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狐祸

  回到灵山后,雪衣整日愁眉不展,一度觉得上苍在捉弄我们。
  不能成仙,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触动,我整日起居照旧,反正灵山之内,精怪都十分和善,并没有性命之忧。
  有天,雪衣突然问我:如今功亏一篑,你就不难过?
  我如实回答:听闻神仙规矩诸多,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自在。
  雪衣却生气:那也比现在任人屠戮的强。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飞渡成仙,势必要离开灵山,四海八方的上仙众多,诱惑也大了许多,万一雪衣再看不上我该怎么办?
  当时我自信地以为,只要不离开灵山,就能跟雪衣一直相伴到老,到死。
  但我低估了妖的欲望。
  雪衣:我要离开灵山,到人间历劫。
  我早明白她心蠢蠢欲动,已经定不下来,不惊讶,却心酸。
  于是我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雪衣犹豫不知怎么开口:不行,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何为真情,代阁,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们都是没有眼泪、没有心跳的妖。
  雪衣拒绝了我,独自离开了灵山。
  我听说人间捉妖师众多,怕她初入红尘会有危险,于是悄悄跟了下去。
  她悟性高深,在人间总是能化险为夷,慢慢从中摸到成仙的法门,那就是要真心地爱上一个人类,真真切切地去拥有刻骨铭心的情爱。”
  霓罗问:“她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个男人待他很好,他们尝尽相思之苦,最终喜结连理,我亲眼看她尊人间礼数,上花轿,拜堂成亲。”
  月亮西沉,天光隐隐透亮。
  晨露悠悠落在霓罗衣肩,有些凉。
  霓罗听出他满腹的遗憾,“她已经幸福,先生还是放不下?”
  他摇头否认,“略有不甘,但真心祝福。”
  代阁深呼一口气,站在院子里,看向天空中最后的星辉。
  “此后我也没再回灵山,也没再去见她,在这里落脚为生,做个闲云野鹤,见到罪大恶极的妖,也会替天行道。”
  “那先生对狐妖吸食人精血一事,可有眉目?”
  “如此猖獗之事,我从一个月前就已经留意,他们像是团伙作案,赤京的狐狸精少说也有上百只,实在不知道怎么查起。”
  霓罗想到封妖袋里的烟柳,“倒是有个妖应该知道。”
  霓罗把封妖袋打开,将重伤在身的烟柳放出来,问道:“你为何要吸食精血?”
  烟柳被念珠打中,脑袋是人,脖子以下是狐身。
  她泱泱无力地趴在地上,痛苦难忍地嘴犟道:“想知道就自己去查,为何问我?”
  霓罗猜到会是这样,代阁抬手制止她,蹲到烟柳面前,温声细语地说:“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的内丹掏出来,然后碾成碎末。”
  内丹成碎末,无异于人类的挫骨扬灰,从此便消失在天地之间,任哪个妖都是胆憷的。
  烟柳看着殷笑的代阁,最终还是脱口,“有了精血,我们就可以功力大增,那样就可以跟捉妖师抗衡,离开赤京这个小地方。”
  “所以你们是商量好的?”
  烟柳不情愿地承认,“嗯”
  这种提升功力的方法极为恶劣,称不上新奇,但让霓罗诧异的是现在心术不正的妖真的越来越多。
  她问:“巢穴在哪里?”
  “红鸾妓馆”
  *
  夜晚,霓罗在房中打坐,封妖袋中的烟柳一直哀嚎,扰得夜色不得安宁。
  “上人,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为何还不放我啊。”
  烟柳软硬兼施,又是求情又是威胁,各招齐出,霓罗都视若罔闻,专心念自己的经。
  整整一夜,只闻烟柳的谄媚之声,而相善却一声不发。
  晨露未晞,霓罗睁开双眼,下意识望身边看,发现空空如也,竟然有些不适应。
  黄昏日晚,天欲黑不黑,霓罗与代阁两人前往红鸾妓馆。
  五彩缤纷的灯笼照的楼阁颜色璀璨,檀香袅袅,女子衣着艳丽又暴露,莺声艳曲,引得客似云来。
  “呦,和尚逛妓馆啊?”老鸨一挥手帕,抿唇发笑。
  代阁道:“有钱赚,老板还在乎这个?”
  “说的也是,二位请。”
  霓罗与代阁进入妓馆,刚坐下就有侍女来倒酒上菜,观看周围的男子个个都开怀畅饮,喝得酩酊大醉。
  “这里妖气堪比修炼的洞府,烟柳应该没有撒谎。”
  霓罗看向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众人,好像是被妖术迷惑住,“这些人还有救吗?”
  “这个...”
  代阁话没说完,一个妖娆的青衣女子就倒在他怀中,“俊公子,我陪您喝一杯。”
  代阁被强行灌了几杯酒,这边霓罗也被数名女子生拉硬拽起来。
  “上人,陪我跳个舞吧。”
  霓罗心有戒备,低头一看,腰间的封妖袋不见了。
  视线上抬,只见刚才主动拉扯她的女子鬼鬼祟祟上楼。
  霓罗提衣摆追上去,跟随女子进了一个粉香胭浓的春阁,“姑娘,请把妖袋还给我。”
  女子停住脚,笑盈盈地回头,将封妖袋抛出窗户,手掌“啪啪”一拍,门窗“咣当”关闭。
  “上人,既然来了,就让我们姐妹好好伺候你。”
  音落,轻纱幔帐后面走出七八个骚气逼人的男女,身着纱裙,肌肤朦朦胧胧,搔首弄姿地笑着朝霓罗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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