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徐琼香拉着翁瑋姍走到客厅，工作结束就该好好休息，一同摊在软嫩无比的沙发上，看
  着电视吃烧烤，畅饮一瓶瓶沁凉啤酒穿透讨人厌的忧愁脑门，放松身躯心无杂念，相约享受
  这般快意何尝不好？
  但气氛不是很对，徐琼香没有犯错，主因是翁瑋姍老家养的爱犬走失了，庙会队伍突然
  经过，鞭炮声震耳欲聋吓得牠落荒而逃。
  听闻母亲传来消息，翁瑋姍一整天浑浑噩噩，饭也没吃上几口，沮丧的心恐怕还会持续
  很久。
  没有晶片，没有项圈，加上年迈的老狗行动不便，甚至右后脚曾被汽车辗过踩不着地，
  视力退化的程度也日益严重，体能虚弱不在话下，种种因素让情况变得很不乐观，翁瑋姍的
  内心做好最坏打算。
  你在哪里？
  肚子饿不饿？
  晚上那么冷……
  又流下眼泪，早已忘记第几次，不到一天时间都哭肿了。
  几乎动员所有亲朋好友外出寻找，讲难听点，死也要见尸。
  徐琼香看着挚爱伤心欲绝自己也于心不忍。
  「我知道怎样安慰都没用，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事，就当作我在抒发情绪。」
  「很多干话不想讲，说一句就好，狗的嗅觉最灵敏，生存能力也很强，搞不好过几天自
  己就回家了。」
  「没关係别对我灌鸡汤，现在不想听，更多的道理我都懂，只是坐以待毙的感觉让我非
  常空虚，想为牠做点什么……」翁瑋姍对徐琼香秀出手机截图：「刚上网找的，宠物沟通师
  ，你觉得如何？」
  「现在是什么都能信？」
  「不然你有更好建议？」
  「跟你说没唬烂，宠物沟通师……我不仅遇过，还十分了解这份职业的工作内容。」
  「真假啦？」
  「看来……得强迫你听故事了……」
  「快说！」
  「记得之前提过，柯理易是我在育幼院时的荣誉主席，在他跑去当兵后都没有一个固定
  人选，我们只好轮流扮演这个角色，曾经我也做过一次，主持一场辩论派对，议题一模一样
  就是宠物沟通师。」
  「你们也养狗？」
  「是猫，一隻圆滚滚的大橘母猫，那天是秋高气爽的阴雨早晨，牠跑上音乐教室的钢琴
  被发现，噹噹噹，于是我们给牠取名叫秋琴，当然有经过院长妈妈的同意才领养起来，这种
  事不会有人拒绝，毕竟同根生嘛。」徐琼香回忆起牠的求助脸庞：「应该是被弃养，感受不
  到流浪动物专属的野性气息，所以目的明瞭，牠只是要个家。」
  「能不能讲重点？」
  「每个小朋友都喜欢秋琴的到来……加入这个惨遭社会遗弃的大家庭，牠也懂得感恩，
  对我们回报满满地高规互动，喵叫、撒娇、舔手、拍照、任凭你撑开鼻孔深度吸食都没问题
  ，而且在育幼院里所有的角落都能睡，无须警戒轻松自在，还真像个家人，那几年的日子过
  得真是开心。」
  「我要打电话了。」
  「等一下啦，耐心很差。」徐琼香递了一碗亲手製作的焦糖爆米花：「有一年寒流无情
  到来，新闻说全台低温会持续好一阵子，大家每晚都把秋琴团团包围，你争我抢反目成仇，
  说什么都要霸占牠的体温，结果秋琴不避讳地选择轮流陪睡，一个个依序过夜，真的很破…
  …喔我是说可爱。」
  「帮我拿威士忌。」
  「然后不想发现都难的是……秋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还要胀大，不自欺欺人，那明显不
  是吃胖可能，牠怀孕了，不晓得什么时候，还有强姦犯是谁？抓到一定剁鸡鸡，好啦开玩笑
  ，呵呵呵呵，是说那也没差，多几隻小猫的事，其实我们乐在其中，只不过在去医院检查后
  的隔天……秋琴没来由地失踪了。」
  「一样跑不见？」
  「对，院长妈妈不准我们跑太远，方圆五条街内，大家地毯式搜索三天三夜，结果杳无
  音讯毫无消息，很担心，尤其怀着身孕，一想到这……心态崩溃在所难免，就和现在的你一
  样着急，我为了找秋琴还在外面流浪一夜被院长妈妈打个半死，所以请相信，焦躁不安的心
  绝对感同身受。」
  「再不说，我要辞职回家找狗了。」
  「来了啦，秋琴不见大家都很难过，什么办法都试过，甚至院长妈妈还特地跑到宫庙烧
  香祈求，这时不晓得哪个小朋友开始建议，宠物沟通师呢？嗯，听起来不错，电视新闻都有
  在讲，综艺节目也有在播，他们可以跟宠物直接对话，就算睡着也还是能聊，若是走失协寻
  ，只要提供照片……或宠物使用过的东西就能找到，这本领不是通灵，因为所有成功案例都
  还活蹦乱跳，太厉害啦，超级诱人，但费用极高，我们不想给院长妈妈添麻烦，于是由我主
  持的派对盛大展开，题目是合资一个月的零用钱聘请宠物沟通师，此案一出反对的人还是会
  有，认为不能听信这种江湖谣言，是啊，毫无根据我也知道，反对的人不是不爱秋琴，只是
  比较理性，但又如何？谁都阻止不了失智的想法横空出世，好比你得了癌症末期遇上保健直
  销一样，声称能根治所有病痛，那还不死马当活马医？果不其然投票结果压倒性通过，我们
  当真筹备一个多月，而且既然决定要……那就聘请人气最高、价码最贵……最好还出过书的
  ，为了秋琴这点付出不算什么，院长妈妈彻头彻尾都不晓得我们在搞这齣，当然，最后由身
  为主席的我负责接见宠物沟通师，但在人来之前……秋琴他妈无预警跑回来了！后头还牵着
  五隻小屁奶猫，钱白花，血本无归，但没关係，猫有回来最重要，唉唉不对喔，你以为故事
  这么无聊吗？不不不，后面才叫拍案叫绝，起因都怪价钱实在太贵，所以我铁了心肠效仿柯
  理易，准备给育幼院的年轻弟妹一份机会教育。」
  「你做了什么？」
  「拿出秋琴的假鱼娃娃，确定手机在录才开始询问宠物沟通师，第一道题……我们育幼
  院里养的流浪狗秋琴现在跑去哪里？只见他双手按住太阳穴进行感应，大约经过三十秒，沟
  通师回答被好心人收留，此时此刻正在啃骨头，屌了，我有点想笑，好在忍住，勉为其难问
  出第二道题……我们对秋琴这么照顾，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而沟通师又开始装模作样，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接着突如其来大喊一声糟糕，说收留秋琴的人其实是泰国外劳，现在正
  被一个骯脏铁笼关了起来，逃不掉，准备养肥一点烤来吃，我假装昏倒，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但是不行，因为还有最后一题……我把秋琴本人抱出来，谎称这隻叫“太上祖皇老佛爷”
  ，请沟通师帮忙诊断老佛爷身上的狂犬病是不是被秋琴传染？如果是，那么大费周章把秋琴
  救回家是否不见得好？结果你知道吗？沟通师听到这点头如捣蒜，不仅同意还大放厥词，说
  把秋琴找回来只会让“太上祖皇老佛爷”的病情更加恶化，我的天，太没极限，本以为都是
  社会新闻在骗，没想到世上真有人喜欢睁眼说瞎话，我们太年轻了，这就是理易哥所谓的现
  实社会，但其实不难理解，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说谎这项技能本就是一门艺术学问，无法验
  证爱怎么瞎掰都可以，他就是赌秋琴早已人间蒸发，连解剖机会也不给你，看清这门行业，
  宠物沟通师，就是利用口才与话术突破人性弱点，进而赚取金钱，一找到机会便无所不用其
  极，避开所有穿帮风险，达成完美诈骗。」
  「上礼拜六没回家，晚餐还叫我点外卖，那天你跑去哪里？」
  「我们现在在讨论宠物沟通师。」
  「是不是跑去酒店找妹妹？」
  「酒你妹不是！」徐琼香拉回主题：「直接回答你不用想了，他们跟神棍没有两样。」
  「那老黄怎么办？」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出个有建设性的好主意给你，明天我就滥用职权请当地警消帮忙
  一起找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所以能继续陪我欣赏球赛了吗？你看打起来啦！」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