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尽头很远(三)

  当天中午,徐珮笙邀了顾宇澜到她的高级住宅,一同吃午餐。
  她本来是打算订外卖的,但顾宇澜对于她的餐点选择限制,实在让她头疼的很。
  一气之下,她立下要自己煮完一餐的誓言。
  走进厨房的几分鐘后,徐珮笙在空空的冰箱摸索半天,最后还是宣告投降。
  顾宇澜对于她的行为毫不意外,在她空空如也的冰箱里选个几样,便捲起袖子忙起来。
  他让徐珮笙在客厅等着,半小时后大致上就能煮好。
  在她的最后一天休假里,她很难得地打开电视,看着自己喜欢的偶像在韩剧里演出,她看得入迷。
  最精采的片段过后,进入广告,她无聊地拨弄遥控器,转着几台,毫无目的打发时间。
  正当徐珮笙差点进入梦乡,她看见一行字,醒目地让她心头抽动一下,将要按下转台键的手指顿了顿。
  「篮球国手壮宏队主将──顾宇澜,在总冠军赛受伤后,宣布退休。」
  她不知道那天几个男人在高级办公室里谈论着什么,也没有听顾宇澜说过任何有关他的事。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相信他绝对是被逼迫的,在毫无选择之下,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主播滔滔不绝地谈论着顾宇澜几年来为球队争取的荣耀,还有他那不断精进的球技,十分让人佩服。
  萤幕里画面一个跳转,回到顾宇澜某次比赛的现场。
  他一个转身,躲过敌手的防御,朝着篮球框画一个弧度,三分球完完美美落入篮框,计分板迅速跳动三分,全场惊呼。
  就像早上,他教她投篮时候,也是那样专注,专业努力的神情一点儿也不马虎。
  他不只当主攻,就算是助攻,他同样是一个很好的队员。
  一个队员将球自外场传入,顾宇澜一个跳接,很快地把球打向篮板,球飞过篮框,外行人以为这是个失误,然而,站在篮框旁另一球员跳起,将球压入篮框,完美的灌篮。
  徐珮笙看得出神,所有的心思都跟着电视画面上穿着十四号球衣的顾宇澜跑着。
  她看着他的球衣,突然觉得这数字有些熟悉。
  究竟曾经去过哪里,看了许多十四号的球衣?还有为什么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最后一幕是总冠军赛的现场回顾,从一开始的比分相近,到后来逐渐拉开差距,全场紧张的气息漫开,所有人尖叫着,电视机的声响也感染着徐珮笙。
  中场休息的那段时间,她在画面上寻找着顾宇澜的身影,却迟迟无法在人群里看见他。
  比赛继续进行,一颗球自外场发向内场,顾宇澜一个跳接,身旁敌手同样衝上前,他们的动作过于猛烈,撞击力量大得吓人。
  徐珮笙下意识闭上眼,因为下一秒就是他倒下的样子。
  尖叫声卡在她的喉咙,明明只是看一则新闻,她却比现场观眾还要紧张。
  在黑暗的眼皮下,她又想起那天他在諮商室里忧鬱的眼神,还有他差点纵身跳下高楼的背影。
  她感觉到他伤口的疼痛,也牵引着她的心头。
  很久以后,她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
  顾宇澜什么时候准备好午餐,来到她旁边了?
  她抬眼望着他,电视新闻进入广告,下一个整点即将来临。
  顾宇澜抽走她手心里的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上。
  「别看了,去吃饭吧。」顾宇澜声音里透着冷淡,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徐珮笙担心的眼神想看透他深不可测的眼底,却在他一个回望后,彻底失败。
  「我没事。」顾宇澜虚应一声,握着遥控器的手稍稍抓紧。
  徐珮笙现在明白了,只要他说没事,就真的有事。
  她很庆幸,两人在早晨见面,让她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在他身边陪他。
  如果此时他一个人,徐珮笙一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害怕他又选择自杀。
  「走吧,去吃饭。」徐珮笙握起他的手,感觉到他微微的暖意沁入心扉,柔柔地温暖室内。
  他没有聚焦的视线飘散,好似找不到归处般无奈。
  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却在讯息侵入大脑时,握不住任何希望。
  「顾宇澜,你还好吗?」她温柔地说着,轻轻把被风吹乱的他的发丝,拂到后头。
  他「嗯」一声,握紧手上地拐杖,还有她细细的手腕。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餐厅没有全开的灯光带着一点黄色,比平常她冷清的房子多一些温馨。
  气氛里漫着一些担心,以及他努力克制的难过情绪。
  「你多吃一点,我没什么胃口。」顾宇澜看着她不停咀嚼的急忙样,笑了笑将盘子推进她旁边。
  那滑溜溜的口感独特,绵密的蒸蛋是她最喜欢的一道料理,她从来也没和顾宇澜说过,他信手拈来便是佳餚。
  徐珮笙也不想让他饿着,又无法劝说他去吃饭,只得站起来替他盛好饭,「你多少吃一点,再不吃我还得动手餵你。」
  他情绪不好是一定的,徐珮笙身为心理諮商师,绞尽脑汁却想不到安慰他的话。
  顾宇澜乖乖吃几口,自己煮的菜在嘴里翻滚着,淡然无味。
  「你什么时候会拆石膏?」印象里,某些骨折的伤会以支架固定,而他膝盖的石膏,缠着也有一段时间,未曾改变过。
  徐珮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让沉静的室内有些声音。
  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注意这件事,然而,他错了。
  「之前医生有说要回诊,但我一个人去不太方便,所以就算了。」与其说是不方便,其实他更不想的是面对往后的復健、治疗,那定是一段很长很辛苦的路。
  徐珮笙脸上眉头一皱,生气起来的样子让他觉得特别可爱。
  「顾宇澜,」她声音一沉,「你是这样对待你的伤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能坐在这里和他好好说话,完全是修养太好。
  「我其实,不怎么在乎了。」他闭上眼,让剩下的悲伤留在眼底。
  徐珮笙心头一阵疼痛,再度握紧了他的手。
  「顾宇澜,以后不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好不好?我会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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