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今夜无梦(5)

  莘玥的背影纤细，散发着冷漠疏离，她下车后并没有回头。
  他看见她由米色手提包里掏出钥匙圈时候，有人先从房屋里给她开了门。
  透过莘玥离去的那面车窗，他确认了她已平安进入家门。
  目送她的背影进入屋内之后，纪宇安坐在车上，又看着周莘玥走进去的屋子许久。
  透过后照镜看见上方亮起一个点，他仰头，一扇有阳台的落地窗户透出暖黄灯光。
  隐约看的见拉起窗帘的透明玻璃背后，有一道让他情不自禁悸动的纤细身影。
  那道身影停留的时间并不短暂，纪宇安微仰着头，沉默的望过去。
  他是抱着一点贪求的心情，想透过这样的行为，说服自己正与她沉默对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窗户内的灯暗了，纤细身影也随之隐没。
  他听见手机讯息传来提示音，预览画面显示着的是他无数个时候都只敢默默唸着的名字。
  『你快回去，我家大门要关上了。』
  纪宇安抹了把脸，揉着散发疲惫的太阳穴，想起几分鐘前和周莘玥如同降至冰点般的相处状态，捂上额头叹了一口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已经连再和她成为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莘玥对他有如此剧烈的排斥。
  回想今天一天，她疏离的眼语，客套的距离，防备的神情和最后冷淡决绝的语气。每一项都让他的心感觉像被从高处拋下一般，慌乱又沉痛。
  就像多年前一样……面对她，只要感觉到她不愿意正面回应时，他就只能放任伤心的感受扩散，束手无策。
  多年前……
  纪宇安心里思绪翻腾了一阵，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不能也不敢确定，或是说……他一直下意识逃避着询问这件事情，或许是出于因为卑怯和恐惧。
  是他从来就不够勇敢，还是她本就对自己凌厉而缺少宽容？
  他趴上方向盘上，任凭抑制许久的泪意沉默淌落。
  ——回去了？
  看来那通简讯是有收到的，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不曾更换过手机号吗？
  周莘玥看着停在庭院的白色轿车驶出家门，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旋身走进与小书房连通的主卧室。
  她仰躺上床，双眸些略失神，望着天花板上的淡蓝色花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都与纪宇安有关。
  十年了，不，其实更久，中学毕业的时候他们才十四、十五岁，在那之后他们两人就几乎没见过面了吧。
  这么长的时间不见，他明明改变了不少，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好像还是能看见当年的那个小少年。
  ——少年。闪过脑海中的字眼让她一愣。她清楚，自己还是没有忘掉当年的他，想到这里，胃突然有些翻腾。
  压下隐隐的不适，莘玥撑起身子要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胃药。没想到第一格里的那一罐常备药吃完了，她晃了晃空无一物的药罐子，无奈的轻叹一口气。这阵子要吃得特别兇，定然不是什么好现象。
  下床翻了翻下面的抽屉要翻之前早已提前备好的药品，无意间瞥见抽抽屉深处一个粉红色小东西的一角，她拧眉，有些模糊的印象，能想起是自己有天随意收起来的，却没有想到当时是放在了这里。
  或许是之前从未想过要特别查看，所以未曾发现吧，结果好巧不巧，就在今天馀光瞟了一眼。
  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不喜欢的事物出现的时候都会掐准时间似的，排山倒海的一起涌现啊。
  她微微苦笑，随即关上抽屉，配水吃了药，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这一晚，莘玥睡得久违安稳，一夜无梦。