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终于是念起情起时,只余我一人)

  秦蔚澜悄悄推开了房间门。床榻上的君霓睡得很沉很沉,丝毫没有听到他敲门的声音。
  把手中的食盒轻放在桌上,环顾了屋子一圈,看到窗户打开,又走过去替她关上。做完了这些,她都还未有要转醒的样子。
  他发现屋内被屏风隔出了一个小隔间,走过去看发现是一张小书画桌,以及一架子书,桌上笔墨纸砚,淡彩染料一应俱全,旁边的字画缸满满都是卷轴。随便看两幅,发现多是梅兰竹菊之流的画作,生动盎然。
  秦蔚澜今日心情倒是不错,随手拿了一副展平在桌子上,本来是意欲直接在原作上修改的,后来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太妥当,就另取了白新的纸勾画起来。
  不过三两笔,画纸上的形象也渐渐清楚了起来:天间远山,薄云群绕;地下老树,有一卸甲老兵,正在喂食身边的老马。黑白互衬,饶有意趣。不过他总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能让整张画活起来的东西。
  沉思片刻,在老树上加了一只扑翅欲落的燕儿。左看右看,这才满意地放下笔来。转眼间窗外已经落日,黄昏之下,夜幕即临。
  他放下笔,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隔间外忽然传来了木凳磕绊的响声,他急忙走出去查看。
  君霓睡到快黄昏才醒,看到桌上的食盒忽然觉得饿了,料想到是红叶贴心的送来晚膳,也不客气的打开就吃。刹间屏风后油灯投射的身影吓了她一跳,急忙警惕站起来,这才磕到了自己。
  头发散散乱乱,一双猫儿样警觉的眼睛,手中抓着的包子似乎是要被当成武器投出去。秦蔚澜无奈笑了出来,现在对她真的倒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看着他笑的倒是挺开心的,也跟着干笑了两声。知道面前的食物是他拿来的,顿时也觉得没这么香了。他走过来,点燃了内屋的油灯。又帮着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的端出来摆好。
  君霓发现他拿了两双碗筷。怎么地,这人还是要跟自己一块儿吃不成?
  “愣着做什么?好好坐下来吃呀。”
  不习惯他笑眯眯的样子,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人摸不着是要来同她说些什么事情的,或者是,与旧人相识十分高兴,分了这么点愉悦的情绪给她这个局外人?
  想到这是真的更吃不下了。手中的包子被她放到面前的瓷碗中,她带这些冷意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进我房间的?”
  “唔···准确的说也不是你的房间。是我们借住旋叶教的。也没有多长时间,你睡得实在太沉,我就去了隔间稍候了一会儿。”
  “你不知道擅闯未出阁女子的房间是十分不妥的一件事么?”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惊讶。心里或许实在是太想当然了,都要默认她知晓彼此二人之间的实际关系。想到此他略带了一些歉意:
  “抱歉······”
  这下子轮到她不自在了。他何时也会对她有这样的愧疚流露?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默默的又将包子拿起来吃。吃着吃着,她忽然问道:
  “你···你同那位苏姑娘,是什么关系?”
  “几年前,旋叶教曾派到营中与将士们进行过武学交流,相互切磋。同时她与其他弟子们也给我们表演了十分优美的乐律舞蹈,我便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她······她与我十分聊的来,我们一见如故。”
  君霓觉得自己是吃得不能在饱了,嘴里的包子开始发苦,草草嚼了两下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一见如故。
  多么意味深长的四字,说的人是解释了,听的人听的,到时还要费心思去猜,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还是终识良驹的伯乐,还是,情投意合的爱侣。
  或者是,三者都有呢?也不好说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站在那儿,再也不会有这么美的一对儿了。她亲眼见到的,如何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以后千万莫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师父了。永远都莫再提了。”她忽然说道。
  “为何?”
  “难不成你让她也跟着叫我师父么?大可不必了。”她摇摇头。
  “你大可放心,她并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我会再同她说明的。”看到她君霓似乎不太想继续同这样的谈话,知道自己也是时候该走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小瓷瓶放到了桌上:
  “今日早些时候看你,似乎是眼睛不太舒服?我问了晚霜,她说怕是你可能对今天的香格外敏感······她给了我这药,说是取一些揉开之后,再以掌心温敷一会儿就好······”
  “不必了。我现在好多了。”她放下筷子,不再理会他,也不在看他,径直回到了床上,转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他有些不太高兴。纵使再怎么不敏感,也是能看出来了,而且,还是对他不太高兴了。他有些云里雾里的,自己到底是哪儿惹着了她呀?明明今日刚入坊的时候,她都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你今日不是一直在睡么?到了晚上现在可还困?不如跟我一块儿走走消消食?”
  她没有再回他话,秦蔚澜觉得自己的好心好意像是被忽视了,本来是打算问个清楚,她这没由来的脾气到底是为何,但是想起她今日双眼红红的样子,终究是咽回肚子里。
  “你睡吧。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可以唤我。”罢了叹了口气,灰头土脸的关上门,提着食盒走了。
  等到君霓听到隔壁门掩上的声音,她偷偷侧过身瞥了眼屋内,确定只剩她自己了,才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床榻上浅胭色的帐子出神。后来好像又有了些困意,下了床吹灭油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屋外,一抹身影自树上落下来,脚边是踩碎了的花瓣儿。发丝吹过她的脸颊,惹得她有些痒痒。
  “你确定是要这么做?这···这可太冒险了!”红叶轻声嚷道,扯住了她的袖子。
  “当然!他居然还有脸回来找霜姐姐!她真是的,心软至此还收留他。”这嗓音倒是柔柔的,可说着的话带着一股违和的狠劲儿:“你可记清楚了是冬院?”
  “没错!我亲自领着他们去的!一共两人,他还带了个俊朗的姑娘来。”红叶眼睛一闭,似乎也是不管了。这人一贯如此,任性得很。再说了,今日她看到秦蔚澜再次出现的时候,自然也气恼的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十分气恼:“可真是不要脸!你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纵身一跃,朝着冬院的房子飞去。
  悄悄推开窗,闻到股隐隐的香味。等到她进入房里的时候,想到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她好像忘记问红叶,那个混蛋住在哪一间了。
  不过此时若是再折腾的话,或许也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整个计划怕是就要泡汤了。干脆就赌一把,反正这冬院就住着他们二人,若是秦蔚澜的房间,那正中她下怀,若是另外一间的话······
  若是另外一间,反正她也不吃亏就是了。
  想到此,开始解下腰间的细带,褪下了外裙,露出素白的衬裙;接着又是不羞不臊地,脱下了脚上的锦花绣鞋,露出晶莹小巧的足。
  投射进来的月光,照的她像一只神出鬼没的妖,趁着夜,不知道是要惹哪家男子的梦了。她得意的笑着,褪下衬裙,于是身上只剩下一件薄透的底衫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柔软诱人的起伏。
  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她弯腰揭开墙角边的酒壶盖,将酒随意地洒在了地上,又泼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做完这一切,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掀开放下的软帐,钻了进去。
  好香。她没想到这男人身上,也能有这么好闻干净的味道,轻轻飘到了鼻尖,惹得她心头一颤,忍不住眯着眼睛品了品。身下的人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
  多亏了今日拜托红叶提前放置的香囊,床榻上的人是睡得香的很。原本她的计划就是夜中潜入,将一切营造成秦蔚澜酒后失德的样子。接着再大声喊叫,把等着的人喊来,闹到苏姐姐那儿。
  这下一来,便可有好戏瞧了。
  不过,现在心倒是有些软软的,尤其是刚才闻到了这个味道······不如,也就试试看?
  这么想着,听着熟睡的均匀的呼吸声,是越凑越近,吻上了面颊。榻上的人猛地睁眼,掀开身上的褥子,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没想到这人是没睡着,同时她也出手,就是要往眼睛里戳。床上的人知道她要出阴招,抬腿就是一踹,将她狠狠地踢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
  秦蔚澜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气喘吁吁,而她身下的君霓拼命扭动着,要挣脱她的桎梏。两人皆是衣衫凌乱,相互缠斗着。床边的纱帐被扯得粉碎,孤零零省了几片挂在上头,而最让人难以忽视的,莫过于这满屋子浓重的酒味了。
  那人回头,看到门口的秦蔚澜,先是一惊,又急忙看向身下的人。
  完了完了。这还真成了大乌龙!还就真的找错人了!
  秋日的阳光格外毒辣一些,正午更加。冬院的正屋内,布垫子上跪着的人,就是昨夜闯入的不速之客,还有红叶。她们二人的头上还顶着一碗清水,至少也有五六柱香的时间了。
  “若是撒下来一滴,便是要多加一个时辰。”苏晚霜呷了口茶,缓缓道,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女孩儿,表情十分严肃。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叶,心里还是有些恼,都怪红叶事先未曾跟她说清楚,不然想必也不会这么快被人发现的。
  苏晚霜瞧见了她的表情,重重地将茶杯放下:“公孙雪!你还不知错吗?你可知道你昨夜做的事,要是传出去,那全天下的人都要耻笑我们旋叶教的人了!”
  “可我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公孙雪,也就是昨夜君霓房中的不速之客。一着急,是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来找你?当年不是他主动弃你不顾的么!现如今还带了其他姑娘过来,你说他这是存着的什么心思呢?”
  “你住嘴!”苏晚霜面色一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了刚刚到屋门口的秦蔚澜与唐君霓。
  公孙雪发现苏晚霜表情不太对劲,不约而同的和红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秦蔚澜清咳一声道:“是你遣人让我们来此处找你的······或许我们待会儿再过来?”
  “不必。”孙晚霜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了口气:
  “对于昨晚之事······我便是还要再同你们二人道以歉意。也是我管教无方,我这位师妹,着实失礼的很,给我教蒙了羞。请你们二人过来,是想让她同你们当面认错。”
  跪在地上的公孙雪脖子更僵了,认命的闭上眼睛。
  回想起昨晚上事,君霓心中就颇为不平静了。脸上也是,飘过莫名的绯红。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亲过呢。
  居然,居然还是个女子。想着就有些难以置信。
  苏晚霜示意公孙雪站起来,她把头上的水放了下来,有些踉跄地起身。
  昨晚闹腾一阵,一直没有机会看清这人的样子,眼下君霓才有机会仔仔细细的看清这人。
  小小的脸蛋,带着一丝圆润的孩子气,鼻头小而圆,双颊上有自然而清纯的绯红。君霓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这人还比君霓要略矮半头。
  她想起昨晚,最后居然还甘拜下风,心里有些记恨自己。这样个娃娃长相的女孩儿她都打不过。
  审视一番,浑身上下除了幼稚的孩子气,也找不到其他恼人的感觉了,想必之前也是被疼爱得极好。
  公孙雪同样也是在打量着她,越是打量,越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樱唇小小声的嘀咕着,不过君霓没有听清楚。
  “公孙雪。”见师妹未有动作,苏晚霜拔高音调,连名带姓的唤了一声。
  “好了。我道歉不就好了。”她终于开口道:“昨夜是我做的不对。”
  “你哪儿做得不对?”
  “我不该夜闯你的房间,扰你清梦;也不该与你打斗······”公孙雪憋着口气:“是我给旋叶教蒙羞了······我实属旋叶教中的异类,望你大人有大量,能饶了我这一次。”
  君霓听着这道歉,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她的神情倒是坦然多了,不像是藏着坏主意的样子,也就顺势点点头,大意是接受她的道歉了。
  谁知道苏晚霜又开口道:“你昨夜心怀恶意,本是要加害秦副将,那么你,不打算向秦副将道歉么?”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人,秦蔚澜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过这公孙雪就炸毛了,像只被揪到了羽毛的雀儿一样,脸上写满了拒绝。
  “我才不要同他道歉!绝对不要!死都不要!他还未就之前的事情同我道歉,我为何要同他道歉?”不等苏晚霜再开口,她撂下了所有人,头一扭跑了出去。
  依旧跪在地上的红叶瞧见这个样子,匆忙把头上的水碗放下,站起来朝着君霓鞠一躬,匆忙道歉之后也跟了出去。
  “雪姑娘!等等我呀!”声音是越飘越远了。
  苏晚霜深深叹了口气,歉意满面:“让你见笑了。雪儿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谁都那她没办法,这般肆意妄为。”
  “的确是需要好好管教了。”他淡淡说道:“若没有什么事,我同她就先走了。”
  “蔚澜!”她叫住他:“今夜在教坊内南侧的舞榭楼台,会有弟子表演新的剑术与舞蹈,不如同唐姑娘一块儿去看看吧?”
  他停住了脚步,略微侧过了头,踌躇一小会儿,才微微点头,便带着君霓离开了。
  “你同这个公孙雪,到底是有什么过节?至于她这么记恨你?”君霓问道,心中又补了一句,该不会是什么情感纠葛吧?泡了教主还不够,还要泡师妹?就如此钟情于秀丽江南的女子么?
  “几年前,也就是旋叶教拜访武宁关外营那一次,她同晚霜一块儿去了。她与我比试了三局,均败于我,就是认为我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技术,要求再比试,不然便要我同她道歉。”
  “这就结下梁子了?”
  “嗯。也不完全于此吧······”他沉默一会儿。接着补充:“她记恨我,应该是还有部分是我与晚霜的关系,恼着了她。”
  君霓不再说话。
  实际上,只要是他嘴里说出”晚霜”二字的时候,她已经生理反应地,脑海中的某根神经都被狠狠揪起来。
  秦蔚澜停下了步子,扭头对她道:“我有些私人的事情去处理,你会屋子里待一会儿。或读书,画画,写字都可以。”还未等她回答,就迈步离开了。
  江南这灵秀之地,白氏一隅,旋叶教一隅,还有众多达官贵人的祖宅都在此。他抱了私心,易容换装走访了好些人家,要查一查当年的事情。
  这么忙活一阵下来,再回到旋叶教的时候,已经是繁星高挂了。
  君霓坐在茶桌前,瞧着面前精致的茶点和清雅的香茗出神。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旋叶教弟子们,有嬉笑的,有品茗的,还有些看起来颇为忐忑,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复习待会儿要上台的表演剑法要义。
  秋风吹过,高悬的烟粉灯笼轻轻摇曳,连同着舞台上的点缀纱花也跟着颤动。这样一个圆形平台矗立于湖边,围了一圈立式绣鼓。
  台下也围着矮桌,配套坐垫。这样的擂台,同唐门的擂台倒是十分不同,带了更多观赏性质的妆点,气氛也更加轻松愉快。
  乐师们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吹奏起来。悦耳动听的曲调,洋溢在教坊之中。若干的女弟子,上台热场舞了一曲,算是为待会儿正式的展示做热身。
  她依旧是无心欣赏,没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从她面前的果盘中取了一颗枣子,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君霓转头,发现来人正是昨夜不打不相识的公孙雪。
  “你是不爱吃这些江南的茶点果蔬么?”
  她摇摇头。
  “那你爱吃些什么呀?”公孙雪把头支在膝盖上,侧过脸瞧着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好奇。
  “为何你要关心我爱吃什么呢?”君霓云里雾里的。
  “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呀。”
  “为什么要多了解我一些?”
  “当然是喜欢你,心悦你才多了解你一些的,这还用问呢。”
  君霓的脸噌的又红了,想起昨晚与这女孩肢体相接,亲密异常。公孙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就特别喜欢你这般的女孩儿,我也喜欢红叶,喜欢秋棠,喜欢晚霜姐姐······虽然她好像更喜欢那个臭男人。”
  听到这样,君霓暗自松了口气。也是曾经游历四方,之前是见过一些比起男子,更乐意与女子相处的女子们。她倒是没什么偏见,只不过刚才公孙雪的这番话,让她心情时上时下的。
  公孙雪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问道:
  “你···你该不会介意我是······我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说我愿意亲近你,真的!不是带着要与你同房共寝的心思的!因为你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君霓一头雾水:“与谁相像?”
  “一位我十分珍视的人,我从小与她玩到大呢。”她眯眼笑了起来:“不过,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
  君霓此刻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在阆城,在贺城,在唐门······一点一滴,汇成漩涡,越发的把她拽到了深处。
  意识到情深之时,都还未曾忆起何时情起;终于是念起情起时,只余我一人。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自己与这公孙雪,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了。公孙雪问:“你······你这也是有心悦之人了么?”
  “算···算是吧······”她支支吾吾的承认道。
  “可是你不知道那人对你的心意如何,是不是?”
  君霓学着她,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中,沉闷又无人察觉地“嗯”了一声。
  “很难受的。这样的感觉。”公孙雪继续道,秀丽的脸庞上,有一丝超脱红尘的释然:
  “我身边的许多人,见过他们从日渐情深,到情丝渐逝。别看我年纪小,也是瞧的多了,才悟出这真理。光是相爱,那远远不够,还必须相知,相信,相定,这样才能长久。”
  “不过,这样好难好难好难呀。耗在这日出日落,四季更替里,若是在生命终结之时还未曾达到的话,彼此的情,或许就越来越少,甚至变成恨了。”她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话毕,自己饮了一大口茶。
  君霓听着心坎儿酸涩得不行,一句句的,是她能了解但不能感受的箴言,此刻或许是说者无意,但是听者,用力的刻到了深处。
  她抬起头,问了面前的公孙雪一句:“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些理论的?”
  “当然是从那个秦蔚澜与晚霜姐姐他们身上悟到的呀。”
  君霓一愣。
  公孙雪此刻的表情有些愤恨,或许更多的是带着遗憾:“你知晓我为什么如此讨厌秦蔚澜么?那时候我同晚霜姐姐一块儿去了武宁军营,结果碰上他,当时所有旋叶教的女弟子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模样好也就算了,一身功夫过人,谁都打不过他。”
  “话说回来,晚霜姐姐与他是再相配不过了。”
  “可是谁知道,后来他们二人,就这么分开了。我问晚霜姐姐是为什么,晚霜姐姐说,她与那姓秦的,终究不是一路人之类的,便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肯定是那姓秦的始乱终弃!后来回到旋叶教之后,姐姐还难过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快婚配的年纪,都还未嫁呢,如今他还是还有脸来。”
  公孙雪说完,看到君霓的表情是变了一轮,先是难堪,又是窘,自己才晴天霹雳的悟到这样的事实:
  “你····你该不会是?”
  君霓猛地从果盘中拿了一颗枣,塞在她的嘴里。她一边咀嚼着,目光看看身边的君霓,又看看不远处的苏晚霜的背影,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专注地拿着一块细软巾帕擦拭着古琴。
  “恕我直言······”公孙雪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与苏姐姐相比,也太不一样了······”
  君霓忽然站了起来,没有再理会公孙雪,默默地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公孙雪瞧见她走了,估摸着她是生气了,又在想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怎么这就走了?不看表演了呀···我好像也没说错什么,的确是差的挺多的。”
  “不一样也不是坏事呀···”她喃喃自语。乐曲渐渐起,三名弟子已经出现在台子中央,起势摆阵。公孙雪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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