边,他才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松口气。
  “我只是和Vicky喝完咖啡偶然遇见陈浩南,他说要给女友挑选婚戒不知道选什么款式的好,我们才去帮他挑……”林舒雯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推倒在沙发上。乌鸦把她压在身下疯狂的吻,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
  “不要跟我提那个人!”乌鸦暴怒的在她耳边低吼了一声看着她,眼里有些泛红充血,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即使是两人初识的时候,这令她心中无端的感到害怕。
  “穿上衣服,跟我去个地方。”乌鸦口吻异常冰冷,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锋利的双眼像是要将她穿透一般。
  黑色道奇一直沿着旺角以北方向行驶,沿路的昏黄街灯快速从车窗两侧向后滑行,一路上,林舒雯都有些紧张,看着他此时棱角分明又不苟言笑的侧脸,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陈天雄,我们去哪?”
  乌鸦没有回答,阴沉的脸色让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车子到达了九龙城东头村道,在一处空旷无人的街角,乌鸦停下车,拉开车门,走下车。这里是曾经的九龙城寨,一个破烂不堪,鱼龙混杂,罪恶滋生的贫民窟,93年被香港政府拆除,修建了如今这座九龙寨城公园。
  林舒雯有些不解的看着乌鸦,他默默点燃一根烟,依旧背对着她,缭绕的烟雾从他鼻腔弥漫开来,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衰颓。
  “舒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乌鸦回过头,风缓缓吹过,他夹在手指里的烟忽明忽灭。
  “十二岁之前,我都生活在这里,我从小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是个每天只知道酗酒的赌鬼。”说罢他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这些从未向她提及的不堪往事,如今也要利用来作为让她离开自己的借口,和她一起相处的甜蜜时光,快叫他忘记自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恶人。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和我说这些?”林舒雯表情有些吃惊,眼前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但她心里却莫名的为此感到心痛,慢慢走向他,乌鸦却往后退了两步,刻意保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乌鸦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双眼直视着林舒雯,说:“十二岁那年,我杀了我父亲。”
  面前女人瞳孔里的震惊刺痛了他,她果然是不能接受的吧,哪个正常人会和一个弑父的疯子在一起?乌鸦说罢苦笑了一下,不敢继续面对林舒雯。
  她听完乌鸦这番话,一时间大脑变得极度混乱,泪水噙在眼眶,身体变得有些僵硬颤抖,呆呆的站在原地,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却并不知道他的过去会是这样,她真的对他完全不了解。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了钱,为了权利地位,我可以不择手段!我可以杀掉我的父亲,未来我也可能会为了利益杀了你!”乌鸦突然暴怒狰狞的吼叫着,眼里滋生出的寒意让人窒息。
  泪水从林舒雯双眼滚落,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迈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向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他。
  “离开我吧…林舒雯。”乌鸦低头叹息着站在原地。
  “我不要!”林舒雯上前紧紧的将他抱住,害怕他把自己推开,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乌鸦任凭她的体温附着在自己身体上,林舒雯乌黑柔顺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些发丝轻轻掠过乌鸦的脸,一下一下,好像挠在他心上。
  “我不管你的过去怎么样,你不能因为这种借口让我和你分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同意!”
  心脏好像漏了一拍,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林舒雯倔强的模样印刻在他的深沉的眼眸里,他微微低头闻着她柔软头发的香味,多想让时间永远暂停在这一刻。
  乌鸦将林舒雯送回铜锣湾的公寓,车开得很慢,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进了家门,乌鸦拿出他放在客厅的行李箱,环顾着这件充满甜蜜回忆的屋子,步伐有些沉重。
  “舒雯,我得走了。”乌鸦看着她,满眼都是不舍,却对她苦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这么晚要去哪?不是明天才要去荷兰吗?等等…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要跑路!?”林舒雯紧张起来,现在的她根本见不得他有什么风吹草动。
  “没有…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想我们都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站在玄关,手指紧紧握住门把手。
  “陈天雄!”林舒雯站在原地,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愿相信,怎么才几个小时没见,整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
  “忘了我。”乌鸦站在门口停留了几秒,没有回头,拿着行李箱走出林舒雯家,眼角有些他自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林舒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上前阻拦,她拥有了一切,却留不住两个自己最爱的人,或许这就是上帝所谓的公平吧。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她自己,空气里还有一些他身上的古龙水和烟草味道在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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