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醒时分
踏出人山人海的捷运站，叶清忍住张开手大喊「我回来了」的衝动，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虽然店面有所改变，但整体看起来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啊──！这熟悉的空气！
他看向每次来都一定要去的几个地方，心里已经暗自计画好等等的路线，还算上了身边的人。
「我好久没打机台了……嘿嘿。」叶清说得开心，完全忘了以往假日街机都会排队的经验，喜孜孜地搓着手。
李言凛安安静静跟在叶清旁边，同时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的样子。这里是热闹的城市观光区，因为假日的关係显得更加水洩不通，嘈杂的马路车来车往，让这里充满了生气。
和修真界比起来是有些吵了，却也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魔力。
为了不要被人群冲散，叶清走着走着，就伸手抓上了李言凛的侧背包背带，紧紧跟在李言凛的身侧。
李言凛感觉到背包被人拉着，想来是自家师父为了不要走散做出的行为，不禁在心里偷笑。
他停下脚步，立刻就得到叶清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李言凛故意不说话，而是默默伸出手。这动作叶清见过非常多次，意会到李言凛想表达的意思之后，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我怕会跟你走散。」
这个理由，在叶清还没恢復记忆，两人一起去逛市集那时，李言凛也用过。后来他只要看到李言凛对他伸出手，就知道李言凛是要和他牵手了。
在修真界的时候，他算是已经很习惯两人如此互动了。但这个世界的叶清不习惯肢体接触，连带影响到从修真界过来的叶清的意识，使他只要想牵上去，就会心跳如雷，脑袋一片空白，迟迟伸不出手。
李言凛看着自家师父整个人变得像颗苹果一样红，又愣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大概猜到对方什么状况，也不管人还呆着，很自然地就牵起了叶清空着的手。
「哇哇哇！」突然感觉到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叶清猛地回神，就看见李言凛正盯着他不放。
「别、别看了……」
叶清试图抽开手，却发现李言凛竟然在他要放开时紧紧扣住，原先只是单纯牵着，现在直接变成十指相扣，让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身为始作俑者的李言凛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叶清的窘态，而后牵着叶清的手稍稍用力一拉，让叶清更靠近自己一点。
叶清猝不及防被李言凛这么一扯，瞬间有些重心不稳，下一刻就被李言凛眼疾手快揽住肩膀稳住身子，免去整个人扑到李言凛身上的情况。
「你是不是故意──」
正当叶清打算要好好唸一唸逆徒，抬起头看向比他高的李言凛时，只见李言凛一样像刚才那样盯着他，但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歉意，让他已经到喉咙的话全部卡住。
「对不起，差点害你跌倒。」这是李言凛的真心话。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叶清，没想到力道没有控制好，差点就出了意外。
「……我没事。」得到李言凛的道歉，叶清也不好意思再责怪，况且他人也没真的出事。
两人当起路霸来得心应手，幸好他们停下的地方是铁门拉下的店门口前，不会影响到太多人。
打情骂俏的小闹剧结束，虽然还是会觉得不太自在，但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在修真界的经验，叶清很快就适应牵着手的感觉，可以拉着人随意逛街了。
约莫步行十分鐘，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便出现在眼前。叶清熟门熟路走进骑楼，一个转身就下了楼梯。
李言凛跟在他后面走得不快也不慢，四周有不少背着动漫图案或别徽章掛吊饰包包的人，三三两两聚集着正在讨论些什么。他不是很懂这些，不过在这世界时，叶清经常和他讨论二次元的东西，他也因此知道点皮毛。
例如在这里除了可以买到官方的週边商品，还能买到同好绘製的漫画。而他那一看到店门口就忘了自己的师父，有很大的机率会直奔最后面的二手区。
叶清的模样，让李言凛想起叶清房间里有两个整理箱，里面光是放叶清买的同人本就塞得满当。
──难道叶清这是打算还要买的意思吗？
为了自家师父的居住空间和钱包健康着想，李言凛加快脚步朝着叶清的方向走去，避开驻足在陈列架前的人群后终于在最里头找到叶清的身影。
令他意外的是，叶清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随意看看便又放回架上。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的。」见来人是李言凛，叶清抬起头放松地说着，「其实我也很久没买本了，目前没什么慾望。」
李言凛不太明白叶清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叶清还想继续乱看，也就继续默默跟在他旁边，时不时听叶清解释一些专有名词和作品知识。
也许是地下室加上人潮眾多，叶清越逛越觉得空气有些稀薄。李言凛看叶清不太舒服，确认对方没有太大意愿继续待着后，果断把人带回地面。
「抱歉，我太久没到这种环境，头有点痛。」
李言凛摇头，拉着叶清到一旁的花圃那坐下稍作休息，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叶清。
叶清接过递来的水，扭开瓶盖后补充水份。喝了几口，他要盖好时却被李言凛阻止了。
「别关。」李言凛伸出手，叶清很自然就将剩下的半瓶水递还给对方。
等到李言凛喝完水，从叶清那里拿回瓶盖，锁紧收回包内后，他看向叶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干嘛？你这样我很害怕欸。」
「这样算间接接吻吗？」
「你、……你是小学生吗！」叶清红着脸搥了李言凛的手臂一拳。
两人休息了一段时间，接着便前往下个目的地。
同样也在地下室，这次是在百货公司里，整体而言比起先前的环境舒适许多。
如果不在意街机的声音的话。
逛完二次元周边天堂，接下来就是打电动时间了。叶清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掏出放满会员卡的皮夹，赫然想起今天可是假日，音乐游戏区肯定是人潮满满。
他快速扫过音乐游戏区所有机台，幸好他最想玩的那种目前没有人，他赶紧拉着李言凛快步走去。
「你等等可以帮我录影传群组吗？」
「可以。」
李言凛觉得请他录影的叶清有点可爱。毕竟平常的叶清只要看到镜头就一定会躲，也会抗拒拍照或录影，现在却主动要求要将自己游玩的模样录下来，还要传给别人看。
到时候再存起来吧。李言凛心想。
等叶清就定位，选好歌曲准备开始时，他也站了个好位置举起手机，打开录影模式，小心地不要让呼吸晃动到镜头。
叶清玩的机台非常特别，不只要跟着节奏按下按键，甚至还要配合手部动作，玩得好的人看起来会特别帅气，玩起来也很爽快。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机台的所有特色，就是中二。
这也是为什么叶清要请李言凛录影了。儘管他不是顶尖玩家，但他内心的中二魂让他暂时跨过了面对镜头的不自在，他想让自己的朋友也看看自己玩游戏的模样。
三首歌曲结束，李言凛录了三个片段，全部传到群组。不过因为档案大小关係，传了好久才结束。
玩完这一台，叶清拎起包包，又朝着下一种机台走去，李言凛立刻跟上。中途两人跳过了需要排队的机台，叶清还是一下子就用完所有的代币。他们一起离开电动游乐场，搭手扶梯往上要从上面往下逛，然后离开百货公司去觅食，完美的计画。
这时，叶清发现群组又有动静了。
「啊！！雪哥你竟然跑去打机台！」
「为什么是意舒帮你录影的？」
「侯～你们两个是不是偷偷出去约会不揪！」
看着群组里的讯息，叶清差点在手扶梯上笑出声。他快速点开贴图列表，在群组里传了张黄色小人说悄悄话的图，又补上一句话。
「不然你们也出来嘛？我们打算等等去吃半熟蛋鲁肉饭」
一听到要出门，群组里的人都懒了，不是回「不要」就是「好懒」，更敷衍的直接放懒散模样的贴图。
「你们好有活力喔，我已老去」
「记得外送来啊，地址你们都知道的」
叶清笑着贴出打巴掌的贴图后，将手机收起。
他并没有将两人已经确定关係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一来他怕大家真的会吓到，开始问东问西，二来他也有点担心这么仓促告知，万一等他们的意识脱离这个世界时，会造成其他不好的影响，最后负责处理这事的还是原本这世界的他们。
「好了，随意逛一逛我们就去吃饭。」叶清自动地牵上李言凛的手，整个人也比刚才更靠近对方一些，「刚才那边好大声喔，我都要聋了。」
「看你玩得很开心。」
「当然，我好久没摸到机台了，嘿嘿。」
－－－
两人逛遍了整个西门町，叶清想得到能玩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一遍。等到要搭车回去时，他几乎都要走不动了，甚至还说出要李言凛背之类的玩笑话。
接近傍晚时分，捷运站的人潮又多了起来。虽然是成年人了，李言凛还是紧紧牵着叶清的手，就怕叶清和他走散。
「我又不是小孩。」
「只是想再多跟你聊几句而已。」
「你好黏喔。」叶清故意用嫌弃的语气开玩笑。
车厢上非常拥挤，他只能靠在李言凛身上。为了讲这句话，他故意更贴近对方一些，就为了凑到对方的耳边轻声低语。
「不过我不讨厌。」
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李言凛整个人酥软了一瞬，又很快振作好没让人发现方才的失态。
总觉得到这世界的叶清似乎变得更为主动。李言凛心想。
搭没几站，目的地不同的两人马上就得分开。开门前，叶清趁着李言凛没注意，踮起脚尖偷偷在他脸颊上轻点一吻，而后又趁李言凛愣住时逃下车。
直到车厢门重新关上，李言凛才找回自己。他红着脸拿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没良心的自家师父贴了张奸笑的贴图。
他有点想回应些什么，但或许是还没完全缓过来，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到能回什么，最后还是只回给叶清一张被爱心箭射中脸的贴图。
「好不想上班喔，假日过好快」
「希望我明天可以看到公园那隻大笨鸟出现」
「牠好久没出现了，那是我上下班途中唯一的救赎啊～～～」
讯息的最后还放了张躺在地上哭得夸张的黄色小人贴图。
看见叶清的讯息，李言凛不禁笑出来。叶清这些突然跳脱的对话，使得李言凛因为刚才叶清下车前所作所为的错愕少了不少，他想了想，决定跟着叶清的话题继续对话，暂时不提两人分开前发生的事情。
「说不定牠们跑去别的公园了？」
「蛤～这样我就剩胖得跟气球一样，还走不动的吉娃娃可以看了耶」
「我以为你喜欢那种的」
「我是喜欢啊，可爱」
讯息到这里停下，李言凛猜测叶清大概是到站了，准备要下车，暂时没办法看讯息。
而叶清那边正如李言凛所想，因为要出站的关係，他先将手机收了起来，避免当个低头族。
星期日的傍晚，他下车的站没有太多人，手扶梯都可以不用排队顺利搭上，懒人如他非常开心可以不用自己爬楼梯。
回到地面，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招牌和店面的光源取代了高掛在空中的太阳，给地面带来光亮。
都市的光害严重，夜空并没有多少明显的星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月亮成了夜空里最明亮的圆，叶清稍稍抬起头，看向这片他许久没有亲眼见到的景色，脚步也缓了下来。
这次带着记忆前来，叶清曾经试着像在修真界那样运气修炼，结果只是闭目打坐了一会儿。他不确定是自己没有修炼的资质，还是这世界本身就无法修炼，但根据这世界的资讯流通速度和目前找来的所有情报，这世界应该是属于后者。
这里与他的世界是多么的不同。没有修者，也没有方便的术法，甚至几乎没有灵气。然而在如此多的不同中，却又有不少相似之处。
例如他身边的人。也许兴趣、个性或嗜好会有稍稍不同，但，他都能认得出对方在修真界是谁。而这世界也有许多与修真界相似的传说、信仰和习俗等等。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那么就真的只有可能是平行世界了吧。
对了，想确定的话还可以请师尊来看看啊？师尊已经是大乘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叶清暗自盘算着如何说服林晨星前来，同时不禁想像对方来后的反应，突然就想立刻回去进行这有趣的计画了。
从捷运站到自家的路并不长，叶清很快就走到目的地。他从包里掏出钥匙，转开一楼的大门的锁，缓缓踏着步伐上楼。
「妈！我回来啦！」
叶清的母亲此时已经下班，正在房间里面看着电视。她听见儿子的声音，立刻就打开门，从房间内探出头来。
「你没买东西回来吃吗？我吃过了所以没煮晚餐喔！」
「没关係，我还不饿。」叶清朝着她笑一笑，背着包包走回自己房间。
回家之后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先洗澡。叶清将背包内穿过的衣物都拿出来丢进洗衣篮里，拿了一套乾净的换洗衣物和毛巾，打开房间的冷气，做好所有准备才离开房间去洗澡。
洗完澡，叶清又跑去找自己的母亲间话几句家常，分享了他这两天不在家的趣事，这才回房间继续浪费人生。
假日的最后几个小时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叶清照着群组的惯例，跟着大家一起用「假日呢？他刚刚还在啊？」的贴图洗版聊天室，又传讯息给李言凛聊了几句，依依不捨关掉电脑去刷牙，然后进到被窝里。
－－－
叶清原本以为，叫醒他的会是前一天晚上设定好的闹鐘，然而这一觉，他睡得似乎不太安稳。包成蛹的被子传来动静，闹鐘还没响起来，他这就先醒了过来。
「醒、醒来了！」
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在哪听过的声音？
叶清揉揉模糊的眼，稍稍掀开把脸都盖住的被子，伸手到被子外摸索着手机，想要确认时间。
他怎么摸也摸不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手感不太对劲，以及他的房间里竟然有其他人这件事情，吓到整个人大力掀开被子跳起，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床边有两个人，一个是高冷美人师父林晨星，一个是前几天要离开摘星楼时遇到的元灵派弟子黎诚亦。
「我……」怎么一觉醒来就回来了？不是说好是明天吗！
「凌雪仙尊，您现在感觉如何？」黎诚亦真切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叶清，心急地询问。
喔，差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看穿了。
不对，就这样回来，那李言凛现在在哪？
叶清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看到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您是要找李道友吗？霜凝仙尊在前几天就把他送回自己房间了。」
「哦，这样啊。」叶清訕訕地回应。
儘管不确定李言凛醒了没，但有林晨星在，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着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继续待在床上似乎不太礼貌，叶清转个身就要跳下床，却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自己。
「师尊……？」
「还早，你等会儿再起也行。」林晨星半举着手，淡淡地说出一个惊人的情报，「金城附近的祕境提早开啟，尚未结婴的修士才可进入。」
「您的意思是──」
「为师希望你跟言凛可以前往。」
按照林晨星所说，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可以进去，所以若是他和李言凛要进去的话，得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到金丹期才行。
只是这祕境一听就是给尚未结婴的修士歷练用的，为什么林晨星会希望他们两个进去呢？
「叩叩。」
正好这时房门传来声响，门被轻轻推开，李言凛恭敬地进了房间，先是朝三人行礼，才继续往更里头走，最后停在叶清的床边。
一旁的黎诚亦见林晨星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叶清又开始思考林晨星这么要求的缘由，于是主动替林晨星接下去说明。
「前几日出现的元婴妖兽，最一开始似乎就是出现在祕境入口附近。」
「这是怀疑元婴妖兽是从祕境出来的吗？但祕境对境界的限制不只有修士。」
虽然没有听到林晨星说的祕境一事，不过李言凛像是早就知道一般，非常自然地接话。叶清仔细思考李言凛说的话后，也对于这猜测提出质疑。
林晨星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碎片，将之放在手心上展示给他们看。
李言凛观察了片刻，便看出那碎片原本是什么东西。
「缚灵锁？」
「不错。这是从元婴妖兽身上找到的碎片。」
「难道是因为有缚灵锁，那些元婴妖兽才能待在祕境里吗？」
「为师无法前往，因此希望你们能替为师前去探查。」
说完话，林晨星便将碎片交给了李言凛，负手转身离开房间。
三人默默目送林晨星离开房间，空气一下子陷入沉默。
叶清从李言凛手里借了碎片来把玩，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欸不是，师尊在这里是要讲祕境的事情。」他把碎片还给李言凛，视线转而盯着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那你来干嘛的？」
他还对对方差点就害他露馅这件事耿耿于怀呢！
「是这样的，您手上的幻虚镜，是我师祖炼製的法宝。」黎诚亦谨慎地说着，生怕自己表现出的态度会变得像要夺宝，「听说它有连接虚空的能力，师祖却在某次外出时不小心弄丢了。因为担心遭到恶用，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它的下落。」
自己炼出来的法宝还能搞丢？槽点实在太多了，但又不能太直白说出来，叶清只能默默在心里吐槽。
「它已经认我为主了，没关係吗……？」
「是您的话没关係，师祖主要是担心被拿去做坏事而已。」
「老实说，这法宝除了能让人失忆之外，大概做不到你们担心的坏事啦。」
「哈哈，您真爱说笑。光是失忆和使用时会陷入沉睡，就很不得了了啊。」黎诚亦向后退两步，朝着叶清行了一礼，「既然已经知道它在您手上，那我也不再打扰您了。」
等到黎诚亦离开，叶清忍不住戳了戳李言凛的手臂，语气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就只是来说这些？」
「弟子也不清楚，不过他应该不是坏人。」
「哼──」叶清看向房门，又将视线移回来到李言凛身上，再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任性地说着，「我决定再躺一会儿了，你等等叫我起来。」
李言凛点点头，拉了旁边的椅子，默默坐在床边陪着叶清。
可以胡闹的时间已经开始变少了。身为一名被尊称为仙尊的化神修士，叶清把自己捲在被子里，决定等睡醒再来好好烦恼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