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失去

  一阵风吹了过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简曼书离开以后回盪在三人之间的是沉默。
  梁知南再次抬眼时,和江橪漆黑的眼眸对上了眼。
  「梁知南,我……」
  「对于苏年做的事情我没有生气,虽然很惊讶也很难过,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当我亲耳听见苏年说的那些话,看见你们相拥的样子,我不想再去追究照片的事情真相是什么。」
  她抢先开口说了出来,却感觉到自己的唇齿微微地颤抖,尤其在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时,那幅情景竟让她感到莫名悲伤。
  「我做这些从来不是要获得你的谅解。」苏年忽地开口,看着梁知南时心底也在隐隐作痛。「我知道在他心里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人,我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是你拯救了那个过去那个一心寻死的江橪,我很感激的同时却也很嫉妒你。」
  「……你明明可以用这种方式亲口告诉我的,为什么要选择伤害的方式呢?」梁知南想起过去和苏年过去曾经交心的那段日子,忍不住哽咽。「我一点也不想相信你是这种人啊苏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知道江橪永远都不会接受我。」苏年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着他充满悲伤的笑容,见他握住了江橪的手,然而江橪却没有丝毫动作。
  苏年知道这是江橪对他的纵容,只要他这么做了,江橪就永远不会推开他,可是唯独有些事情只要他说出口了,这些纵容的底线也就消失了。
  「我不懂……」梁知南觉得复杂的事情太多,她现在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江橪应该也恨我吧。」
  「苏年。」江橪沉声开口,「别再说了。」
  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梁知南瞪大了双眼,明明从过去的相处以来她根本从没感觉到江橪有这种情绪,可是当她想要从他眼底找出蛛丝马跡时,对方眼底的沉痛却骗不了人。
  苏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彷彿像是在给自己力量,又彷彿像是不希望这个人甩开他的手。
  「江橪他爸爸和我爸有段过去,害江橪家庭破碎的元凶是我们家。」
  「……别说了。」
  「国二那年江橪第一次溺水时我们才得知,江橪的爸爸会把他接回来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爸说服了他,要不然江橪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别再说了。」
  苏年像是要把一切全盘托出,满脸泪水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江橪反抗不愿意被送出国时,他被他爸爸打时,是我故意抓准了时机受伤的,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江橪才有可能会被留下来。」
  「我让你别再说了!」江橪狠狠的抽开了自己的手,低声吼道。
  过去的那些伤疤是江橪从来都不曾想要在梁知南面前揭出的,她是高掛在天上的那抹暖阳,是他永远触及不到的光。如今苏年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这么说出来,他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狼狈不堪。
  「我不是说了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明明只要你什么都不要说出口,我就永远会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可是你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了,你知道吗!」江橪紧咬着牙,腥红的眼满是悲痛,他看着苏年同样悲伤的眼,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心底的那股痛意。
  「我是恨你们,可是我更恨他啊,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只因为他爱而不得所以把希望全放在了你身上,他扭曲的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能弥补他做不了的梦!」
  「……今天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恨你啊。」他哑着嗓子,眼里充满了痛恨和愤怒,他全身都是紧绷的状态,双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
  苏年哭了出来,就在江橪说恨他的时候。
  早在他做出伤害梁知南的时候早就应该明白,江橪根本不会原谅他了。
  他明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并不是他的感情,而是因为两人父亲过去的牵扯,导致了这场不幸的发生。可是他偶尔还是会侥倖的想,只要他在江橪的身边待得够久,只要江橪没有喜欢上其他人,那么他就有机会进驻在他心里。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在他被嫉妒冲昏头发出照片时,一切都被他亲手给毁了。
  「我喜欢你啊……可是你总是若有似无的避开,梁知南的出现让我明白,真正拯救你的人从来都并不是我,那么我这几年以来的陪伴又算什么呢?我不甘心,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苏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颤抖着,他想伸出手重新抓住江橪的那隻手,可是当他触碰到时,明明他没有躲开,可是对于他的触碰他仍旧无动于衷,他低下头闭上了眼,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可是当江橪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手指时,他所有的防线全然崩塌,他一直以来可以放弃所有东西,唯独只有江橪是他最后的底线,如今他却连江橪也都要失去了。
  「你放开我。」
  「我不要。」
  江橪很用力,可是苏年也几乎是用尽全力的紧紧抓着他,面对这样子的苏年,他虽然也很痛苦,却还是选择了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为什么是梁知南,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曾经救了你吗?可是我分明也替你挡下了江叔叔对你所做的一切,那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面对突然卑微的苏年,江橪微微一愣,紧咬着牙几乎是硬挤出来的说。「不是,就算没有她,我们之间也依旧改变不了的。」
  「苏年,你很好,可是只要我想到我妈的死,我就永远无法原谅他,更不想替他补上他做不了的梦。」
  两人的手在这一刻彻底分了开,苏年就像是在大海里失去了仅剩能依靠的浮板,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也恨自己的父亲,恨自己为什么身处在苏家,所以江橪才会把他推开,而自己不管怎么做永远都无法待在他的身边。
  「对不起。」
  江橪丢下这句话以后,苏年只能眼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
  他走过梁知南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着往前走,甚至回过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苏年。
  江橪终究还是离开了。
  徒留他一个人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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