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遗忘了一场长达五年的恋爱的记忆

  大概是知晓她晕车,司机接完电话以后没有再讲话。
  李佳乔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司机在前面开车,她在后面被男人抓着腰肏穴吃奶子……
  她明明没有睡着,可是脑子里就是不由自主出现了这段梦境的内容。甚至,这次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真实得不像梦,像她的记忆一样。
  她没有谈过恋爱的啊,更没有跟人做爱过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到了。”
  车子在电影院前面停下,李佳乔如梦初醒。
  她打开车门下车,礼貌地跟帕拉梅拉道谢:“谢谢师傅了,师傅再见。”
  帕拉梅拉一脸诧异地盯着她,好像这种礼貌百年难得一见:“应该的。关门的时候轻点,爷新买的车。”
  “好的呢师傅。”说完李佳乔轻轻关上门往电影院走去。
  没走几步路帕拉梅拉又打开车窗叫住她:“诶,你……算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别玩泥巴。”
  不顾李佳乔的一脸奇怪,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这家电影院开在一个老旧的小商场里,城市的发展很迅速,旁边早些年就开了几家大型的商场,比如露营逛街一体公园式商场溪悦汇,把客流量吸收了个九成九。
  小商场在夹缝里垂死挣扎,疫情影响严重,里面的小电影院也不得不积极营销。
  李佳乔就是冲着抖音上19.9送可乐爆米花的套餐,才第一次踏足这个电影院。
  进了电影院以后她一个转弯,穿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厕所。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厕所炫彩的装潢,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要看的电影是在五号放映厅,五号厅应该是在三楼,检票,直走到尽头,左转。
  这样的认知让她焦躁不安,心神难宁,心脏上又无数小蚂蚁在爬。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她转身向楼梯口走去。由于急于查证自己的想法,她两步并作一步走,上楼时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还好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及时抓着她的胳膊和腰扶住了她,话语温柔:“小心点啊,总是这么急做什么。”
  李佳乔着急验证自己的答案匆匆跟男人道谢,她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次踩空而放缓。
  到达三楼,检完票以后她走在过道里,过道墙壁上是神话里的怪物。怪物们栩栩如生,冲着她张开血盆大嘴,好像即将从墙漆里跳出来将她吃掉。
  走廊里光线本就昏暗,李佳乔很忐忑。放映室门边贴着的数字标鲜红如血,她一个一个数了过去,就这样一直到走廊尽头,然后左转。
  抬头,一个阿拉伯数字标贴在了墙上——是数字“5”。
  这确实是来过的电影院。
  至少目前为止,她可以确定自己来过这家电影院,并且如何来的和谁来的她已经忘了。
  这意味着,梦里的男人也许真实存在。
  她从大脑里提取相关记忆,可是头想炸了都没有想起来。
  会不会这其实是个虚假的世界,她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如果是梦,总会有逻辑错误,如果是失忆,不管怎么样生活里总会有蛛丝马迹吧。
  微博,没有。
  短信,没有。
  通话记录,只有那通澳洲的那通电话有些格格不入,通话时间4h18m13s。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取票怎么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查看了手机里五千多张图片,能证明她确实忘记了的好像只有一张照片和两张截图。
  照片拍得模糊不清,但是能看出来是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性,像是随手一拍,又像是慌张偷拍。
  两张截图分别是她跟妈妈、姐姐的对话
  妈妈问:“怎么你朋友圈晒的机票是去西安的,不是说要跟室友去沉阳滑雪吗?”
  姐姐给她转了500块钱,祝她旅途愉快,叮嘱她带一个大长腿的男朋友回长沙。
  飞猪和携程只能看到一年以内的订单,现在的订单全是因为出差而产生的。
  大学的宿舍群里,室友说她大学时期好像是谈了恋爱,不过她从来没有明说过,她们也是推测的。因为她那时候有跟一个男生视频、语音、打游戏,毕业以后她晒过一张牵手的照片。
  证明她谈过一场恋爱的还有她从备份里找回来的几封备忘录。
  2016年12月21日:
  他应该生机勃勃,像爬了半面墙的爬山虎一样。
  2020年10月29日:
  他的躯体里好像装着一个陌生的灵魂,他就像一个不爱我的陌生人。有可能他确实已经不是我的爱人了,只是有个陌生的灵魂住在了他的身体里,代替他来满足我的心愿。
  2020年11月1日 :
  王尔德曾说:“很多东西如果不是怕别人捡去,我们一定会扔掉。”
  我就是他怕别人捡到废品。
  2020年12月31日 :
  西安好冷,我想最后再勇敢一次。
  2021年1月19日:
  我还是希望我的男孩子幸福吧。
  2021年2月15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羞辱我。明明我那么认真地喜欢他,那是我最好的爱了,我也是女孩子,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真很差劲,不值得好好对待吗?甘甘说我是千里送炮,这样很掉价。我是不是真的很下贱?他不喜欢我了不能直接说分手吗?
  2021年3月4日:
  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
  2021年6月12日 :
  我整夜整夜失眠,害怕阳光也畏惧黑暗,总是发呆。我问你会不会好起来,你抱住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21年7月18日 :
  梦里 ,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侧躺着的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把抱住你,钻进你的怀里接着睡,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你不在了,客厅有动静,我走过去看,你跟我爸爸坐在客厅喝着酒聊着天。看我醒来我爸爸去做饭,我把你推到玻璃门上亲。亲完,你问我:“有这么想我吗?”就是有这么想你呢,不然不会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全是你呢。
  2021年8月21日 :
  我讨厌这个时间点醒来——天色昏暗,孤独一人好像被世界抛弃。不过唯独在你家的时候不讨厌。我喜欢穿着你的睡衣,裹着你的被子,把头埋进你的枕头里。你下班回来会拉开厚厚的窗帘,然后把我从被子里拉起来轻轻的亲一口。我很想你。
  2021年9月15日:
  I felt his love and my sadness.And I'm very much afraid.
  2021年11月27日:
  梦里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喜欢我,我问他为什么要找我。他告诉我他需要我。是他需要我,不是因为他觉得我需要他。要是可以一直在梦里不醒来就好了。要是可以在这样的梦里死掉就好了。
  李佳乔逐字逐句地看着备忘录,里面的内容让她感觉到恐慌和难过,心脏收紧疼痛,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心里是一连串的疑问,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却又毫无头绪。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要抓去,却只能检索到一片空白。不是空白,更像是一堵无边无际的厚重白墙立在眼面前,墙体是让人发晕的白,让她感到窒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记忆里的高跟凉鞋是姐姐送给她的18岁生日礼物,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双凉鞋。
  一场长达五年的恋爱被她悄无声息地忘记了,五年的经历化成了两张截图和几封备忘录,就像是一个荒诞无比的鬼故事。
  李佳乔头痛欲裂,拍了拍脑袋后抬起头茫然看了一圈四周,她连电影什么时候开场的都不知道。
  或许是受疫情影响,即使已经大促销了,电影院的生意也还是不好。李佳乔前面零星坐了几个人,大家都默不作声,她几乎可以说是包场了。
  里面光线昏暗,如果不打开手机,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更别说看清其他作座位上的人了,跟包场了差不多。
  跟李佳乔同一排坐着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李佳乔哭泣时他眉头轻锁,朝向她往前伸出脚准备起身,最后还是选择坐在座位上没有行动。
  在她验证五号厅的位置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跟在了她身后,在快要被她快摔倒时还用手扶了她一把。
  他最后跟她坐在同一排,隔着若干个空座,看着她无心电影。
  他也无心电影,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看电影。
  他看着她上楼,看着她走进放映室,看着她哭泣,直到李佳乔苦累了在电影放映声里垂头睡去。
  他才轻轻走过去,站在她身前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让她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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