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刺猬(二)

  “妈妈……我好饿……”
  我蜷成一团,胃好似要被绞碎般,眉头随着胃部的每一下痉挛而蹙紧。
  可是屋外没有人理我。
  妈妈把我锁在里面,她把我忘了。
  她一定又喝醉了,睡过去了。
  这间屋子的灯时好时坏,今晚它又不亮了,只有月光在一室的黑暗中隐隐浮荡。
  几片乌云飘过,突然连月光也消失了。
  妈妈,放我出去!求求你!
  我惨叫着睁开眼,幸好……幸好周遭是明亮的……
  心悸未平,喉口兀的涌起一股酸意,我捂住嘴小跑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剧烈的呕吐,胃液灼着食管,烧心的痛。
  “你这是神经性胃痉挛”
  两年前,在市医院。
  大夫放下我的胃镜检查单,扶了扶镜框“看报告没什么问题,你是不是以前饮食不太规律?”
  “嗯”
  “你们年轻小姑娘就是这样的,为了减肥饿上一阵子,再暴饮暴食,恶性循环,胃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我笑笑,肚子疼得厉害,没有与她争论。
  明明什么都不懂,凭着拼凑出来的信息就能站在道德高地振振有词地说教,人类真有意思。
  睡衣未换,我带着满脸的泪迹来到地库,拉开车门,坐到他坐过无数次的驾驶位上,摸出他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我好想他。
  怎么会这样,不过才两周的关系。
  没有开窗,一支烟燃尽,车里雾袅袅的,在阅读灯的投射下,甚至可以看清每一个烟雾的颗粒。
  如果有一个独立密闭的车库,启动引擎,把自己关在里面,需要多久,才有足量致死的一氧化碳?
  我混乱地思考着,借着光,打量起他的车。
  这种行为很没教养很惹人讨厌吧,从小父母就教育我们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我一直乖乖听话遵守,却在成人十年后的今天,变成了一个坏孩子。
  茶杯座旁边的储物盒里,有一支薄荷味的口喷。我刚刚吐过,虽然刷过牙,嘴里隐隐还有股难闻的酸味。我拿起口喷往嘴里喷了两下,熟悉的薄荷味混着残余的烟味,好像是他在吻我,温柔地用唇舌清洁我的口腔,不会嫌我脏。
  里面还有刻着他姓名的名片盒,和一支签字笔。
  我摸出一张名片放在衣服口袋里,爬到副驾驶座上,悉悉窣窣翻腾他的手套箱。
  窥私真的使人上瘾。
  可是里面只有一些乏善可陈的物件,没什么能让我遐想的东西,我有点失望。
  等等,怎么有一本书。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在车里放书?
  会是什么呢?散文还是哲学?我取出借着光看清——killer su doku……
  su doku?这个发音是日语吧……我掏出手机搜索它的含义。
  数独。他的这本杀手数独,好像比普通数独难度高出不少。
  唔……这人,打发时间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我简单翻了翻,其中杀手数独的难度又分了四级,他已经做完最高难度的deadly模式。
  平平无奇的阿拉伯数字,填在方框里,每一步都是我看不懂的艰难高深。
  真可怕。
  我用指腹临摹他的笔迹,想象他坐在车里,微微皱眉,骨节分明的左手捏着笔,在纸本上落笔,专注又性感。
  原来我也是个智性恋……
  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将我的神思拉回。
  是他。
  半夜两点,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这个点我应该已经睡了,车里空间的回音也会叫他听出异常。
  算了不接了……
  我选择当个鸵鸟。
  片刻后,电话自然挂断,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提示。
  “接”
  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车里兀的响起落锁的声音,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什么情况?他把我锁起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思考不及,身子一凛,可是本能告诉我必须听他的话。
  “喂”我的声音微颤。
  “周樾,你大半夜不睡觉,准备去哪里?”他的声音不复温柔,冷冷的,让人胆寒。如果此刻他在我的面前,恐怕我早已不自觉地腿软跪下。
  “我没有……”
  差点再次陷入自证的陷阱,意识到被他控制,我气血上涌,心虚的拔高声线“你监视我?”
  他并不隐瞒“车有远程提醒”
  听出我话语里的泣意与鼻音,他默了半秒,语气放软,询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
  “做噩梦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是又该怎么说?说我做了噩梦,梦到妈妈不给我吃饭,说我因为很想你,所以半夜像个游魂像个变态一样跑到你的车里抽你的烟、到处翻来翻去?
  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地又掉了下来。
  他静静的听着我在这头抽噎啜泣。
  “周樾”
  “嗯”
  “到底怎么了?”
  “刚刚胃疼……想开车去买点药,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的话半真半假,谎言的部分十分拙劣,我不是那种会因为胃痛失控哭泣的人,他很清楚。
  “我不信”默了片刻,他果然说。
  “手套箱里有马克笔,找出来”
  “做什么?”
  “快点”他不悦地催促,用命令的口气。
  我手忙脚乱的翻找。
  “找到了吗?”
  “嗯”
  咔哒,是车子解锁的声音。
  “回家,从出电梯门开始,叼着笔爬回去”
  “啊?”我有些懵,但身体是诚实的,随着他口中的字句掷地,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不由亢奋雀跃。
  “如果我数到五十还没有到家的话,会有相应的惩罚,明白吗?”
  “一……”
  地面隐隐有股下水道返潮的异味。
  我在冰凉的地砖上快速爬行,一如落荒逃窜的蟑螂鼠蚁,生怕多一秒,会被人发现攻击。
  想到什么,我抬眸扫视一周,松了口气。
  万幸,门廊里没有监控。不然此刻保安室里一定一片哄笑哗然,甚至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下发到网上——这个女人是不是嗑药了?还是失恋以后精神错乱了?说不定会有知识面宽一些、喜欢猎奇的,说“她这是在玩sm接受调教呢”“这女的我认识啊,别看她每天装得一本正经的,好像还是个律师,原来私下里就是一条自轻自贱、欲求不满的骚母狗啊”
  通话仍在持续,他在另一头听着一切动静。
  甫一回到安全领域,我如蒙大赦,随着门锁合上,马克笔从我嘴里脱落,口角已然洇出了两片晶亮的水渍。
  “到家了”我向他报备。
  “给你一分钟脱光,一分钟找到合适的角度,确保前置摄像头照到全身”
  “两分钟后,准时视频”
  碎碎念:
  女主的行为可能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可能会觉得她意识过剩,内心戏太多太悲观。不过不要紧,写出来也不是为了让人喜欢的,毕竟讨人喜欢的女主太多了。
  闺蜜看过lullaby,表示觉得不好看,她喜欢看甜宠。性格使然,那个我真的写不来。
  比起当做小说,大家更可以看成一个成年人如何走向自己的心路历程。
  希望每一个敏感易碎的妍妍,都能遇到自己的小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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